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了大量工作,但成就屬於導師。”關注學術界“臨時工”
不穩定,沒有安全感。在一項大型調研中,許多博士後(postdoc)研究人員這樣描述自己對職業生活的感受。今年6月中旬到7月底,頂尖學術期刊《自然》與市場調研機構合作,首次對學術界的博士後群體展開了一項大規模問卷調研,近100個國家的7600多名博士後研究人員詳細回答了他們在職業前景、工作負擔、職場文化等方面面臨的主要問題。
近日,完整的調查數據已公佈在go.nature.com/3tmckuq。《自然》雜誌發布系列報導,對調查結果展開探討。
學術界“臨時工”
調查報告指出,在美國國家科學院(US National Academies)、經濟合作與發展組織(OECD)等機構的定義中,多年來博士後被歸為科學研究的“臨時工”(precariat,即“precarious”不穩定和“proletariat”無產階級的組合詞)。這意味著,這類工作崗位缺乏保障,薪酬微薄,不確定是否能通向固定職位。
但作為推動科研進步的一支重要力量,博士後隊伍源源不斷有新的加入者。在受訪的博士後研究人員中,有近2/3的人仍然把學術界的職位視為他們的首選目標。總體而言,受訪者中對自身位置表示滿意的人佔六成,不滿意的人約為1/4,滿意度隨著在博士後位置上的時間延長而降低。
博士後工作是“臨時的”,通常一輪合同為兩到三年,但在調查中,有48%的受訪者表示在博士後位置上已超過三年;30%的人表示已做了兩三輪博士後;還有一些受訪者報告,他們做了不止六七輪博士後。
對於尋找教職的博士後來說,2020年職業前景面臨的挑戰尤為艱鉅,新冠疫情以及此後大面積的招聘停擺被《自然》稱為“史無前例的低潮”。
生物醫學領域的打工人特別苦?
這項調查面向的是各個科學領域的博士後,不過在收回的問卷中,超過一半的受訪者從事生物醫學領域的研究。
在生物醫學研究領域,“博士後的產出使他們成為實驗室最有價值的部分。”一名免疫學家這樣評論,“他們是親自動手幹活的研究人員。”
但在問及是否滿意自己的所處位置時,生物醫學領域的博士後是不滿比例最高的群體之一,有28%表示不滿(與物理領域相當),57%表示滿意,14%持中間態度。
研究癌症的Natalie Sirisaengtaksin博士在德克薩斯大學做博士後,她認為這與生物醫學領域要求特別高、壓力特別大不無關係。“在生物醫學領域,你不得不待在實驗室裡,沒法陪家人,沒法去做其他想要做的事情。因為能在辦公桌上完成的事情很有限,所以你在實驗室少待一分鐘,產出的時間就少一分鐘。” 她說。
成就屬於誰?
辛勤的工作與得到的回報卻並不一定成正比。很多博士後認為自己沒有真正擁有自己的工作成果。在生物醫學和化學領域,即便有自己申請到的政府資助或津貼,分別只有17%和11%的受訪者表示當他們要跳槽時可以把自己的課題帶走,比例遠低於其他領域的受訪者。
這讓生物醫學領域的博士後認為,自己並不僅僅是在為自己工作,換句話說,還在替實驗室和所在機構掙錢。用Sirisaengtaksin博士的話說:“為了發表論文,你投入大量時間,賣力地工作,最終為導師贏得了資助。”
另一名丹麥的博士後Petra Hermankova則總結說:“博士後做了大量工作,但成就屬於導師。”
除了工作成就上的回報外,在薪酬和其他福利上得到的回報也不一定成正比。一些受訪者認為,在某些情況下,待遇還不如研究生。“薪水可能不到助理教授的一半,通常只比研究生多幾千美元。與此同時,承擔的責任遠遠超過任何研究生。”在美國從事化學研究的一位博士後評論。受訪者中,對工資和福利感到滿意的人還不到半數(46%)。
聽到博士後的聲音
當然,博士後經歷也不乏亮點,例如80%的受訪者表示,工作當中的樂趣讓他們感到滿足;3/4的人因為自己的獨立而感到滿意。
然而調研問卷中有這樣一個問題:“如果回到過去,會建議年輕的自己從事科學嗎?”回答“是”的人竟然不到一半。
“博士後沒有被視為學術界的重要組成部分,他們夾在博士研究生和終身教職人員之間的模糊地帶,沒有自己的聲音。”一位受訪者在調研問卷的自由評論中這樣說。“將來的博士後應當被看作是一個重要的意見團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