中國互聯網新傳從出海到生而全球化
迪拜哈利法塔——世界第一高樓,高度為828米,樓層總數169層,造價達15億美元。每年,千上萬遊客慕名至此,哈利法塔就像紐約時報廣場,成為全球“注意力”地標。管理哈利法塔燈光展示的營銷機構表示,世界最高塔3分鐘廣告,起價25萬迪拉姆,約合46萬人民幣,很多知名品牌不惜燒錢“登塔”。
在哈利法塔投廣告的中國品牌,可以列出一串名單:華為、小米、TikTok……
歡聚集團旗下全球社交平台BIGO亮相哈利法塔。
中國互聯網卷完一線城市卷下沉市場的熱火朝天還歷歷在目,如今,越來越多企業已然抽身出海“外卷”。
中國互聯網企業這波出海潮的背後,是肆虐全球近三年的新冠疫情加速全球,尤其是東南亞、非洲等新興市場的數字化進程,陡然打開了一片巨大藍海。
讓人眼前一亮的是,在角逐新藍海的競技台上,出現了越來越多生而全球化的中國產品、中國企業。
2022年4月底,新加坡全面解封,街頭攢動的人流還習慣性地戴著口罩,但疫前的生活方式已發生不可逆的改變:街頭巷尾的餐館裡,貼在桌上的點餐二維碼已取代了紙質菜單;下午茶時間的寫字樓外,一群外賣小哥聚集在樓下,等待咖啡和茶點的主人。
支付方式也在悄然變局。在商場、餐廳、街頭小店的收銀台,在VISA、MasterCard、中國銀聯、微信支付等人們熟知的支付立牌旁邊,還多了一個Alipay+,下面列著中國大陸的支付寶和馬來西亞錢包Touch’n Go 。手機裡只要有其中任意一個錢包應用,就能直接掃碼消費買單。
新加坡街頭的冰激淋店
這是螞蟻集團移動支付出海的新故事。和讓中國人買遍全球的支付寶(Alipay)不同,2021年問世的Alipay+生來是為了讓亞洲人買遍全球。它一邊連接東南亞的數款電子錢包,一邊連接全球數以百萬計的商家。這意味著,用戶只要擁有一款連入Alipay+的電子錢包,就能在全球任何一個有Alipay+標識的地方消費、買單、打車。
東京街頭的自動販賣機
東南亞不僅是螞蟻出海的首站,也是其蓄勢發力全球化的跳板。
2022年4月,螞蟻集團以戰略投資的方式和東南亞支付巨頭2C2P達成深度合作關係,這一握手讓Alipay+一下子增加了上百種支付方式。
用電子錢包就能在全球範圍內支付,這對東南亞普通人的影響非同小可。要知道,這片棲居著6億多人,面積450萬平方公里之地,始終是傳統金融的空白地——70%的成年人沒有銀行賬戶,打工人想匯款回家,大多只能通過地下錢莊並繳納高昂的手續費。
可以看出,Alipay+切中了VISA、MasterCard等美國卡組所不能抵達的空白地帶,以及疫情后的新機遇:東南亞乃至全球數以億計沒有銀行卡、信用卡,但在疫後重新開始跨國打工、求學、旅行,渴望被納入全球金融體系的普通人。
TikTok也是一個出身大廠,但一出生就是全球化的產品。
這個在出海征途上一路春光也一路荊棘的社交應用,在熬過了特朗普任期後,如今全球月活峰值破12億,日活是抖音的兩倍。這意味著,每天地球上有超過10億人,會打開這款來自中國的娛樂段視頻應用。
TikTok在海外的戶外廣告
這個社交應用的名字就頗俱全球化色彩。TikTok是一首發行於2009年的歐美流行歌,歌中描述了極致的夜店狂歡。在英語世界中,TikTok發音好念,且帶著幾分俏皮。
在新冠疫情全球大蔓延中,TikTok體驗到了猛烈的推背感。它在全球範圍內掀起短視頻風潮,並吸引大批年輕人入駐。與此同時,TikTok還向社交和電商勇猛精進,不斷拓展人們對短視頻平台的想像邊界。
不得不說,這是中國內容平台第一次深入西方腹地,並樹立了中國企業到全球做生意的新典範。
這波生而全球化的出海潮,大廠遠不是唯一的主角。
亞馬遜雲科技數據顯示,在遊戲、電商、開發者服務、SaaS以及硬件等行業中,越來越多初創企業從出生就開始佈局全球化。
MICO WORLD,一家做在線社交娛樂的公司,總部在北京,用戶卻全在海外,如今在東南亞、中東、北美、日韓等150餘個國家和地區擁有超一億用戶。
Musical.ly,一家做音樂短視頻的公司,誕生於上海,一出生便試水北美市場,兩年做到美國市場月活2000萬。2017年被TikTok收購,成為其橫掃歐美,碾壓Facebook的神助攻。
聲網Agora,一家由中國人創辦的音視頻即時通訊PaaS服務商,剛創辦就在上海和矽谷設立雙總部,服務的企業包括美國最大婚戀社交平台The Meet Group,印度最大即時通訊應用Hike,東南亞知名社交應用Kumu等。
最傳奇的一家生而全球化的創業公司,是SHEIN。
2022年5月3日,這家總部位於南京的電商公司登上Apple Store免費應用下載量榜首,超過TikTok、Instagram和Twitter,並遠遠領先於Amazon。
一件衣服僅12美元、線頭少於三根,每天上新600款,是SHEIN風靡海外的直接原因。這背後,既有背靠中國強大的產品和供應鏈能力,也有趕上海外互聯網營銷流量紅利的運氣,還有疫情導致全球中產階級消費降級的時代機遇。
有消息稱,SHEIN正在籌集最新一輪至少10億美元的融資,該輪融資後,SHEIN的估值或將達到1000億美元,接近三個拼多多的體量。
有意思的是,大多數國人至今對這個國際市場上的當紅炸子雞幾乎一無所知。因為它從未在國內的紅海中卷過,一出生就在賺全世界的錢。
這也是“生而全球化”的中國企業硬幣的兩面。
出生上海的極兔速遞很多人都沒聽說過,但在東南亞卻幾乎人盡皆知,因為即便在印尼、菲律賓這樣島比路還多的國家,也做到了有包裹就有極兔小哥。
出生深圳的傳音手機在國內是個“小透明”,但在非洲卻是碾壓全球同行的王者,非洲人民不折不扣的“國民手機”。
研發團隊設在杭州的Yalla,連杭州的互聯網人都不怎麼知道,但中東地區的年輕人卻一天都離不開它。因為當地最受歡迎的社交平台和遊戲,都出自Yalla。
……
生而全球化,並非一日之功。
矽谷在成為矽谷之前,即便美國的公司也大多習慣於路徑依賴,先做本地市場,而後進入周邊省市,繼而開拓全國,最後國際化。
矽谷之所以稱為矽谷,首先是因為複雜的移民成分,矽谷成為美國乃至全球最具有多元文化的地區,這使得誕生矽谷的公司一開始就具有全球視野。比如Google初創時,只有為數不多的工程師,卻支持了70多種語言的搜索,並在20多個國家都有廣告收入。
而中國互聯網公司從本土化到國際化繼而到生而全球化,則是經歷了十餘年高速發展,幾番迭代升級出海路徑,培養並吸引了越來越多全球化人才的結果。
數據顯示,在2018年,中國數字經濟產業規模佔GDP比重就已達到34%。有機構預計,10年後這一佔比將超過50%。
中國互聯網企業出海是必然之趨。按丁磊的說法:做到30%,可以拼本土;做到50%,就要拼世界了。
回顧中國互聯網企業的出海歷程,不難發現其一直在努力向全球化價值鏈上游爬升:從獵豹、UC引領的工具應用出海,到在本土被驗證可行的互聯網商業模式出海,再到技術和服務出海。
出海乘風破浪中,中國企業積累了越來越多國際化經驗和全球化人才。
華為研發人才的全球化部署最為突出。其迄今已在美、英、德、法、俄等國建立了16個研究所,每個所下設2-4個研究中心或實驗室,海外員工近4萬,海外人才本地化率約為75%。
2020年,英國批准華為建立研發製造中心,投資規模達10億英鎊
上述提到的“生而全球化”的初創企業,許多創始人正是從大廠出來的國際老兵。比如MICO WORLD的創始人,此前分別在中興、百度負責開拓海外市場;Yalla創始人楊濤此前在中興負責阿聯酋業務;極兔創始人李傑此前是OPPO印尼分公司的負責人……
這些擁有全球化視野,在海外打過硬仗的人深知,中國互聯網人口只佔全球的1/5,如果不在全球配置資源,就要錯過五分之四的機會。因此,他們創業初始就在海外部署運營和研發團隊,甚至把總部直接設在了海外。
值得一提的是,生而全球化,不是把國內的業務和資源搬出去,而是研究本地、尊重本地、服務本地,成為越來越多中國企業的出海共識。
螞蟻摸索出的“出海造船”就頗具典型意義。在Alipay+之前,螞蟻就通過戰略投資+本地團隊+中國技術的方式,陸續在南亞、東南亞與當地合作夥伴共同推出9個本地錢包。彼時,數百螞蟻工程師頻繁飛往東南亞各國,與本地工程師一起開會討論、打磨產品。時隔數年,這些由本地人主導開發的錢包,有的上了市,有的則成為本地最大的錢包應用。
做To C出身的螞蟻還開始發力To B賽道。這也是這波出海潮另一可圈可點之處:中國互聯網企業開始彌補產業互聯網的短板,以期切入更高階的全球競爭賽道。
螞蟻在東南亞推出的另一個生而全球化的產品——在線身份認證e-KYC技術解決方案,在2020疫情席捲全球之際加速了全球化的步伐。
彼時,出門意味著風險,把線下開戶搬到線上,成為東南亞各傳統金融機構和電子錢包近在眉睫的需求。
非常時期,孟加拉、馬來西亞、印尼等東南亞數個電子錢包幫助當地政府在線發放抗疫補助和消費券,背後正是螞蟻集團旗下安全科技公司ZOLOZ的e-KYC技術產品。
孟加拉一百多萬服裝廠女工通過在線開戶本地錢包領到工資
公開數據顯示,迄今為止,ZOLOZ已幫助東南亞數十家機構和錢包服務了超一億用戶。
這是更高階、差距也更為懸殊的戰場。數據顯示,2020年全球數字技術服務市場規模為1200億美元,美國占了絕對份額,而中國同年的市場規模僅78億美元。中國互聯網企業亟需發力產業互聯網,成為共識。
讓人振奮和期待的是,這個短板,正在這波中國互聯網出海潮中邊打仗邊補課。這場硬仗注定漫長、艱難、殘酷,但吾必往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