盤點特朗普執政四年交出的“科學答卷”
經過一周膠著,美媒宣布拜登當選美國總統。特朗普執政四年對科學界的影響深遠。此前各大科學期刊紛紛發文,盤點特朗普的科學答卷。大選之前,美國《科學》、英國《自然》《柳葉刀》等權威學術雜誌先後刊文,抨擊美國政府抗疫失當,發布不准確的信息、政治干涉疫情防控,造成“高度的不信任和混亂”。
《新英格蘭醫學雜誌》批評美國政客應對新冠疫情不力的評論文章,更是打破了該期刊近兩個世紀以來迴避政治的傳統。
截至11月7日,美國新冠感染病例已達983萬,死亡人數23.6萬。防疫不力是特朗普政府遭到最多批評的地方,但這位總統在四年的任期內產生的科學爭議遠不止這些。《自然》雜誌在社論中指出:特朗普給美國科學界帶來的一些傷害“可能是永久性的”,需要數十年才能恢復。
生態不友好型總統
2017年4月22日(世界地球日),來自全球多國、數以萬計的科研人員從實驗室走向街頭,手舉機智詼諧的標語,參加在數百個城市一同舉行的“為科學遊行”活動。
儘管組織方強調此次“為科學遊行”沒有政治意義、沒有黨爭意味,但是按英國廣播公司(BBC)的說法,當時剛剛當選美國總統不久的唐納德·特朗普“催化”了遊行的發生。特朗普2012年11月在社交媒體上宣稱,“全球變暖”的概念係人為編造,之後他一直把氣候變化稱為“騙局”。
“紐約正在下雪,好冷。說好的全球變暖呢?”特朗普當選總統前就在社交媒體多次發表否認全球變暖的言論,雖然被媒體反復指出“混淆了天氣與氣候” ,其觀點始終沒有變化。
“紐約正在下雪,好冷。說好的全球變暖呢?”特朗普當選總統前就在社交媒體多次發表否認全球變暖的言論。(圖片來源於網絡)
新總統上任之後,白宮就開始對國家安全和軍隊之外的政府機構“頻頻出手”,從削減科研經費到廢除原有監管條例,或者直接更換領導層,動作一點都不含蓄。
特朗普的政策對環境和科研機構的衝擊無疑是巨大的,但這也是他在競選之初許下的承諾。早在2016年5月的一次競選演講中,特朗普就表示,“我們將取消巴黎氣候協定,不再把美國納稅人的錢交給聯合國全球變暖項目。”
聯合國195個成員國在2015年聯合國氣候峰會中通過《巴黎協定》,期望能共同遏阻全球變暖趨勢,把全球平均氣溫升幅控制在工業革命前水平的2℃之內。2017年6月,特朗普正式宣布美國將退出巴黎協定(不過目前美國國會仍在資助相關聯合國項目)。
根據協定的條款,美國並沒有馬上退出,而是直到本月4號大選期間才正式退出。作為全球第二大碳排放國家,美國的退出顯然讓很多環保人士失望。雖然下一任總統還可以重新加入《巴黎協定》,但特朗普政府的其他環境政策沒有那麼容易被逆轉。
例如,本屆白宮廢除或削弱了數十項與環保有關的監管條例,如與瀕危物種保護、溫室氣體排放,以及發電站和車輛的排放標準相關的那些。
特朗普政府還對前任總統奧巴馬執政時的《清潔電力計劃》做了替換,這項計劃要求2005-2030年期間,美國將能源相關的溫室氣體排放減少32%。特朗普提出的能源新政,則將減排標準交給各州政府自行製定,這讓依靠煤炭為主的能源發電廠能夠運行更長的時間。2017年3月,特朗普在“鐵鏽帶”上西弗吉尼亞礦工的簇擁下,簽署行政令廢除《清潔電力計劃》。“你們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他對礦工說,“你們將回去工作了。”
特朗普給化石能源工業帶來的“福利”還不止這些,根據白宮對相關監管條例的放鬆,燃煤企業不再需要減少有毒含汞物質的排放,石油和天然氣公司不再需要嚴防甲烷洩漏。
特朗普競選時的另一個承諾,是在美國與墨西哥邊境樹立高牆。根據美國海關與邊境保護局的數據,目前已經有580公里的邊境牆建設完成。這些高牆深達數米的混凝土基座,需要消耗美墨邊境沙漠地帶珍貴的地下水資源。邊境牆還會對附近地區的遷徙鳥類等物種造成威脅。
另一方面,特朗普政府對排放標準的放鬆和對濕地等生態環境保護條例的修改,其生態和健康影響可能要5~10年後才會顯現。
特朗普在環境氣象領域沒少鬧出笑話,“記號筆門”事件是其中之一。2019年9月,特朗普在社交媒體宣稱颶風“多利安”將波及美國阿拉巴馬州,但該言論很快被有關部門糾正。隨後,特朗普在白宮展示颶風軌跡圖,圖上的阿拉巴馬州被人用記號筆“強行納入”颶風的軌跡中。
“記號筆門”事件:特朗普在白宮展示用記號筆將阿拉巴馬州“強行納入”的颶風軌跡圖(來源:sciencemag.org)
疫情期間與科學作對
特朗普在醫療健康領域的“反科學”態度在他當年競選總統之前就現出端倪。他當選總統前就多次在社交媒體傳播“疫苗導致自閉症”的陰謀論,導緻美國的“反疫苗”隊伍不斷壯大。但在2016年競選期間又改口說:“我支持疫苗,但現在的用量太多了,醫生們把孩子當馬一樣注射過量的疫苗。”
特朗普當選總統前就多次在社交媒體傳播“疫苗導致自閉症”的陰謀論。
執政最後一年的2020年,全球爆發新冠大流行,特朗普反智、反科學的一面充分暴露出來。今年10月27日,美國已有超過22萬人死於新冠,單日新增病例也超過7萬例。但在同一天,白宮科學和技術政策辦公室發布報告,將“結束了新冠大流行”作為特朗普第一任期的“五項科技成就”之首。
但所有人都知道,疫情在美國遠沒有結束。特朗普本人多次表達過對諾貝爾和平獎的興趣,但迄今為止只獲得過今年的搞笑諾貝爾“醫學教育獎”。該獎頒發給了包括特朗普在內的一批國家首腦,因為他們在新冠大流行時期,展示了“政客如何比醫生和科學家更直接地影響民眾的生死” 。
對新冠疫情的消極應對,是特朗普白宮遭受批評最多的地方。特朗普本人始終拒絕在公共場合戴口罩,鼓吹未經科學驗證的藥物和療法,不斷承諾“疫苗很快就有”,以及宣稱“炒掉”傳染病專家安東尼·福奇,多次舉行人員密集的競選集會,都給疫情控制帶來了負面的影響。
2020年4月23日的白宮疫情通報會上,特朗普在聽取研究者關於新冠病毒的最新研究結果後,“腦洞大開”地建議研究者測試“UV照射人體”“注射消毒劑”等殺滅病毒的方案。上述言論立即被美國媒體熱炒,並被指責“危險”“可笑”。特朗普次日回應,自己只是“在諷刺地給記者提出一個問題”。
2020年4月23日的白宮疫情通報會上,特朗普提出了“UV照射人體”“注射消毒劑”等殺滅病毒的方案(來源:axios.com)
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疾病預防與控制中心(CDC)等機構,是應對各種公共健康威脅的關鍵部門。這些機構所製定的科學政策和行業標準,常被其他國家視為重要參考。但在今年的疫情中,這些機構常與白宮意見不一。
例如今年8月,FDA撤銷了使用羥氯喹及氯喹治療新冠的緊急授權——特朗普曾屢次聲稱這些藥物可以治愈新冠肺炎,但已有的科學研究否定了他的說法。特朗普為此在社交媒體上“炮轟”該機構,還抨擊FDA暫緩批准血漿療法(未經科學驗證)為新冠治療方案的做法,並稱FDA故意導致疫苗“難產”。
據《華盛頓郵報》報導,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發言人邁克爾·卡普托及其顧問團隊涉嫌多次干涉CDC發表的每週疫情報告,要求將完整報告交給他們修訂,甚至要求延後發表或修改內容。
此外,CDC新冠檢測指南被修改為“新冠病例密切接觸者如果沒有感染症狀,不是必須接受檢測”也備受爭議。美國多州決定不採納這一建議,並與公共衛生專家一同聲討特朗普政府。人們認為檢測指南遭修改更多是基於政治因素,而非基於科學事實。
疫情失控被認為是特朗普政府支持率下滑的一大因素。但特朗普卻要求對世界衛生組織在疫情中的行為問責——先是威脅暫停美國應該繳納的世衛年度預算,到了7月更是正式遞交退出世衛組織的通知書,讓人大跌眼鏡。
特朗普針對世衛組織的決定不只會影響新冠疫情的應對,還會破壞重要的全球衛生項目,比如徹底消滅脊髓灰質炎的努力。依據美國1948年加入世衛組織時所設定的條件,美國必須在退出前一年告知世衛組織,因此美國正式退出世衛組織預計將於2021年7月6日生效。民主黨總統候選人拜登表示,如果他贏得11月的總統大選,他會立即停止美國退出世衛的程序。
特朗普對民眾健康的影響不只是疫情響應。奧巴馬時代簽署的法案中,遭特朗普攻擊最多的當屬《平價醫療法案》(俗稱“奧巴馬醫保”,該法案讓美國額外的2000萬人享受醫療保險)。在任的數年中,特朗普逐步地削弱了該法案的效力。根據當局的統計,僅其在任的前三年,就有230萬人失去了醫保。在疫情影響之下,許多小企業破產,造成了更多美國人失去醫保。
“科學機會主義者”
根據《華盛頓郵報》的“事實核查”專欄,特朗普自就任總統以來,已發表超過2萬條虛假或有誤導性的言論,該媒體稱此為“謊言的海嘯”。在美國主流媒體的描繪中,特朗普行為常常是忽視科學甚至反科學的。
但特朗普政府的聯邦科研經費總體而言並未縮減,反而有所增加,只是在經費結構上發生了重大變化。在壓制環保、醫療等領域的同時,他們增加了國家安全相關領域的投入,對量子計算和人工智能的研發預算投入也有上升,美國宇航局(NASA)更是“不差錢”。
奧巴馬政府的太空政策專注於火星,特朗普則想重新登上月球。2019年,美國副總統麥克·彭斯公佈了雄心勃勃的“阿爾忒彌斯”計劃時間線,宣布NASA將在2024年前將宇航員重新送上月球。
2019年,特朗普宣布成立第六個軍種“太空軍”(來源:msn.com)
這個時間點恰好落在下一個總統任期之內。NASA能否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實現目標還是未知數,為了計劃的順利開展,特朗普政府韋為NASA投入了史無前例的預算增加。
今年10月13日,美國、日本、阿聯酋在內的八個國家簽署了美國主導的《阿爾忒彌斯協議》,旨在將月球探測和資源開採等“標準化”,避免未來發生衝突。
可見特朗普也不是處處和科學家唱反調。斯坦福大學的科學史專家羅伯特·普羅克特表示,“特朗普不是反科學,他是個科學機會主義者。”某種程度上,無視主流科學意見,只是特朗普在選民面前塑造自己特立獨行“反建制”形象的手段之一。
根據《華盛頓郵報》資深記者鮑勃·伍德沃德披露的特朗普專訪錄音,特朗普早在今年2月7日便理解“新冠病毒可經空氣傳播,比流感病毒更致命”。但他在隨後數月卻多次稱新冠“就像流感”,試圖淡化疫情威脅。特朗普辯稱這樣做是不想引起民眾恐慌和物價飛漲。
拜登任務很艱鉅
過去的美國政府,在科學發現與政治目標發生衝突時,也可能在不同的程度上輕視前者。例如,裡根政府在1980年代對艾滋病危機的反應過於遲緩,就被衛生專家批評;FDA的科學家發現“非處方緊急避孕藥對未成年人沒有危害”的結論,卻被奧巴馬政府的健康官員否決。
二戰之後有一段科學的“黃金時代”,科學家在大國軍備和太空競賽的背景下得到重視,許多研究機構也在那時成立。無論當時在任的美國總統是哪種臉譜,科學都是重要的議題。而在另外一些時期,在面對時代挑戰的過程中,科學起到的作用不明晰或難以理解時,即便是“親科學”的總統(如吉米·卡特)也做不到科學優先。
但是在特朗普政府治下,科學遭到的攻擊顯著增加了。包括環保署和內政部在內的許多政府高級職位被政治說客和企業人員佔據。根據《華盛頓郵報》的分析,特朗普任期的前兩年中,超過1600名科學家離開了聯邦政府崗位。到了2020年初,五分之一的高級別科學崗位仍然空缺。
特朗普“美國優先”的外交傾向,給不少旅美研究者也造成了麻煩。在就任總統的第二週,特朗普就簽署了一項命令,試圖限制七個穆斯林國家的公民進入美國;2018年5月,特朗普宣布美國將退出伊朗核協議,並重啟對伊制裁。科學家認為,此舉阻礙了國際研究人員之間建立科學合作的努力。
今年10月29日,《自然》雜誌發表了一項網上投票調查的結果:參與調查的讀者(主要是科研人員),大多數支持由拜登當選美國總統,因為拜登展示了對科學的信任,他應對新冠疫情和氣候變化的態度,也更符合主流科學觀點。
幸運的是,被多數科學家支持的拜登最終獲得了大選的勝利,但拜登能否逆轉特朗普政府給科學造成的傷害?這可能不是個簡單的任務。作為總統的特朗普對待科學和真相的態度,已經讓科學群體感到遺憾,但更讓許多科學家感到更加焦慮的,是在他結束第一個任期時,仍然有大量選民為他投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