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老人用智能手機先學會如何“避坑”
自從學會了手機支付,70歲的陳阿姨覺得生活比以前方便了許多。“出門買菜不用帶錢包,掃一掃手機就支付了,感覺特別瀟灑!”可興奮勁兒沒過,陳阿姨又遇到了新的煩惱。因為操作不熟練,她在網上下單了兩雙一模一樣的鞋,結果被兒子數落了一頓。
張叔叔自打有了微信,特別喜歡每天刷朋友圈,對申請添加的好友也幾乎是“來者不拒”。“認識了好幾個聊得來的朋友”,平素就喜歡交友的張叔叔對這種方便快捷的交友方式很接受,結果前不久因為添加了一個陌生人,養老金差點兒被騙去“理財” ,這才警醒了一些。
陳阿姨和張叔叔的遭遇,在初學智能手機的老年人當中頗具代表性。根據科技助老公益組織“夕陽再晨”的一項調查研究顯示,雖然希望擁抱“智能化”的老年人越來越多,但由於網絡世界存在許多“坑”,讓老年人在跨越“數字鴻溝”時“步履蹣跚”。
學會了智能手機風險也增加了
上週六,一場面向社區老人的智能手機教學活動在北外社區舉行。來自北京外國語大學的志願者們與20位社區老人結成“對子”,一對一地輔導老人使用智能手機。在全北京,“夕陽再晨”每年大約舉辦1500場左右的科技助老活動。
“老人學會了用智能手機,風險也會隨之增加,我們必須為老人補上這一課。”志願者李雨桐說,參加活動的社區老人年齡在60多歲到80多歲之間,他們雖然都有智能手機,但大多數人對智能手機的操作並不很熟練。今天的活動,講的主要內容就是“防騙”。老人使用智能手機的熟練程度不同,每次活動,志願者都是一對一的“小班”輔導,只有比較重要的內容才會上“大課”。為了講好這次課,志願者們整理了許多案例,又將這些案例分成幾種類型,提醒老人“避坑”,比如,來源不明的鏈接不要點,見到二維碼不要隨便掃。
對此,大學生志願者鐘祿亮也深有同感。每週日上午,他所在的北京航空航天大學藍天志願者協會都會到清華東路27號院教老年人操作智能手機。他發現,剛學會了微信基本操作的老年人根本不理解什麼叫“垃圾信息”,老年人的微信群、朋友圈充斥著大量轉發的虛假內容,甚至成為了謠言“重災區”。他發現,老人們學會微信之後,特別喜歡分享自己看過的視頻和文章,卻對這些內容的真實性並沒有深究。
“網上的消息魚龍混雜,安全課必不可少。”鐘祿亮說,網上的各種“坑”不斷推陳出新,初學智能手機的老年人屬於“高危人群”。稍稍讓他感到放心的是,老年人的“學習態度”都比較端正,遇到沒見過的問題就向志願者求助,從而避免了一些損失。
但並不是所有老年人都這麼幸運。今年3月,北京市老齡協會公佈了一批涉老詐騙案例。這些案例中,通過微信群、釣魚鏈接實施的網絡詐騙呈上升態勢,尤其是不法分子利用疫情實施詐騙,更具隱蔽性,令老年人難以辨別。
白領小劉的母親就遭遇了這樣一個騙局。小劉的母親加入了一個老年拼購群,今年新冠肺炎疫情發生後,一名自稱是某國際著名保健品公司中國區代理負責人的“祝總”經常在群裡講解新冠肺炎,說的都是老人們聽不懂的醫學術語。聊天中,“祝總”透露有秘密渠道可以搞到國外研製、專門預防新冠肺炎的保健品。小劉的母親趕緊詢問能否購買,對方表示,目前已有200多人排隊,為避免引發哄搶,這件事需要保密,連自己子女也不能說。小劉的母親“偷偷”向“祝總”轉賬了4.5萬元,結果對方遲遲不發貨,當老人發現被騙後,對方卻悄悄退群了。
重視安全問題卻理解不了新技術
老年人學會智能手機後頻頻“踩坑”,是因為防範意識不強嗎?恰恰相反,老年人對安全問題非常重視。“夕陽再晨”創始人張佳鑫介紹,他們在教老年人學習智能手機的過程中,當講到安全方面的問題時,老人的注意力就會非常集中。而且,老人每學會一款軟件,只要涉及到手機支付,各種各樣的問題就會問得非常詳細。
既然如此,為何老年人在融入智能化社會的過程中依然屬於“高危人群”?張佳鑫認為,老年人不是網絡的“原住民”。雖然現在大多數老人已經擁有了智能手機,而且許多老人的受教育程度並不低,但他們並不能理解智能化場景下的應用。“比如抖音,許多老年人無法理解換臉技術和聲音合成技術,他們固執地認為,自己看到、聽到的就是真的。”
根據“夕陽再晨”對老年人智能社會融入的一項研究顯示,在1748份有效問卷中,僅有41.4%的老年人掌握了手機拍照,近半數老年人無法掌握手機支付,超過7成的老年人無法獨立操作健康碼。也就是說,老年人在努力跨越“數字鴻溝”時,“避坑”的能力十分有限。
學習智能手機也為排解“孤獨”
今年10月,一位老人在短視頻平台上看到一位男明星的視頻,誤以為是男明星本人在和她說話,於是追星追到了北京。而警方發現,這些視頻並不是男明星本人錄製,而是採用AI技術合成的“假視頻”。此事經媒體報導後,不少網友對這位老人充滿了同情。
“隨著年齡的增長,老年人的認知能力和理性思維水平都會下降。”北京青年政治學院副教授梅麗萍表示,智能手機對於多數老人來說屬於全新的知識。老年人對新的知識接受起來有難度,所以增加了老人“踩坑”的可能性。
除了老人認知水平的下降,梅麗萍提醒,老人的心理狀態往往是老人成為“高危人群”的深層次原因。她介紹,老年人普遍“孤獨”,但由於老人為了維護自己的“尊嚴”,很少會承認這一點。另外,子女對老人的情感支持也很少。梅麗萍發現,一些老人在住進養老機構之後,雖然子女會經常打來電話,但交流的內容大多是“禮貌性”問候,缺乏更深的交流,這也就為一些打“感情牌”的不法分子提供了可乘之機。
梅麗萍表示,老年人學習使用智能手機,除了有滿足日常生活的需求,也有排解孤獨的精神需求。這也是為什麼老年人在學會微信之後,愛轉發、愛分享的原因。結合那位追星老人的案例,她認為,社會在關注老年人精神需求的同時,還應建設一個老年友好型的智能手機使用環境。
科技助老應成為一種“集體行動”
疫情期間,老年人因為不會使用健康碼而造成不便的問題備受關注,從而將老年人融入智能社會的窘境凸顯出來。其實,在老年人擁抱智能化的過程中,存在的障礙不僅僅是“數字鴻溝”。
重陽節前夕,民政部養老服務司副司長李邦華表示,民政部門將加強培訓指導,鼓勵社區工作者、志願者、養老機構工作人員、家屬等,幫助老年人使用智能手機、信息平台等新技術,幫助廣大老年人克服不會用、不敢用、不能用智能技術的困難。北京市老齡辦、北京市老齡協會也發出倡議,開展老年人信息化培訓志願活動,做好數字化“掃盲”,助力老年人融入智慧生活。
“這個問題不是一個短暫的現象,10年前有,10年後的現在有,未來20年內還是會有。”張佳鑫說,許多人是因為疫情才開始關注到這個問題,而“夕陽再晨”已經在科技助老方面呼籲了十年。這恰恰說明,我國的老齡化國情教育還有待加強。張佳鑫表示,未來社會智能化的發展會越來越快,幫助老年人融入智能社會應當成為一種社會共識,成為全社會的集體行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