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極兔、百世站在風口浪尖上，沒有生意也沒有人敢報低價。”百世快遞、極兔速遞4月9日因低價傾銷被浙江省義烏市郵政管理局（下稱義烏郵政局）處罰後，義烏一云倉負責人陳韜（化名）近日向中新經緯記者透露。

在義烏，快遞價格一度低至8毛錢一單。

文：常濤

而在處罰之前，上述兩家快遞今年每件價格均在1元左右，這低於行業公認的每票1.4元的成本價。陳韜表示，“現在極兔、百世每單價格漲到1.5元、1.6元，價格沒優勢，服務跟不上，我們已經不用了。”

極兔、百世被罰背後，是戰火正酣的快遞行業價格戰，而義烏正是價格戰最兇殘的地區。中新經緯此前報導，這裡快遞價格一度低至每單8毛錢。但價格戰帶來的影響卻不止局限於義烏，而是輻射全國。末端無論是快遞員還是消費者，都感受到了價格戰帶來的“不良反應”。

極兔、百世被罰後漲價，遭合作商棄用

最近一段時間，快遞行業熱點頻出。除順豐自曝一季度預計巨虧9億元到11億元外，引發關注的還有，4月9日，義烏郵政局處罰了極兔、百世兩家快遞公司，原因是低價傾銷。這兩家快遞企業在義烏的部分分撥中心也停運整頓。

4月14日，極兔義烏區域一位業務人員向中新經緯記者透露，極兔在義烏有四、五個分撥中心，目前只停運了一個，可以正常發貨，沒有受處罰影響。“現在極兔最低價格是1.5元每單，上面管控很嚴格，而處罰之前多是每單1.2元、1.3元。”

陳韜在義烏經營著一家倉儲面積達10萬平米的雲倉。雲倉可以簡單理解為給商家尤其是小商家提供打包、發件、儲存等服務的第三方機構。

陳韜透露，極兔被罰之前價格是1塊錢一單，這也是春節之後極兔的“常規價格”。“義烏郵政局要求各家快遞公司單價不得低於1.4元，只要是查到面單價格低於1.4元就查封，不管是雲倉，還是極兔自己的渠道都不敢報低價了，哪怕是沒生意做。”

正常情況下，雲倉會和多家快遞公司合作。陳韜介紹，目前他們雲倉代發除極兔、百世外的各家快遞，以圓通為主。“每天幾千單的量，產品重幾百克，發圓通我可以給到每單1.5元的價格。這裡麵包含打包和包裝費用，實際上物流費用不到1.4元，我們也是搞點手段。如果後期量大、穩定，還可以搞點空間出來，比如再便宜5分或1毛。”陳韜介紹。

對於為何不做極兔、百世，陳韜解釋稱“這兩家派送速度慢，影響商家店鋪評分，客服要花很多時間在處理物流投訴上；更重要的極兔、百世被罰後，價格也漲了，也是1.5元一單，用他們不划算。”

另有義烏某雲倉王姓負責人向中新經緯記者透露，“現在義烏沒有低於1.4元的快遞了，圓通、申通、百世、韻達等300克以內是1.6元一單，包裝費快遞袋另加3毛，紙箱另加5毛。被處罰前，極兔每單最低一塊錢，百世每單最低1.15元。目前我沒有做極兔，極兔被罰後也漲價了，不划算，一塊五、六沒人用極兔。”

對於為何此前極兔、百世能以遠低於成本價的價格運營，陳韜和上述王姓負責人一致認為“殺手鐧”是“補貼”。“這點在極兔身上體現更明顯，為了搶奪市場份額和單量，極兔不僅補貼商家，還給加盟商補貼。”王姓負責人表示。

上述極兔義烏區域業務人員也向中新經緯記者證實了補貼的存在。不過對於每單補貼商家多少，他表示不清楚。“對於區域加盟商，完成一定單量會有補貼，公司製定了獎勵層級。”

據媒體近日報導，極兔已完成一筆18億美元的融資，由博裕資本領投5.8億美元，紅杉資本和高瓴同時跟投，投後估值78億美元。4月初曾有媒體報導，極兔將計劃在美國進行規模超過10億美元的IPO。不過，極兔對上述消息均未作出評論。

價格戰仍在繼續，快遞員、消費者“很受傷”

義烏的快遞價格戰由來已久。公開資料顯示，2013年百世匯通在義烏開啟了“均價銷售”的策略，打破了快遞價格市場的平衡。這一招非常有效，“四通一達”不得不採取跟進策略。

於是，義烏成了快遞價格的全國窪地，一度出現過“每單8毛，快遞發全國”的“屠殺價”。

有當地商家告訴中新經緯記者，這樣的價格基本上是做一件虧一件。但如果不降價，則意味著自己的市場份額會被其他快遞企業佔領。

2020年10月，交通運輸部公佈的數據提到，義烏目前的快遞業務量位於全國第一。2021年3月，義烏郵政局對外披露，僅1、2月份，義烏地區的快遞企業完成超過11億件快遞單量，同比增長154.6%。

雖然目前在義烏已看不到“8毛髮全國”的情形，但多位業內人士向中新經緯記者透露，即使現在義烏快遞最低價格來到了每單1.5元、1.6元，但由於這個價格包括包裝、打包費用，實際留給快遞運輸的成本不足1.4元，價格戰還在繼續。

價格戰還直觀體現在了上市快遞公司公告的月度單票收入中。根據國家郵政管理局3月公佈的數據顯示，2021年1、2月快遞行業平均單價同比下降20.2%，“通達系”其他成員的韻達、圓通、申通在1、2月每票收入分別同比下降額分別為24.2%、15.6%、19.7%。

快遞價格戰給物流末端帶來的“不良反應”顯而易見。

陳韜透露，從過完年開始，極兔、百世從義烏到全國多地的快件是停發狀態，“目前極兔是17個省市的部分地區停發，百世是23個省市的部分地區停發。”陳韜解釋，正常義烏出去的快件，在末端網點派件費是1塊錢一單，但極兔、百世每單價格幾毛、一塊的時候，派件費每單只有3毛錢，好多網點就不收來自義烏的極兔、百世快件。

據陳韜提供的一份表格顯示，春節以來，百世從義烏到全國多個地區的快件處於停發狀態，如安徽省合肥市的經濟開發區、蜀山區、肥西縣，山東省濱州市濱城區五部等等，而停發原因除受疫情影響外，均為“網點異常，快件擠壓嚴重”。

上述王姓負責人也向中新經緯記者表示，百世、極兔確實有停發區域，“網點不收從義烏來的件，因為費用低。”

據中新經緯記者了解，正常情況下，快遞員派送一單掙1元錢，熟練的快遞員一天能派送約200單，新手一天大概派送100單。按照陳韜的說法，“從義烏來的極兔、百世快件派件費每單只有3毛錢”，則意味著快遞員派送等量的快件，收入卻減少三分之一。

不過上述極兔義烏區域業務人員表示，目前極兔僅在全國少數地位未能實現覆蓋，不存在停發的說法。中新經緯記者15日多次致電百世義烏南下朱網點求證，截至發稿無人接聽。

而對消費者來說，這種“不良反應”直接體現為快遞不上門、不通知、派送慢等等。

近日，北京丰台區陶先生在沒有接到快遞員電話、短信通知的情況下，無意間發現自己有一個某快遞派送的包裹已經被簽收，簽收人顯示“門口”，但陶先生到家後並未找到包裹，後通過與快遞員聯繫得知，收件地址是陶先生此前的地址。

在黑貓投訴平台上，快遞相關投訴不在少數。例如“快遞不通知”關鍵詞搜索結果為885條，“快遞不打電話通知”關鍵詞搜索結果為218條。其中，不乏“未經本人同意，將快遞放到快遞超市”“快遞員在配送快遞不通知客戶簽收直接放驛站”等投訴。

某快遞公司內部人士向中新經緯記者表示，快遞員未得到收件人應許，擅自將簽收人填寫為“門口”或將包裹放在門口，屬於不規範投遞，平台收到投訴後會對快遞員進行處罰。

快遞價格戰何時熄火？

快遞物流專家、貫鑠企業管理（上海）有限公司CEO趙小敏在接受中新經緯記者採訪時表示，長期價格戰會帶來惡性循環，使消費者和快遞員受損。“價格戰必然帶來快遞網點的波動，網點波動意味著快遞末端不穩定，直接反應就是快遞員收入下降，以及服務質量下降，最終失去用戶。”趙小敏說。

價格戰何時才能結束？中信證券在一則報告裡預計，激烈的價格戰仍將貫穿2021年全年。“行業大體格局確定前，任何價格停戰動作都被證明無效。”

中通快遞董事長賴梅松2020年年末時表示，隨著快遞企業分化的進展，“價格戰”會趨緩乃至出現拐點。至於拐點何時到來，賴梅松認為，這仍將取決於龍頭企業產能的市場投入，但“這個時間點不會等太久”。

趙小敏預計，快遞行業價格戰將在2021年二季度末告一段落。“主要是基於對快遞企業市場份額的變化分析，目前看沒有更大提升，同時因為價格戰帶來的末端網點、快遞員不穩定，已經嚴重提影響了用戶體驗。”趙小敏說，“價格戰進行到一定階段會出現臨界點，比如快遞企業繼續降價，業務量不升反降；再比如網點波動波動的數量規模越來越大，失去控制，都是價格戰臨界點到來的標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