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之聲”微信公號11月13日消息，“雙十一”剛過，許多電商平台與網絡直播的頭部主播紛紛曬出亮眼數據。比如，天貓公佈的雙11成交額同比增長85%；有數據顯示，11月10日，薇婭直播間觀看人次8200萬，當場直播（包含0點後數據）銷售額超過11億。“雙十一”期間，淘寶直播誕生了28個成交額1億元的直播間。

原標題：獨家｜驚悚！帶你看直播間帶貨數據怎麼刷

幾千萬、上億元的成交金額，使得直播賣貨成了風口中的風口，不過有媒體揭露，在一場粉絲量達311萬的直播中，300萬的互動實際上是通過刷單公司營造出來的虛假繁榮，網絡直播並非看上去那麼美。直播刷單是如何實現的？又給線上經濟帶來哪些衝擊？為保護個人隱私，部分採訪對像做了匿名處理。

直播帶貨背後的數據造假：都可以花錢刷

根據阿里巴巴公佈的數據，直播商家數量較去年增長了220%，今年超過300位明星、400位總裁參與到了直播間賣貨中。

根據媒體披露的信息，311萬粉絲互動量中只有11萬真實觀眾的這場直播，在京東平台進行，嘉賓王自健、李雪琴、楊天真帶貨數碼產品，工作人員向媒體披露：“是花錢刷量”。

直播粉絲互動造假，在很多商家看來，已是稀鬆平常的事。福建的一位家具銷售商劉軍甚至忿忿地說：自己對90%的MCN都失去了信心。

劉軍：

MCN機構在這兩三年的發展已經是走入病態。

MCN指的是一種網紅經濟運作模式，它將專業內容生產者聚集起來，形成多頻道網絡產品。MCN公司的一個重要功能就是包裝、推廣內容生產者或者網紅們，最終完成變現，這其中包括包裝直播數據，目的很簡單：賺取商家更多的坑位費——某個商品需要出現在某位“主播”的帶貨直播中，需要按定好的價格出錢，佔個直播位。

劉軍：

如果是MCN機構手下的網紅，他會故意去營造GMV一場下來能夠做到500萬元，差不多20萬單，其實它是給商家、給所有的廣告主還有廠家營造一個“很能帶貨”的感覺，然後他要坑位費，要品牌的推廣費。

對於MCN機構來說，慢慢孵化一個網紅需要花費的時間和金錢成本，要比花錢做出虛假數據高得多。而在當下的直播市場，只要拿出來漂亮的數據，直播帶貨的坑位費就會呈幾何倍增長。

某智能設備生產廠家推廣負責人寧遠：

把他的身價抬起來，比如像明星，他想要第一場打爆，需要一些比較好看的數據，跟我們商家合作的時候，他不會明說，但是會有暗示，如果做了這件事，可能後面有更好的一些合作之類的等等。

刷好評刷紅心刷禮物，雲控都能實現

對於直播數據來說，觀看人數、互動率、銷售量是幾個關鍵指標。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技術專家表示，從早期的刷好評、中期刷流量到現在的直播刷數據，技術實現已經不是問題。

專家：

一種是機刷，一台電腦，電腦上有程序可以模擬抖音App和抖音服務器之間的通信。可以理解成電腦上就裝了很多個模擬的抖音APP，模擬出2000個不同的人來加入到直播間。因為攻和防它都是不斷演進的，抖音那邊知道了機器刷單的這種情況，它就會提升它自己的防禦級別，有時候機器刷單就會失效，刷單公司就會出動人手，面前給你擺10台手機，你就操作這10台手機到一個抖音的直播間裡，群控或者叫雲控。

記者在網絡搜索發現，銷售群控或者云控設備的商家不少。一位河南的商家說，不同的雲控設備，可以實現同時控制20台到20000台不等的手機。

商家：

就相當於一個批量化操作系統，它進直播間做的是一機一卡一號，完全模擬真實的賬號，我們的上限是2萬台。

在商家展示給記者的一段視頻中，雲控系統連接好試驗的手機之後，完成系統設定，商家面前的十幾台手機自動打開平台、關注指定主播、開始批量互動。

商家：

想進入誰的直播間，直接輸入誰的抖音賬號就行了，然後選擇設備，關聯設備，直接點進入直播間，手機就會自動打開抖音，然後你可以在後台自行選擇：你可以選擇關注主播，關注榜單以及發言內容。發言內容，自己可以隨意設置，比如我們說“真不錯”，你想讓幾號機去說，也可以，把它分成組、全選都可以，然後點發言，這個手機會自動打開屏幕框，跟隨主播的節奏輸入評論內容，包括直播間點小紅心、刷禮物等等，所有的功能都可以實現。

一套1000控的設備售價6萬，商家說，還可以幫忙對接賣手機和註冊卡的商家。

商家：

手機可以給你對接渠道，我們用的手機就是300左右，大批量採購的話，可能會更低一些。註冊卡的話就10塊錢左右，抖音、快手、微信、微博有手機號就能註冊。

1000控雲控設備6萬，1000部手機30萬元，1000個手機號碼1萬元，投入三十多萬，就可以同時操縱1000個手機，在各類平台中註冊賬號。這個雲控的商家說，一般是一些刷單公司或者大的MCN向他們買設備建機房；他們自己也提供代刷單服務，十幾塊錢可以刷出萬名虛擬粉絲。一位主播告訴記者，人工刷單也不貴，50人在一個小時內刷1200條左右的評論，只需要50塊錢。雲控廠家告訴記者，他們的語料庫中設定了上萬條評論話術。

廠家：

比如說刷好評、“這個已經下單了”，包括“哪裡換貨”之類的，可以到3萬條的一個話術。這個系統的話，它就是隨機抽取這些東西，去給你帶節奏。

不僅要大量註冊新號刷數據，“養號”還能提高數據質量

對於直播造假來說，直播間人數和互動只是最基礎的一環，這些註冊出來的號，經過養號的過程，還能提高“數據質量”。家具銷售商劉軍解釋：按照平台規則，如果某用戶不斷瀏覽某一類內容，平台就會給該賬號打上標籤，這樣的號碼更有價值。

劉軍：

你剛剛註冊就開始買，沒有任何購物記錄，一是沒有權重，二會有很大的風險。你有購物標籤，才會有權重，遊戲規則是，比如說我現在身上有這個標籤，到你家看一下，到別人家對比一下，然後再到你家來購買，把人家的取消掉，它從數據體現是你家的貨肯定更好。

在黑灰產從業者那裡，甚至也已實現了自動養號。

廠商：

給大家演示垂直養賬號，咱們是做什麼行業的，就寫行業的一個關鍵詞，為了規避抖音的一個風險的話，咱們這邊的話就是每台手機進入的時間都是隨機的，它養號的話跟人工養號是一樣的。

除了直播間粉絲、評論、點贊數，帶貨類直播的成交額也是可以刷的。一般GMV，也就是成交總額的統計不扣除退貨金額，用養的號批量下單，直播結束統計出一個成交額數據，同時在商家未發貨前再退貨，數據漂亮，但對商家來說，實際銷售可能非常慘淡。寧遠所在的公司曾經找過某位名人帶貨，付了高額的坑位費，只賣出了個位數的貨品，退貨率奇高。

寧遠：

有些之前看數據一直比較光鮮，但最終第一場承接下來，可能幾十個、幾個都有。一般來說，直播退貨比例我們之前做大概在百分之二三十，根據主播級別不一樣，如果是再小一點的甚至到30%-50%都有可能。

虛假數據好看，坑的是你我他

劉軍認為，虛假的直播數據狂歡，對於平台、商家來說，都是“毒藥”。

劉軍：

這種想在線上發展的品牌或者是工廠，它會對平台會有一個不同的認知，原來所有的數據都是虛假的，本來是想要在平台宣傳的，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

數據好看，卻坑了一些把數據當真了的商家，他們大量備貨，東西都砸在了自己手裡。以300萬的粉絲互動來說，如果轉化率只有3%，也應該備10萬左右的貨品，但以披露出的311萬粉絲實際人數只有11萬的信息粗略估算，10萬備貨賣出去的只是少量；即使沒有備太多貨，一口價的坑位費顯然也是白出了。

有些銷售方如今已經被迫學“聰明”，要求MCN機構以“佣金模式”來進行合作，也就是通過賣多少貨來抽成，雖然銷量越多付出的佣金越高，但起碼銷量是真實的。

首都經濟貿易大學金融學院教授、博士生導師高傑英說，作為電商中的新型銷售模式，如何計算直播中的金額、互動數量，市場會逐漸明晰，需要注意的是，不管用哪一種統計口徑，披露的信息一定要是真實、準確、及時的，否則對線上經濟會是一種損害。

高杰英：线下财务报表披露的是经营状况，线上这些关键指标也披露你的经营状况，如果你不符合这个原则，譬如说不符合真实性，造假数据是不可以的。最近国家市场监管总局出台规范促销行为的暂行规定，针对直播带货，我们出台了关于加强网络直播营销活动监管的指导意见，实际上就是对相应一些活动的规范，我们相信中国这样的网络经济模式，它会演化的更完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