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互聯網巨頭的大苦主來了。雖然在去年的美國大選期間，矽谷科技巨頭們一邊倒地支持民主黨候選人拜登，反對高舉貿易保護主義和排外民粹主義的特朗普；但科技巨頭們也很清楚一點，無論誰當選總統，他們的日子都不會好過。因為無論兩黨誰贏，都不會改變美國反壟斷監管政策收緊的大趨勢，都會繼續推進對幾大巨頭的反壟斷訴訟與調查。

美國白宮昨天宣布，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教授吳修銘（Tim Wu）將加入美國國家經濟委員會（National Economic Council），擔任拜登總統的科技與市場競爭政策特別助理。他是美國反壟斷立場最強硬的鷹派學者，明確主張應當分拆互聯網巨頭；也是科技巨頭們最不願見到進入白宮的人物。

在拜登當選之後，外界就猜測吳修銘可能進入美國反壟斷主管機構聯邦貿易委員會（FTC），他也曾經擔任FTC高級顧問。但最終拜登還是決定將吳修銘招入白宮，擔任自己的反壟斷政策特別助理。或許這個職位讓吳修銘可以更為直接地影響到美國反壟斷政策制定。

考慮到吳修銘​​在反壟斷以及其他問題上的激進立場，他被視為是民主黨激進派人物。拜登將他召入國家經濟委員會，或許也是因為這個職位並不需要參議院表決確認，不需要擔心遭到共和黨議員們的反對。

國家經濟委員會是美國負責為總統提供經濟政策的專家顧問小組；他們在白宮內工作，隸屬於總統辦公室。委員會成員來自各個領域的專家和學者，他們的立場主張會直接影響到美國總統的經濟政策。

特朗普政府的國家經濟委員會主任是對华鹰派庫德洛（Larry Kudlow），諸多貿易和經濟制裁政策都與他有著直接關係。而拜登政府的國家經濟委員會新主任則是奧巴馬時期的國家經濟委員會副主任迪斯（Brian Deese）。迪斯曾經擔任奧巴馬的經濟政策特別助理（類似吳修銘目前的職位），也是2009年奧巴馬救助美國汽車行業的政策制定者之一。

吳修銘也是自華裔女律師戴琦（Kathrine Tai）出任美國貿易代表之後，拜登政府白宮的第二位華裔高級官員。兩人都能說流利的中文，也都是對华鹰派。在哈佛大學法學院拿到博士學位之後，吳修銘擔任過美國最高法院大法官布雷耶（Stephen Breyer）的助手，做過一段時間律師之後，他選擇進入高校從事學術研究。

2006年至今，吳修銘一直在哥倫比亞大學法學院擔任教授，也在斯坦福等其他大學擔任客座教授；他的研究專注於反壟斷、知識產權和電信法領域。在奧巴馬政府時期，吳修銘曾經出任過聯邦貿易委員會的反壟斷問題高級顧問，後來擔任過紐約檢察官辦公室的高級法律顧問。

2014年吳修銘還曾經以副州長候選人身份，和紐約Fordham大學女教授蒂奇奧特（Zephyr Teachout）組成搭檔參加紐約州州長選舉的民主黨內初選，雖然他得到了《紐約時報》的公開背書，但依然敗給了現任紐約州州長庫默（Andrew Cuomo）。2018年吳修銘一度考慮競選紐約州司法部長，但最終放棄了參選計劃。

吳修銘多年來一直著書撰文，公開呼籲加強對科技巨頭的反壟斷監管。他在《紐約時報》等主流媒體撰寫專欄文章，發表了《網絡中立性》、《寬帶歧視》等學術文章，還出版了《總開關：信息帝國們的衰亡史》（The Master Switch， The Rise and Fall of Infomation Empires）、《龐然大物的詛咒：新鍍金時代的反壟斷》（The Curse of Bigness， Antitrust in the New Gilded Age）等著作。

“網絡中立性”這個術語就來自於吳修銘在2003年發布的論文《網絡中立性：寬帶歧視性》（Network Neutrality， Broadband Discrimination），他認為互聯網服務提供商（ISP）應當被視為公用設施，不應區別對待不同類型的網絡服務與內容。吳修銘具有前瞻性地提議政府應當通過立法，解決這一問題。

在奧巴馬政府時期，聯邦通信委員會（FCC）將網絡中立性確定為基本原則，但在特朗普政府時期遭到廢棄。不過隨著拜登政府的上台，網絡中立性將再次成為美國互聯網的基石。可以說，吳修銘是美國網絡中立性原則的主要推動者之一。

不過，吳修銘最為人熟知的則是他在互聯網監管方面的強硬態度。他很早就意識到互聯網巨頭不斷膨脹的經濟實力與信息影響力可能會給社會帶來危害，將美國互聯網行業目前的格局與19世紀晚期壟斷橫行的“鍍金時代”相提並論。

在2018年的《新鍍金時代的反壟斷》一書中，吳修銘這樣寫道，“經濟極端集中會導致嚴重不公平和實質性危害，滋長（社會）對國家主義和極端主義領導的渴望。科技巨頭的巨大影響力體現在我們每日生活中，尤其是谷歌、Facebook和亞馬遜。”

吳修銘在2019年公開表示，自己後悔在奧巴馬政府時期沒有努力推動加強對科技巨頭的反壟斷監管與併購審查，“或許那個時候大家對科技行業有著過度樂觀的看法”。幾大科技巨頭的急劇膨脹正是在奧巴馬政府任期內實現的。

過去幾年時間，吳修銘與民主黨內的激進派力量有著諸多共識：科技巨頭在保護用戶隱私和數據、遏制平台虛假信息、公平對待小競爭對手等方面都令人失望，更在言論表達、信息獲取和購物消費等領域控制著民眾。他多次公開呼籲美國政府採取立法和監管措施，並在去年公開呼籲強行分拆Facebook。

馬薩諸塞州民主黨參議員沃倫（Elizabeth Warren）對吳修銘大加讚賞。“吳修銘一直是反壟斷倡導者，他一直在推動民選官員分拆和限制科技巨頭。我很高興看到他（進入國家經濟委員會）。”

美國白宮新聞發言人普薩基（Jen Psaki）在宣布吳修銘任命時表示，拜登的立場一直很明確，他反對濫用市場力量，其中包括了科技巨頭和他們高管的濫用行為。普薩基表示，吳修銘將推進拜登總統的議程，包括解決科技平台影響力不斷增加帶來的經濟和社會挑戰，推動市場競爭，應對壟斷和市場權勢問題，擴大低收入和農村社區的寬帶服務。

美國參議院司法委員會反壟斷委員會主席、明尼蘇達民主黨參議員科隆布查（Amy Klobuchar）也對吳修銘進入白宮表達了認可。她在聲明中表示，“美國存在著需要迫切解決的重大壟斷問題。吳修銘擔任總統的科技與市場競爭政策特別助理，表明了本屆政府將認真對待美國的市場競爭問題。

在特朗普政府時期，美國司法部和聯邦貿易委員會對四大互聯網巨頭（谷歌、亞馬遜、蘋果和Facebook）進行了一年半的反壟斷調查，並在去年先後對谷歌和Facebook提起反壟斷訴訟。拜登政府不僅會繼續推進已經提出的兩起訴訟，還將繼續推進對亞馬遜和蘋果的反壟斷調查乃至提起訴訟。

而民主黨主導的眾議院反壟斷委員會也在去年完成了他們對四大巨頭的調查報告，明確指出科技巨頭濫用優勢地位阻礙市場競爭打壓競爭對手，要求重新修訂美國反壟斷法律對此進行結構性調整。在本屆國會，國會兩院已經安排了系列聽證會，計劃討論修改美國的反壟斷立法，遏制科技巨頭繼續擴張，刺激美國科技領域的市場競爭。

吳修銘進入白宮，可以被視為拜登政府向科技巨頭髮出的一個明確信號：這屆政府的反壟斷立場，會比特朗普政府更為強硬。而且，遏制互聯網巨頭不斷增長的經濟與社會影響力，已經成為美國兩黨為數不多的共識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