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歌也成立工會了?它的訴求竟然是……
工會組織在美國白領階層中並不多見。但近年來,科技公司員工也開始越來越多地討論工會,特別是在谷歌。這些年,谷歌不斷地跟政府簽訂高價合同,合同的目的往往與硅谷打工人的理想背道而馳。
在北美傳統的行業中工會組織是頗具影響力的群體。而在科技界,工會組織卻始終難以得到發展,其中有著複雜的原因。經過多年的嘗試,加上管理層和員工之間動蕩的不斷加劇,谷歌母公司Alphabet的員工終於在本週一正式成立了一個工會組織Alphabet Workers Union。
Alphabet目前有超過26萬名員工及合同工。到目前為止,已有400人簽字加入了Alphabet Workers Union,該工會也正式得到了美國通訊業工人協會的支持。儘管加入工會的員工人數僅佔總員工數的極小部分,但仍舊意義重大,因為這次工會成員囊括了谷歌各個領域的員工,並通過美國通訊業工人協會的“少數工會”模式獲得了官方認可。未來,Alphabet工會將逐漸增長,並影響其他的科技公司。谷歌的多元化、股權及包容性分析師、Alphabet工人工會成員哈尼·羅森布魯姆(Honey Rosenbloom)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表示,到本週末,該組織預計將會有1000名新成員。
成立工會的行動發生在谷歌著名的道德研究員蒂姆尼特·格布魯(Timnit Gebru)離職之後。2020年12月,擔任谷歌人工智能道德聯合主管的格布魯稱,自己因為在一篇研究論文上與他人有分歧,而被頭號上司、谷歌AI負責人,大名鼎鼎的Jeff Dean開除。
雖然成立工會的工作早在格布魯被開除之前已經開始醞釀,但毫無疑問,格布魯事件催化了谷歌長期存在的問題,掀起了一場動盪風暴。工會的一名發言人表示,12月,格布魯離職後,工會的支持人數大幅上升。
知名互聯網科技博主@一楊ish發微博稱:研究了一下這次谷歌AWU工會的7大訴求,相較傳統製造業工會重在調節勞資關係的作用,AWU更像是建立一個“工會2.0 ”,提出的理念更符合這個時代的意識形態和科技行業從業者的特殊屬性。
“Don’t be evil”的motto雖然不存在了,但這7大訴求更大程度上讓“Don’t be evil”的精神又回來了。這7點既有谷歌一直以來持有的一些價值觀,也有一些對近來一系列新聞和事件的回應。目前加入AWU工會條件是就職於包括谷歌在內的所有Alphabet子公司,並且願意捐贈1%年薪用於支付工會的法務費用和參與者誤工費等。雖然該工會現在還只有200餘人明確表明參加,但從目前的反響來看,節假日復工後,這次的工會運動將會迎來一個參與的高潮。如若AWU工會模式成功,矽谷的其他科技公司也極有可能效仿,並引發整個美國科技行業的連鎖反應。
關於谷歌工會目前知道的一些重要信息:
向更多員工開放
員工開始開展小規模的組織工作,這些工作在過去幾年中進展緩慢。儘管一些請願書曾促使管理層做出改變,卻從沒有達到員工們期望的結果。
這次谷歌工會的一個最大不同是,工會對所有的Alphabet員工開放,無論他們是工程師還是門衛。工會也對Alphabet其他“投資項目”的員工開放,包括非谷歌的實體,如自動駕駛汽車公司Waymo或生命科學部門Verily等。
過去,一些谷歌合同工也組織過其他的工會,但周一成立的工會涉及面最廣泛。
谷歌的安保人員曾在2017年組織過一個廣受認可的工會;2019年,數千名谷歌食堂員工也成立過一個工會,以提高薪酬;也是在2019年,匹茲堡的80名谷歌合同工加入美國鋼鐵工人協會,但這些員工後來表示,他們的努力被悄然瓦解,因為公司後來將他們的工作外包了出去。
之前成立工會的行動大多是獨立的,臨時的或者只針對特定的承包公司或地區。過去全職員工和合同工從沒能夠真正聯合起來,應對更大層面的勞動問題(儘管他們嘗試過)。
合同工是谷歌勞動力中的主力。他們大多受僱於Adecco和HCL Technologies等第三方公司。這些合同工的協議和需求與穀歌全職員工有很大不同。儘管有時工作相似,但合同工獲得的薪水與福利仍比普通員工來得少。
2018年,谷歌在全球20多個辦事處的20000多名員工曾罷工一天,以抗議谷歌處理性騷擾的方式。谷歌隨後同意做出一些政策上的讓步,但是,這些政策變化並不涉及合同工。
“少數”模式
Alphabet員工決定成立一個“少數工會”。這是工會類型中的一種,允許成員繞開向國家勞動關係委員會(NLRB)提出申請的正式程序。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不能獲得NLRB的認可。日後,他們仍可尋求NLRB的認可;獲得認可後,工會將擁有與公司進行實際協商的能力。
目前,Alphabet工會並不打算尋求NLRB的認可。現有的結構呈現出的是一個不太常規的工會。這次模式的工會主要關注道德問題,並向未來的倡議活動提供框架支持,為員工爭取工資和福利則是次要的。
谷歌的軟件工程師兼工會發言人蕾尼·塞拉諾(Raine Serrano)說:“這背後的部分原因在於,谷歌員工在組織倡議活動方面,歷史悠久,而且大部分倡議活動不是為了工資,而是跟道德有關。”
“我們應該開展這些項目嗎?人們是否受到公平對待?許多人選擇加入谷歌,是因為他們相信這是一家’不作惡’的公司,一家寧願犧牲眼前利益也要做善事的公司。但實際情況卻並非如此。”塞拉諾補充說。
過去,員工通過不同的渠道(包括文本交流和在線博客Medium上的賬戶“Google Walkout for Reach Change”),開展組織活動。在這些平台上,員工們針對各個勞動問題發布請願。他們還通過非營利組織Coworker.org等職場改善組織尋求幫助。
高級工程師亞力克·斯托瑞(Alex Story)在Alphabet工會的網站上寫道:“每年,醜聞越來越多,越來越惡劣。Alphabet的員工需要一個以自己的員工和用戶利益為優先的公司,而實現這一個目標離不開我們成立的工會。”
複製潛力
過去二十年中,矽谷的科技公司採用了許多始於谷歌的運營管理模式,包括豐厚的待遇和大規模合同工。
正因為谷歌的企業文化經常在科技行業被其他公司效仿,在谷歌內部成立工會或許會影響其他科技公司的員工。谷歌工會已經獲得不少公眾人物的讚賞,包括前民主黨總統競選候選人、參議員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和伊麗莎白·沃倫(Elizabeth Warren)。
工會組織在白領階層中並不多見。但近年來,科技公司員工也開始越來越多地討論工會,特別是在谷歌。這些年,谷歌不斷地跟政府簽訂高價合同,合同的目的往往與硅谷打工人的理想背道而馳。
例如,谷歌員工在2018年散發了一些內部請願書,抗議該公司向美國國防部出售人工智能技術的計劃,理由是擔心該技術被用於“戰爭目的”。
Alphabet的員工認為,有了工會之後,他們可以在谷歌的全球產品中發揮更大作用。
幾名谷歌員工表示,他們已經與亞馬遜和微軟的員工進行了溝通。他們互相交流了在各自公司內部組織工會的最佳模式和技巧,但這些交流很大程度上僅限於文本溝通和社交網絡組織。
克拉麗莎·雷德萬是Kickstarter的前工會組織者。Kickstarter的員工在2019年成立了美國第一個全職工人技術工會。在組織Alphabet工會的時候,雷德萬也提供了幫助,並呼籲其他公司採用這種模式。
雷德萬寫道:“Alphabet的員工正在使用這種結構來建立和維護權力。你也應該行動起來。”
谷歌員工對工會的期待
週一工會成立後,Alphabet工會的主席、谷歌軟件工程師帕羅·蔻爾接受采訪,討論了員工對該工會的期待。
蔻爾說:“雖然目前加入工會的具體人數還不清楚,但我希望我們可以獲得公司大部分人的支持。我認為,需要記住的一件事是,即便我們無法在短時間內獲得大家的支持,但員工團結起來成立工會,為工會組織籌集資源,為在公司內部爭取福利和改變,這一點仍舊十分重要,也非常有價值,而且哪怕加入工會的人不到公司員工數一半,成功的前景也十分明朗。”
谷歌或許存在一些深層次的問題。工會存在的一個目的就是促使公司做出改變。但是,有的員工或許內心希望公司改變,但又不願以一種激進的方式跟管理層對抗。
工會發言人塞拉諾表示,確實有些人會對加入工會感到猶豫。但是總體來說,你會發現,改變的慾望是壓過恐懼的。塞拉諾還補充說,工會的目標之一還包括保護員工免遭報復。工會還計劃創建一個受保護的空間,讓員工組織和討論一些事項,而不用擔心受谷歌管理層的監視。
蔻爾對此認為,促使公司做出改變是工會的一個目的,但不是唯一目的。工會是一個民主、開放的組織,任何公司員工都可以加入,並使用工會去解決他們遇到的問題。
她在採訪中說:“我們以前也有一些組織行動,旨在解決像性騷擾和透明度等重要的問題。但這些不是我們要解決的唯一問題。我認為最重要的一點是,我們這個工會是所有員工的工會,我們希望與所有人並肩作戰,讓Alphabet成為一家更偉大的公司。”
在過去,谷歌員工曾以罷工等方式進行抗議,也成功讓管理層做出改變。比如2018年數千名員工的罷工抗議就是一個非常好的例子。員工自發採取行動對管理層施加壓力,改變決策,這樣的成功案例在谷歌有不少。如今再成立一個工會——即便現在加入的員工數才幾百人,仍具有重要的意義。
“過去的員工抗議活動很大程度上取決於當時具體的情況和趨勢,也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員工才自發地團結起來一致行動。但是長期維持這樣的士氣並不容易……所以我們希望,通過一個工會和我們能夠獲得的資源與經驗,可以在未來不斷地爭取更大的成果,”蔻爾解釋說。
Alphabet新工會激發了科技行業員工對組建工會的興趣
最新消息顯示,勞工活動人士及工會代表聲稱,Alphabet新工會極大地提升了這場科技行業工人運動的知名度。在過去的12個月裡,工會代表們表示,他們已經與幾乎所有大型科技公司的員工就組建類似工會進行了談判。科技公司內部的勞工維權人士表示,自周一以來,由中小科技初創企業員工提出的諮詢量大幅增加,這些企業員工均希望組建工會。
互聯網眾籌平台Kickstarter的一位軟件工程師兼工會組織者丹尼爾·朱拉多(Dannel Jurado)表示:“昨天之後,討論的聲音變得更響亮了。”去年,在Kickstarter,員工們在NLRB監督下經過正式投票組成了一個工會,這是科技行業第一個由知名公司員工發起的工會。建立工會是一個漫長的過程,經常會遇到來自管理層的阻力,而Kickstarter工會的建立卻得到了企業領導層的支持。Kickstarter的發言人發布了一份聲明:“Kickstarter完全支持並尊重我們員工組建工會的決定,我們為這個公平和民主的過程感到驕傲,是它讓我們走到了今天。我們現在正專注於與加入工會的員工一起就一項公平的集體談判協議展開討論。”
儘管如此,目前大多數科技公司的工會還是在經歷一種更為傳統的組織流程。亞馬遜的管理層多年來一直成功地阻止了自家的員工組件工會,這些員工占到亞馬遜公司逾110萬員工中的很大一部分。
不過,隨著亞拉巴馬州伯明翰市附近亞馬遜物流中心數千名員工的努力,這種情況也正在改變。該物流中心員工今年2月初可能會就組建工會舉行投票。
貝絲·艾倫(Beth allen)是美國通信工人工會的通信主管,該工會為Alphabet員工提供支持。艾倫表示,她預計其他幾家科技公司今年也會相繼宣布成立正式工會。這是因為勞工組織已經進入了科技企業,尤其是Spotify、Vox和BuzzFeed等數字媒體公司。
除了傳統的投票組建,工會的建立還可以藉助收購的東風。以知名科技公司Spotify為例,這家流媒體音樂巨頭在過去兩年中收購了三家播客公司Gimlet、Ringer和Parcast。其中有的工會在Spotify收購前就已經組建,有的則在Spotify收購後不久就組建。
據知情人士透露,目前Spotify管理層已經認可了公司的所有工會,工會的成立也沒有遇到過多阻力。部分原因可能是因為Spotify總部位於瑞典,相對於美國來說,在那裡建立工會更為普遍。
不過需要注意的是,在Spotify內部,當播客員工要求技術工種公開表達對工會的支持時,他們中的一些人一直不願意這樣做。
目前,Alphabet的新工會已經成為科技行業各類員工維權行動的引領者,它也可能成為其他公司類似運動的先行者。
科技工作者、科技行業集體行動網站(Collective Action in Tech)撰稿人本·塔爾諾夫表示:“谷歌的企業文化允許員工就公司戰略展開公開辯論,谷歌在領導決策方面面臨著不同尋常的直接挑戰。”
許多科技公司的員工和勞工活動人士表示,他們將在未來幾個月密切關注Alphabet的新工會。其中一個關鍵問題是,這個由自願成員組成的組織能擴大到什麼程度,能行使多大的權力。
羅森布魯姆表示:“我知道,一旦我們的工會中有超過50%的Alphabet員工,我們就會擁有真正的話語權來回擊公司,因為那時我們將成為公司的大多數。”(leslie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