網約車司機:月入過萬確實有隻要醒著就是在搶單、跑單
體驗完送外賣後,這幾天最大的網紅、北京市人社局勞動關係處副處長王林又轉戰“新戰場”,作為乘客調研網約車司機社保現狀。調研中,北京的網約車司機們普遍表示,每個月到手8000元左右,如果想多掙點錢,每天至少跑13個小時以上,不累不病就不休息,“休一天就少好幾百,跑不回來”。
作為共享經濟的衍生產物,網約車以其獨有的靈活、公平、多元等特徵,成為不少人就業創業的選擇。從滴滴、優步,到曹操、首汽、神州、易到、T3、享道……越來越多的網約車帶著不同的LOGO,從人們眼前閃過,匯入城市的車流。
這兩天,小時新聞記者也與杭州的網約車司機們聊了聊,關於收入和生活,關於壓力和焦慮。
“過年到現在,休息了一天”
5月1日上午9點,一輛白色的長安停在我的跟前。核對完手機尾號,司機田師傅把手裡的醬香餅擱在儀表台上,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出門沒吃早飯,剛才路上買了點。”
43歲的田師傅踏進網約車的“江湖”,才四個多月時間。老家安徽阜陽的他,獨自在杭州“漂”了二十多年,幹過服裝廠的技術工,也開過幾年工程車。近些年,杭州對工程車的管理越來越嚴格規範,“多拉快跑”成了往事,去年底他終於下了決心,租了某平台的一輛電動車,跑起了網約車。
但是幾個月的經歷,讓他越來越懷疑這個決定是否正確。“開這個,比開工程車還累。主要是每天出車的時間太長了,吃飯趕不上點,連上廁所也不方便。”
田師傅說,扣掉平台車輛的月租每個月3700元,每個月充電的電費1200元左右,自己每個月落袋在一萬出頭。看起來還不錯,但代價是每天上午9點出車,晚上11點以後收車,月里程上萬公里,每天要跑十四五個小時,沒有休息天。
“年輕人要逛街看電影,要談女朋友,我年紀大了沒這些需求,也就不休息了。”田師傅算過,想月盈餘八千元以上,每天至少要跑足13個小時, “一天下來流水如果沒到300塊,那基本就是虧了。 ”
“只要醒著,就是在搶單、跑單”,田師傅這樣形容他的生活。今年春節後到現在,他只有一天沒出車,“那天主要是心情很不好,不想開了。”
在另一家平台開一輛比亞迪的曾師傅,每天正常的出車時間也在15個小時左右。
這輛車他才租了不到一個月,他算了算一個月可能也就賺個七八千元。他的車型是油電混動而不是純電,一天300公里左右的里程需要150元上下的油費。“我幹這行時間不算長,可能也沒找到訣竅賺錢的訣竅吧。”他笑著自我解嘲。
“沒有兩三年,摸不到門道”
曾師傅39歲,湖北襄陽人,夫妻倆來杭州十幾年,妻子在工廠上班,他一直給不同的老闆和運輸企業開貨車。去年由於疫情,企業效益不好,工資一降再降,他辭職去廣州的工地上乾了幾個月。今年從老家出來,一時間沒找到合適的工作,這才跑起了網約車。
他也加了許多網約車司機的微信群,月盈餘七八千元是比較正常的水平。“每個行業都有乾得不錯的,有些跑了五六年、七八年的同行,一個月賺一兩萬的確是有的。”但是,這要靠經驗的積累,對平台各種規則的熟練掌握應用,同時平台也會對服務時間久、口碑值高的司機有派單等方面的傾斜。“比如附近幾輛車,好的單子就會優先派給他們。”曾師傅這樣的新手,只能“聽天由命”。
不過,他倒也沒太在意這些,在他看來這本就不是一份長期的職業,只是上一份工作和下一份工作之間的過渡,“沒有大前途”。在跑網約車的同時,他依然在找工作,最好的選擇依然是給企業開大貨車。“以前每個月能休4天,公司管飯,有社保,一個月下來也有七八千,還沒有這麼累。”曾師傅說,過去搞貨運開長途,雖然也辛苦,但不至於像現在這樣睡眠總是嚴重不足,晚上下車感覺腿都是軟的。“但是真的累狠了,下決心好好睡一天,又死活睡不著了。”
北京的“網紅”副處長王林在調研中,一名年輕司機小楊對社保的態度讓他驚訝。在他看來精打細算的小楊,卻沒有給自己上醫保或者社保的打算,哪怕政府能提供順暢的渠道。“我不會去上,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小楊坦言,他覺得當下最重要的就是“掙錢、存錢”。
曾師傅的社保在上一次辭職時中斷了,但他也沒有給自己續繳,原因是他認為自己遲早會再找到一份包含社保的工作。
田師傅倒是一直給自己繳了社保和醫保,他說自己很能夠理解小楊這樣的同行,“賬其實很好算,就拿我來說,一個月算進賬一萬塊,去掉房租、吃飯剩七千塊,家裡孩子學費、贍養父母扣掉三四千,還剩下兩三千。一年也就兩三萬塊的純收入,再花萬把塊買社保,的確捨不得。”
儘管如此,他還是堅持給自己繳了社保和醫保,“天有不測風雲,再緊張這個錢還是不能省,怎麼說也是個保障。”
或許是年齡的關係,或許是長年和車子打交道有關,田師傅的風險意識相當強。另一個例子是,在不少人還在猶豫打不打新冠肺炎疫苗時,他已經早早地完成了全部三劑接種,“我們這個行業,每天和不同人接觸,既是為自己好,也是為乘客好。”
“每個人都不容易“
2010年前後,瞄準了打車難、出租車乘坐體驗感差等公眾出行痛點,網約車應運而生。十年間,網約車發展經歷了補貼大戰、合併收購,以及摻雜著血淚教訓的艱難模式探索。如今,各路大鱷扎堆佈局網約車市場,搶灘杭州,市場競爭愈發激烈。
2020年6月,錢江晚報曾報導,杭州市交通運輸管理服務中心透露,杭州市實際開展網約車運營服務的平台企業25家,已發許可證44家,每日上路運營網約車車輛約3.5萬輛,而註冊網約車運輸證的車輛有多達7.5萬輛。
今年1月,交通運輸部新聞發言人介紹,1月份全國網約車駕駛員證增加了21.3%。截至今年1月底,全國共有218家網約車平台公司取得網約車平台經營許可,共發放網約車駕駛員證308.6萬個、車輛運輸證116.1萬個。與去年10月底的數據相比,網約車平台經營許可證、網約車駕駛員證、車輛運輸證分別增長5.3%、21.3%、9.6%。
疫情讓很多行業受到衝擊,網約車行業則像一塊大海綿,吸納著來自各行各業的人。
他們靠開車,度過這段難熬的時光,其中的真實滋味,只有各人自己能夠體味。
繁忙的車流裡,他們每天和幾十個不同的乘客相遇,一年下來能攢上千個故事。擁堵和疲憊,是城市的常態,很多人在一天的忙碌後,一上車就累得癱在後座,行程從頭至尾幾乎沒有交流;更多的時候,下班也不意味著休息,田師傅的車上每天都有下了班一路都在打工作電話的、抱著電腦敲個不停的。早高峰路上堵,乘客們常常在車裡急得不行,有的年輕女孩甚至都快哭了。
他看在眼裡,心疼而又無奈。
曾師傅雖然才跑了不到一個月,但也見識了形形色色的乘客。大多數素質不錯,但也有逼著司機超速的,不能停車的地方非要下車的。有時候到了約定上車地點,人半天還沒出來,這讓他最是糾結:取消怕被平台扣分,等著怕被交警扣分。
扣分,是網約車司機們最擔心的事。昨天,田師傅在火車東站看到一個去長興縣的單子,有100多公里,但是他硬是沒敢搶,“我就怕接了之後,他還沒出來,東站停車超過兩分鐘,3分200元就沒了。“
快樂的時候也有,比如接到高峰期過去之後,高架上、高架下的單子,簡直是對一天辛勞的獎勵,也是這座城市帶給他們的放鬆和美好。在這座風光秀麗的城市,他們沒有時間細細品味,也沒有機會拍照留念,卻會提醒外地遊客,路過的地方多美。
接到城西科創大走廊那一帶的單子,曾師傅說自己都會小小地開心一下,那些扎堆的寫字樓深夜依然燈火通明。“看到那些亮光就覺得,不止是我們,在這裡的每個人都不容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