顛覆性技術發展的同時，也要避免它走向不利於人類的一面。3 月20 日，特斯拉公司首席執行官伊隆·馬斯克與中國科學院院士、南方科技大學校長薛其坤在中國發展高層論壇2021 上進行了對話。不出意外，馬斯克又在談話裡提到了自動駕駛汽車、地下隧道和在火星上生活的可能性，和他的三家企業：特斯拉、The Boring Company 和SpaceX 都息息相關。

馬斯克提到，生命會變得越來越多星球化，跨星際旅行或許也將成為可能；數字醫藥、自動駕駛汽車都是顛覆性的創新技術，將會改變未來人們的生活，腦機接口技術可以確保未來人類意識的傳遞和延續；3D 隧道在緩解城市交通擁堵方面也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

薛其坤則討論瞭如何有效利用太陽能能源。他提到，經過三次工業革命，人類從地球上繼承的能源已經寥寥無幾，因而在幾十年之後，技術會隨著能源消失退化。而利用太陽能產生氫能，進而將全世界的能源可以轉變為清潔能源，在當下乃至未來100 年更長遠的時間裡，是一件很有必要的事。清潔能源必將替代石油，成為下一次，或者再下一次工業革命的主要動力，保障世界可持續發展。

在後續的對話中，二人則聊到了教育問題、顛覆性技術對人類社會的作用、中美兩國之間的科技挑戰等等等話題。馬斯克稱，物理學一點都不無聊，需要用情感、用有’溫度’的教學來展示物理的精彩和有吸引力。另外必須要學習經濟學，因為技術解決方案必須在成本上可行。他還提到，特斯拉未來或許也將嘗試企業大學的形式，比如機器人編程方面，把教育和產業發展結合起來。

而在顛覆性技術對人類社會的作用上，二人一致認為對人工智能的監管是很有必要的，薛其坤認為需要為人工智能設置一條紅線，人類應該有能力去阻止技術向不好的角度發展；馬斯克則表示，在一定程度上，AI 的管理與共生也很重要。

以下為馬斯克與薛其坤對話全文，經極客公園編輯，有部分刪減：

主持人：非常感謝剛才馬斯克先生和薛校長給我們描繪了一個非常令人激動人心的前景。我也知道兩位其實都是學物理出身的，馬斯克先生我想問您的一個問題，剛才大家所描述的願景中很多的想法都已經開始了，高等教育體系怎麼樣為下一代的年輕人做好準備？

馬斯克：我覺得如果能夠教大家基本的物理學，那是很有幫助的。其實物理學就是關於世界的運轉，物理學當中也有一些非常創新的想法，我覺得物理學可以更加互動的方式來教學。早些時候給學生們教一些基本的物理學的知識，實際上可以讓學生更好的參與進來。

針對高等教育向大家介紹一下，我覺得為什麼進行這個方面的教學是很重要的，我們可能不會記住我們認為不相關的東西，所以如果想讓學生記住什麼東西，就讓他知道這個是很重要的。有的時候我們好像隨機教一些東西，之後就是為了找到工作，但不一定在實際工作中會用到這些知識。

尤其是大學教育，一個教授單向的講授是一人戲，是一再重複的過程，我們與其這麼做，還不如讓學生們參與進來，讓學生們自己在家看老師的講課。我覺得這樣的話還可以重放，還有音視頻的效果，有可能會更好。而在課堂裡面的時間不是用來教授的，而是用來討論的。我覺得這樣的話對學生和老師來講都會覺得更加愉快，所以當前的教育看起來就好像以前那樣子，但是我認為教室應該是進行討論的，而不是只是聽老師的講解。

馬斯克談教育：教室用來討論，需要激發學生自己的興趣

主持人：薛校長您正好也是教物理的，剛才馬斯克先生提出的建議你有什麼想法？

薛其坤：這個問題非常大，馬斯克先生做了從一個方面做了很好的回答。我們高等教育已經經過了幾百年上千年的歷史，我們現在應該大學發展也應該變得更加有理性。

第一點就是從我們自然科學，從物理學出發的話，我們還是要教育學生去理解我們自然社會，理解自然界的基本規律，但同時又要考慮到教育我們學生怎麼利用學到的知識為人類的可持續發展，為人類的美好生活做努力。

當然這個問題裡要回答的小問題非常多，我想其中一個是不是以後為了更加把知識、產業、經濟發展和人類福祉結合在一起的話，將來像特斯拉企業辦一個大學，這樣更容易把教育、產業和經濟發展結合到一起，我想也許過上10 年、20 年以後，特斯拉辦一個大學，更加有目的的去從事高等教育，也許是未來的一個發展趨勢。

主持人：馬斯克先生您怎麼想呢？特斯拉將來建立一個大學，您怎麼想？

馬斯克：這個想法很有意思，實際上我們也想過，尤其是關於機器人編程方面的教學。因為我們覺得現在沒有太多這方面的專業人才，很多現代的生產工廠又非常需要機器人，機器人是很容易買的，但是需要做編程，恰好缺少這方面的人才，這是我們想的在特斯拉可以做的一件事情。我覺得這個可以在將來做。

主持人：剛才也講到了顛覆性的創新對人類社會的貢獻。我想問一下薛校長，技術的確有非常好，對人類社會可能會產生重要的影響。但的確有些技術也可能給我們帶來一些新的風險，甚至於可能是負面的影響，還有人工智能對工作的的替代，包括隱私保護這方面的問題。那麼對於這些問題，我們怎麼去看待？怎麼去解決？

薛其坤：這也點出了其實和顛覆性技術同樣重要的一個問題。大家都知道任何的技術，像咱們中國有句話，是個雙刃劍。技術的顛覆性越強，雙刃劍的鋒利度可能越大，總是有好的和不好的一面。我想人類中重要的一個方向，就是怎麼能盡量朝著對人類的發展更有利的方向去引導。核能對人類造成了巨大的福祉，像核能發電，這是佔整個能源中很大的比例，超過10%；但是原子彈也可以毀滅地球。

所以我們人類社會發展非常重要的一個問題，怎麼能友好地去朝著更好的方面去利用能源，壓制，避免另一個方面。比如說人工智能將來可能比人還要厲害，但是我們在發展人工智能的時候，一定要設置一條紅線，一旦人工智能或者機器人超越這种红線的時候，出現一次重大犯罪的時候，我們人類警察應該有能力阻止他，從技術上我想人類是有能力的，所以這是我們以後發展要非常重要的一個問題。

主持人：馬斯克先生我知道關於人工智能的發展，您也有過自己的觀點，我不知道您怎麼看這個問題。

馬斯克：我覺得人工智能有可能是人類所面臨的最重要的一個挑戰。之前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一個情況，也就是說以前沒有什麼比我們人類還更聰明，智慧是我們人類和其他物種的重大的區別。

我覺得在一定的程度上，人工智能的管理和共生是非常重要的。比如說我們人類的智慧和人工智能共存，我們其實在一定程度上就像機器人一樣，我們有自己的大腦的皮質層等等不同的功能。

馬斯克：AI 的管理和共生是很重要的| 直播截圖　　

其實在一定程度上手機就像是人類的延伸，但是我們人類的帶寬是有限的，所以大腦運轉的速度是有限的，總體來講是比較慢的。我們和人工智能肯定是區分的，我們希望能夠有更大的效應，這就需要更高的帶寬。也就是說我們的大腦皮質層和其他區域的連接要更加的快速，更加的高效，這一點非常的重要。

人工智能的監管我是支持的，我覺得在方方面面只要說可能影響到人類的安全，比如說飛機的飛行，或者是食品、藥品等等都是有監管的，汽車等等這些都是有專門負責監管安全的部門，所以對於人工智能安全進行監管也是很合理的。

主持人：下一個是中美在科技這方面競爭和合作的問題。其實前面已經討論了，在當代科技發展過程中，實際上中美過去這些年有很多的合作，但最近這幾年的話，又有很多的這種新的限制。所以現在可以說中美經濟上的一些競爭變成了科技領域的競爭。我想先問問薛校長，目前美國政府在中美科技合作中採取的一些措施，我不知道對高校合作、科研合作、人才交流與合作這方面，對您這邊有沒有產生什麼困擾？您對中美兩國政府有沒有什麼建議？

薛其坤：現在中美的關係包括科技合作，處在一個比較困難的時期，很多學生有志到美國的大學的去學習，現在機會變得非常的困難，所以影響還是非常大的。實際上科技合作也好，科學的合作也好，還是非常重要的。大家知道我們有今天的科學，技術，是人類社會全世界經過了幾百年的歷史，才使我們走到了今天。一個短時間的兩個國家的困難，我覺得不合作應該是短見的。

我們人類都生活在這樣一個非常小的地球上，我覺得還是應該加強合作。科學是認識世界，技術是改造世界，改造世界的目的是讓全世界的人，讓每一個國家的人都變得非常幸福。所以不管發生了什麼，我作為一個物理學家，作為一個大學的校長來講，還是要永遠保持學生之間的交流，科學技術，包括產業的合作。外資的特斯拉在中國有很大的一個產業園，所以這種合作是非常重要的，我們不能把眼光看得很短期，我們應該看得更長。

薛其坤在論壇中發表演講，強調可持續發展| 直播截圖

所以我對中國政府和美國政府一個建議，我們可以求同存異，在一些制度還有管理方式上，可以有一些不一樣的地方，就好像有不同的宗教一樣。我們求同存異，把我們之間的共同利益最大化。所以希望兩國的政府都保持這個理念，做好這次的中美對話，這是我自己作為一個科學家的發自內心的建議。

主持人：好，馬斯克先生。我覺得作為一家科技企業的創業者，你肯定也感受到了當前形勢的壓力，您是否感到這方面的壓力？您對於兩國政府有什麼樣的建議？

馬斯克：我也建議雙方應該要建立互信，在全球也是一樣。在很多時候我們都擔心是不是有間諜，比如說在美國要關閉TikTok，幸運的是沒有發生，但是有很多人都擔心TikTok 的事，但是其實我覺得這種是不必要的擔心，我們也應該要從中吸取教訓。

其實在美國的這種關切有時候是不必要的，總體來說，即使是有一些間諜，其他國家會掌握什麼樣的信息，這些信息重要嗎？如果不重要的話其實也就沒什麼。所以我覺得在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沒關係的。尤其是對於商業企業來說，無論是中國還是美國的企業，如果是一個商業企業確實是進行間諜的活動，對於這個企業其實有很大的負面影響。比如說特斯拉用汽車在中國或者其他地方從事間諜活動的話，那麼我們就寸步難行了。所以對我們來說，我們是有很強的保密意願，否則我們就會被關停。

對於商業企業來說，他們對於保護隱私和保密是非常重視的。我們要想要什麼樣的未來？我們是否能夠互相信任還是不信任？我覺得最好還是能夠有一個大家能夠互相信賴的未來。

主持人：時間差不多了。要不請觀眾問一個問題。

觀眾：我來自企業，我非常同意薛教授的說法，氫能是非常有潛力的，能夠取代化石燃料的一個元素，我自己也是學物理的，我覺得下一個顛覆性的技術應該會來自像材料物理這樣的基礎性學科。但是物理其實比較無聊，那麼怎麼吸引年輕人，尤其是中國的年輕人，對物理感興趣，對基礎科學感興趣，而不是像計算機或者是金融這些學科？

馬斯克：其實我覺得物理一點都不無聊，我覺得非常有意思。其實物理就是希望能夠了解自然，了解宇宙。物理所教授的可能看起來有一些乾巴巴或者不是很有趣的東西，但是科學當中主要是兩點：第一個是在物理當中，好像你不能夠給事物賦予情感，不能夠用情感來影響你的結果，所以物理學的這些論文在書寫的時候，一般都是比較乾巴巴的，講座也是這樣。

其實大家必須要理解的是人是有感情的動物，如果你要吸引人的話，你必須要通過感情這樣的手段。必須要解釋為什麼物理那麼精彩，那麼有吸引力，這一點非常重要。所以這點我要特別強調，其實物理學是非常重要，也是非常有意思的一門學科，而不是乾巴巴的或者是去背一些公式，不是通過這樣的方式。

但是還有一點就是必須要學習經濟學。如果要務實的話，必須要學經濟，不僅僅是要證明它在物理上是可行的，從一個成本的角度來講也是行得通的。所以技術解決方案也必須要做到在成本上可行，有什麼樣的解決方案，它所需要的資源是最少的。我相信風能和太陽能，還有一些電池存儲技術，所有的交通都應該是電氣化。當然我也造火箭，還有飛機也需要能源，所以我們現在生產的電池量是遠遠不夠的。

現在需要達到每公斤大概450 千瓦這樣的一個儲能水平，但是現在產量很有限。我們現在已經達到了這樣的一個水平，應該能夠支持遠程的飛機的航行，我覺得這應該是一個非常有意思的辦法，但是可能在經濟上並不是最適用的。從一個經濟學的角度來講，我覺得像電池、風能、太陽能，還有電動汽車應該是未來的一個解決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