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個戰火紛飛的中東國家，我們的產品佔據了當地市場份額的90%。”1992年出生的江蘇靖江小伙孔德堯對澎湃新聞記者說道。孔德堯是江蘇民諾特種設備有限公司的現任總經理，公司所生產的產品是近年來已經悄然退出中國家庭，但卻曾經是大多數人生活必需品的煤氣罐。

“我們家從我爺爺就開始做煤氣罐，然後是我爸爸，到我這是第三代了。但是現在中國家庭都通天然氣了，煤氣罐的市場也就基本沒有了。”孔德堯說。

據孔德堯介紹，他2015年畢業接手家族工廠時，中國的煤氣罐市場已經非常小，“但我們工廠在2012年剛剛投資了三條生產線，連廠房帶設備一共5000多萬元，不是說轉型就能轉的，轉型就意味著這幾條生產線打水漂了。”

一筆來自中東國家也門的訂單救活了孔德堯的工廠。“能夠打入這個國家的市場帶有很強的運氣成分。”孔德堯對記者說，“2017年，我們的業務員突然在阿里巴巴國際站平台上接到一個阿拉伯語詢盤，問我們有沒有煤氣罐能出口。當時我們也有點詫異，之前沒接觸過阿拉伯市場，趕緊找了翻譯著手對接。”

孔德堯猶豫的理由是，也門並不是一個安全的國家。位於阿拉伯半島西南端的也門，自2014年起就爆發了持續不斷的國內戰爭，也門政府軍與胡塞組織雙方持續交火。2015年，也門安全形勢嚴重惡化，中國政府果斷做出撤僑決定，電影《紅海行動》講述的正是這段故事。

目前，也門戰事持續，安全形勢嚴峻，中國駐也門使領館已暫時關閉。2015年以來，外交部和中國駐也門使館留守組已根據也門安全形勢連續9次發布中國公民暫勿前往也門的安全提醒。

“大使館都關了，全國籠罩在戰爭的陰影裡，當時不是沒有其他中國工廠也接到也門的訂單，但大家覺得物流、付款等等都存在風險而沒接，敢把生意做過去的只有我們一家，因為我們已經背水一戰了。”孔德堯說，“當時如果不做，我們工廠就完了。國內已經沒有人買煤氣罐了，最慘的時候我們庫房裡積壓了10萬隻煤氣罐，要不就賭一把，要不就直接gg（遊戲用語，認輸投降）。”

孔德堯是這樣講述這單生意的起點的，“後來才知道，一開始在網上向我們發起詢盤的是也門胡塞武裝的能源部長，後來我們就通過網絡建立了生意關係，開始出口煤氣罐。也門這個國家的特點是極度戰亂，老百姓根本沒法用上穩定的天然氣，只能用液化氣，所以對煤氣罐的需求量極大。胡塞武裝和政府軍兩方面都想向老百姓提供穩定、廉價的液化氣，從而獲得更多的民心支持。我們的煤氣罐價格有優勢，自然就會買我們的。”

剛開始進入也門市場時，孔德堯也曾遭遇過困境。“剛開始時我們只和胡塞武裝做生意，這時候也門政府軍就判定我們沒有取得官方合法資質，是非法產品。但隨著我們煤氣罐在也門市場的普及，後來也門政府軍居然放棄了原來進口自沙特的高價煤氣罐也改用我們的。”

“現在兩股武裝力量都使用我們的煤氣罐，我們已經佔據也門煤氣罐市場的九成。在兩股力量分別控制的兩大港口我們都修建了海外倉庫，承諾客戶下單7天內可以拿到產品。兩股武裝力量也都向我們保證了倉庫以及物流的安全。”孔德堯說道，“我們還在也門村里裝了大喇叭打廣告，每天播放’買鋼瓶找民諾，好鋼瓶民諾造’ 。”

江蘇民諾生產的各種型號的煤氣罐

孔德堯對記者說，“現在我們一年向也門出口500條集裝箱的煤氣罐，朋友們聽說後都問我，’也門人是吃煤氣罐嗎’。有意思的是，和也門做了這麼久生意，我都沒去過也門，這就是數字經濟、互聯網的優勢。”

在阿里巴巴國際站平台上，孔德堯公司僅來自也門的訂單在2018年就做到了5000萬元，2019年做到了1.5億元。今年疫情期間，僅3月到5月公司營收就超過了8500萬元。據他預測，疫情結束後，海外業務有望迎來爆發式增長。2020年銷售額或將達到3億元，2021年出口額有望達到10億元。

孔德堯對澎湃新聞記者表示，下一步他的目標是拓展更多海外市場，“全球有200多種煤氣罐的標準，很多技術細節和國內不一樣，我們要根據海外市場的標準，做生產端的改造。現在除了也門這種中東國家，我們已經將生意拓展到了德國、澳大利亞、美國等西方發達國家。”

“美國一般老百姓是不用煤氣罐了，可是你白領上班前在華爾街買個熱狗，那些小販是要用煤氣罐的。南美洲很多國家的遠洋捕撈船也是煤氣罐的大客戶，因為他們是用完了就扔掉，當做一次性商品這麼用。下一步非洲也是我們的重點發展市場，他們正從燒柴到液化石油氣的過渡階段，煤氣罐必然會有很大發展空間。”孔德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