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300元現結，順豐誠招雙11兼職快遞員，如有意願請聯繫xxx。”過去半個月來，在上海凌空soho辦公的王小姐發現，周圍張貼了不少快遞員招聘的小廣告。“這兩天太忙了，我這會兒自己也在拉貨。”武漢一家申通快遞網點負責人齊霄雲告訴界面新聞記者，儘管他從9月就開始招人，對部分攬件崗位開出月薪高達1萬元的條件，可招人並不順利，無奈他也上了一線。

原標題：【特寫】“雙11”萬元月薪也不香了，付了尾款的貨還在等快遞員就位

記者| 楊霞

每逢旺季用工緊缺已經成為快遞行業的一大難題，今年快遞行業的旺季，由11月1日提前開始付尾款的雙11打響第一槍，用人壓力愈加凸顯。

據國家郵政局預測，今年的快遞行業旺季範圍自11月初至2021年春節（2月12日）前夕，共計103天。其中“11.11”期間（11月11日至16日）將出現旺季峰值，預計日均快遞業務量達4.9億件，約是日常業務量的2倍。

這也意味著，大促期間快遞行業需要更多的基層員工，包括客服、倉庫分揀員、快遞員、司機等。然而，下半年往往開始進入招聘淡季，各行業的招聘需求人數和求職人數環比均下降，巨大的用工缺口短期內難以得到滿足。據中國就業培訓技術指導中心近期發布的2020年第三季度全國招聘大於求職“最缺工”的100個職業排行中，快遞員排在第九位。

過去十一年來，快遞物流行業應對“雙11”逐步形成了一套完整的應對機制。快遞分揀中心爆倉、快遞公司總部全員上分揀線的局面，隨著自動化流水線的普及早已成為歷史，如今，壓力與人力短缺的主要矛盾逐漸從快遞公司總部、轉運中心，轉移到末端網點。

缺人！特別缺

“受疫情影響，很多人年底懶得找工作了，現在完全招不到人，只能等開年再看看。”一位專門給順豐快遞做勞務派遣業務的人員透露，可是他發現今年用工荒特別明顯：“無論是委託第三方招聘公司，還是快遞公司自己招聘，結果全都是一片慘淡”。

以上海順豐快遞的情況為例，儘管具體缺多少全職快遞員沒有一個準確數字，但是一個規模在70人左右的順豐快遞分部，缺20個快遞員如今屬於較為普遍的情況。

10月29日，同樣採取直營模式的京東物流宣布，第四季度面向全國擴招15000人，主要針對於基層管理者以及倉儲員、分揀員、快遞員、駕駛員等一線崗位。為了增加就業吸引力，京東物流表示，新加入的正式員工都將簽署勞動合同、繳納五險一金，提供有競爭力的薪酬待遇和福利保障。

相較於順豐、京東物流等網點直營的企業較為集中的招聘，開出五險一金等條件誘人，在“通達系”、百世等採取網點加盟模式的快遞公司中，壓力則轉移到加盟商中。

一位從業近20年的申通快遞加盟商告訴界面新聞記者：“如果招不到人的話，雙11還是蠻難過的，會形成惡性循環：網點越是招不到基層員工，派件服務質量不好，總部處罰的力度會越來越大，一些網點經營不下去，老闆跑路，消費者服務體驗不好，快遞公司的品牌受影響。”

“一早上武漢市內的貨就拉了滿滿一車，下午的貨物還沒到，晚上從義烏那邊來的貨才是主力。我緊急買了台8米的新貨車。”2號下午，齊霄雲在忙碌間隙給記者發來現場照片，網點內包裹堆積如山。

網點內堆積的包裹（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齊霄雲所經營的快遞網點覆蓋了一個武漢人員密集的大型小區，日均貨量在8000-12000票。據他介紹，旺季除了派件會增多，再加上當地申通快遞和菜鳥裹裹業務深度融合，預計退換貨業務會帶動攬件單量最高增長5倍。因此，他從9月開始就提前為行業旺季人手擴充作準備，計劃再招10個新員工派件，讓老業務員專做攬件，可是哪怕開出了萬元月薪，也沒招滿。

11月2日是今年雙11首波快遞業務高峰期，遠在大興安嶺的加格達奇區卻開始下雪了，大雪封山加劇了當地快遞人的焦慮。當地快遞網點加盟商李先生微信簡介都寫著“招人”。

據他介紹，網點日均派件大約6000票，雇了30個快遞員，每人每天派送將近200件包裹，由於當地相對地廣人稀，快遞員平時的工作量已經接近飽和。待到旺季，不得不擴充人手。他預計今年雙11期間網點貨量要增加2.5倍，為此計劃再擴增10個員工，可至今一個也沒招到。

“我們這兒城市人口淨流出啊，70後、80後老了，年輕人誰給你幹快遞！”李先生無奈的表示。

據長期為快遞網點提供培訓諮詢服務的量子咨訊調研，快遞從業人員95後、00後越來越多，但快遞員對他們的職業吸引力不高，離職也就更頻繁。

49萬人臨時補位

年年雙11，經驗豐富的快遞加盟商總有備選計劃。齊霄雲找了外面的中介，從當地大學生中招了幾個兼職，而李建則打算等包裹到了後，叫上親戚朋友們頂一頂。

“今年應對雙11高峰，問題不大。”上述申通加盟商顯得很從容。據他介紹，網點日常員工比較穩定，還長期配有機動崗位，運力有一定富餘，再加上網點處在市區，派送區域集中，快遞櫃、驛站等基礎設施完善。他還分享了小經驗：“平時要和離職的員工搞好關係，雙11也好救救急。”

湖南衡陽的某快遞加盟商則告訴記者，旺季招臨時工其實並不划算，因為新手只能做最簡單的工作，效率低，所以他每年都提前招聘新人並先培訓再上崗。結合今年旺季的貨量增長預期，他已經提前擴充20%的人手，在10月底之前人員就已經備齊。

對網點直營的快遞企業而言，早已摸索出成熟的用人方案。其中，眾包騎手近年來已經成為快遞行業在業務高峰期的重要運力補充，例如，點我達配合菜鳥直送（丹鳥），達達快送配合京東快遞，順豐同城急送配合順豐快遞……相較而言，眾包騎手按天結算工資，多勞多得，工作時間靈活，反而更受歡迎。

據上述負責順豐勞務派遣業務的人員介紹，順豐快遞上海區目前全職崗位都是自有員工，直接和順豐的全資子公司順衡物流有限公司簽合同。從今年年初開始上海用工就格外緊缺，順豐加快推進多元用工模式，除了找一部分勞務派遣員工、順豐同城眾包騎手補充運力，還增加了靈活用工（合同是承攬合同），星管家（小區業主為目標的收派合作方），便利店（順豐的驛站）等方式。

據國家郵政局統計數據顯示，為應對今年旺季，各大快遞企業總部紛紛加強人員、運力、場地、處理設備、信息系統能力儲備，目前企業已經新增了49萬臨時用工人員。按全國約400萬郵政快遞從業人員來算，新增臨時工佔比高達10%。

快遞員咋不“香”了？

“太累了，工資都被中介賺了，再也不想幹快遞了！”一位網友講述了他去年在一家快遞公司做外包臨時工的經歷：快遞公司給的是和正式工一樣每小時25元的待遇標準，可經過大中介、小中介層層剝削，工資最後就剩18元每小時，最長可以每天加班到14.5小時，最多幹20天。

上述衡陽的加盟商認為，快遞網點招工模式落後、方式單一，而且還存在諸多亂象，影響了快遞員的口碑，也加大了招人難度。“有的快遞公司網點亂來的，招人後不培訓、不解釋清楚規則、不簽合同直接上崗，遇到事情亂罰款，可能臨時工幹半個月就拿幾百塊錢，有的算一算還倒欠網點錢，怎麼會留住人呢？”他說。

簡單粗暴的快遞車身招聘小廣告（圖片由受訪者提供）

與此同時，受新冠疫情、快遞行業激烈的價格戰、以及雙11玩法改變等因素疊加影響，導致今年旺季快遞網點招人難上加難。

長期為快遞網點提供培訓諮詢服務的量子咨訊告訴界面新聞，今年雙11的快遞包裹體量增大，業內預計是日常量的1.5-3倍。而且電商分撥預售，物流配送時間戰線拉得更長，導致快遞的運作方式，包括臨時工的僱傭方式都要隨之發生變化。如果一個加盟商同時代理多個快遞網點，也將面臨業務峰值期間更大人員不足的風險。

在量子咨訊看來，今年快遞員的動盪程度整體要比往年更嚴重，轉行去做騎手的趨勢加劇，一大重要原因就是快遞價格戰格外激烈，總部把給網點的派費一再降低後，網點把給快遞員的每單提點也降低了，造成了快遞員收入上的反差。

有業內人士分析，如果一個通達系的快遞員要拿到月薪1萬，按照現在平均不到1塊的派費，至少要每天派送350個包裹，要從早上工作到半夜，比如蹲守在快遞櫃前。然而，如果去做外賣騎手，可能一天送滿50單就可以拿到同樣的薪資，時間上也可以靈活安排。

量子咨訊認為，受今年疫情影響，期間有一部分快遞員沒有再出來打工，約有30%左右是年輕的新人入行，首次應戰雙11。按照往年的情況，大部分網點公司有10%-15%的快遞員要在雙11後流失，等到雙12快遞行業可能還要面臨更嚴重的人手短缺。

（應受訪者要求，齊霄雲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