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芝加哥七君子》能讓奈飛擺脫爛片魔咒麼?
Verge:索金的新電影是一部講述不公平審判的好電影,但離真正的深度還差點距離。因為,沒搞清楚,敵人到底是誰。去年10月初,馬丁·斯科塞斯在採訪中講到“漫威電影不是電影(cinema)”,引發了好萊塢眾多知名電影人戰隊,也在網上引起了軒然大波。眾所周知,Netflix與傳統影院的矛盾由來已久,且積怨甚深。至今,即使以縮短窗口期為前提,絕大多數影院仍無法接受Netflix將電影同時放在影院和流媒體上映。
如今,由Netflix出品的電影越來越多,但出類拔萃的優秀作品一直都少得可憐,派拉蒙影業原計劃於今年上映院線的《芝加哥七君子審判》終因疫情問題,選擇賣身Netflix 。上週,這部電影登陸Netflix,引發巨大反響。與此同時,Netflix剛剛公佈了第三季度的財報,這份財報結果讓市場“略感失望”,主因是新增的訂閱用戶僅為220萬,位於近兩年來訂閱用戶淨增長最低點,低於市場預期,沒有充分吃到疫情期的紅利,在Netflix高管電話會議中,他們專門提到了剛剛發行的《芝加哥七君子》,顯然對該片寄予厚望。
《芝加哥七君子:驚世審判》不是一部輕鬆的電影。影片講述了歷史上一次著名的不公正審判。該片的時間線設置在1968年全美民主黨代表大會在伊利諾伊州舉辦一年後,八名男子因抗議越南戰爭而在康拉德希爾頓酒店前與警方發生衝突。隨後,這八人被指控煽動暴力。艾倫·索金的這部電影聚焦的便是法庭對艾比·霍夫曼、傑瑞·魯賓、戴維·戴林格、湯姆·海登、雷尼·戴維斯、約翰、弗洛因斯、李·魏納以及鮑比·西爾等人的那場夾帶私貨的審判。演員陣容相當古怪(也相當英派),幾位英國影帝飾演美國政治人物原型,也是本片的看點之一。
此前已有不下20部影片和紀錄片展現芝加哥七君子事件。鑑於今年夏天的“黑人的命也是命”抗議活動的巨大影響,《芝加哥七君子》的上映似乎非常應景——抗議者在要求伸張正義之後,再次受到指控。但是在《芝加哥七君子》中,名義上的審判之所以得以進行,僅僅是因為理查德·尼克鬆的新政府決定跟以林登·約翰遜為首的司法部對著幹。司法部不建議繼續審理該案,尼克松政府便決定正式提起訴訟。這是共和黨政府要求的一場審判秀,意在報復那些“不聽話的”公民,就連主審法官也明顯帶有共和黨傾向。檢方在訴訟中使用了“激進左派”一詞,警察暴行也是整場審判的爭論重點。人群高喊著“整個世界都在註視著”,但這一切在影片中卻不那麼突出,因為整部影片都聚焦在那幾位主角身上。
《芝加哥七君子》是艾倫索金執導的第二部電影(第一部是《茉莉牌局》),這是一部劇情片,帶有專業的節奏感,“機槍派”對話以及白人男性彷彿熱切地想要向眾人說教的世界觀。但又因為這是索金的巔峰之作,他的風格也展露無遺。例如,電影中最後一幕的關鍵時刻,實際上取決於一個人物對另一個人物言論的文法批評。到目前為止,索金還算是比較成功的電影製片人,但缺點也同樣明顯。他的法律劇中充斥著辯論,對話多得好似犯罪劇裡的子彈,他的政治觀點也不夠犀利。甚至有人諷刺他說,艾倫·索金一直在重複自己的作品。
但是俗話說得好,老破鐘也有準時的時候——如果你恰好在正確的時間看鐘錶。在《芝加哥七君子》中,索金找准一個主題,然後發揮他一貫的優勢,同時最大程度地弱化他的缺點。影片很棒:層層推進,有趣的同時也達到了情感宣洩的目的,節奏和賣點恰到好處,諷刺的目標也正是觀眾們喜聞樂見的。即便如此,影片仍舊算不上出色。影片上映的時機為其蒙上一層隱約的英雄色彩,但影片本身的缺陷也讓其經不起細品。
主要問題在於:儘管劇中主角討人喜歡,反派毋庸置疑,但《芝加哥七人案》這部電影本身仍舊無法撼動在電影中推動故事情節發展的那個醜惡制度。影片將審判定性為報復性行為,但同時影片也洗白了聯邦檢察官理查德·舒爾茨(約瑟夫·高登-萊維特飾)的政治報復故事。在電影中,舒爾茨被刻畫成一個高尚之人,他的所作所為只是在體面地履行自己的職責而已,與脾氣暴躁的法官朱利葉斯·霍夫曼(弗蘭克·蘭格拉飾)形成鮮明對比。
當然,這兩人的目標是一致的:他們都想把美國抗議者關進大牢。然而,這種想法過於理想主義:即便他們的目標確實可怕,有些人仍舊堅信對立兩方的隊伍中間還是存在善良之人。
更令人震驚的是,鮑比·西爾的故事被刪減了。鮑比·西爾,與其他人不同,他是黑人,也是黑豹黨的聯合創始人。在真實歷史版本中,庭審時,西爾並沒有律師。他好幾次向法庭提出請求,推遲庭審,因為他請的律師要做一個膽囊手術。法官霍夫曼拒絕了他的請求後,他提出自己為自己做代理的要求,同樣遭到了法官的拒絕。於是,在庭審期間,他不斷地大聲抗議自己的權利被侵犯。最終,法官索性好幾次在法庭上把西爾五花大綁還堵上嘴,不讓他說話;又將他從案子的審理中單獨出去,留下另外七人作為共同被告。索金雖然沒有輕描淡寫這種令人髮指的行徑,但他也確實對此行徑一筆帶過。在影片中,西爾被五花大綁還堵上嘴的場景只出現了一次,而且是在劇情達到最高點的時候。
弱化西爾在法庭上的待遇是一種改編上的選擇,同時也讓觀眾不禁思考,影片本身所認為的反派到底是誰。如果只是有一天有人在法庭上把被告的嘴堵上,那麼可能只有這個法庭上的法官是壞人。但是,如果同樣的情況連續發生好幾天,那麼毫無疑問,整個制度已然破敗。
這種對待政府機構的詭異緘默也明顯地體現在影片中對警方審視的缺失上。儘管影片對抗議行為的描述十分坦誠,即抗議是一個複雜的事件,涉及大量人群、情緒高漲以及粗暴的警察——警察全副武裝,毆打市民,但影片卻將執法行為刻畫成一種自然而然之事,就像暴風雨。這又不免讓人覺得,索金似乎認為沒人需要對這樣的事、這樣的結果負責。
索金的其他作品《白宮風雲》和《新聞編輯室》中,也隱約有類似的選擇。這些電視劇無不在表達,制度最終會自我糾正,以及儘管目前壞人佔了上風,但最終邪不勝正。換句話說,這就是有錢人的積極行動主義。那些可以看到並指出問題所在的,和那些無視自身同謀的,是同一群人。
播客“反派影評”認為:電影情緒大於反思,對於當下時事的作用要大於其在歷史上的地位,跟韓國《辯護人》的水準相當,這對於好萊塢曾經的第一編劇艾倫索金來說,實屬一次降維打擊。但最大的優點仍是對於當下的價值,抗爭令人心有戚戚,雖然庭審戲過於荒誕,但最後影片仍然回歸到了對人的尊重中來。影片既有自由抗爭、個人權利抗爭的含義,也有小共同體對抗建制派的意義,在尖銳對立的社會中仍然可以看到一個開放社會始終堅不可摧的大共同體底線,索金的圓熟在於,在基本劇情事實和結局都清楚的時候,仍然給故事營造了跌宕起伏的懸念感。小雀斑朗讀犧牲戰士名單時,影片達到燃點。影片貫穿始終的小雀斑與波拉特的價值衝突也營造了故事的快感,展現了索金深厚的劇作家功力。
影評公眾號“虹膜”認為:艾倫索金從1968年春天馬丁·路德·金和羅伯特·F·肯尼迪被暗殺的故事開始,頻繁地在審判和騷亂之間切換,同時也未忘記展現在越南發生的死亡。一種典型競爭——兩群難以區分自我和理想主義的聰明人之間的衝突——是索金式的情節發動機,為一場規模龐大、擁擠不堪的盛會提供了形態和動力。演員陣容相當古怪的(同時也相當’英派’),但著重強調的表演讓位於一些微妙的時刻。其中許多出自馬克·裡朗斯飾演的辯護律師威廉·昆斯特勒之口。總而言之,我不認為這是一部好電影。它喋喋不休且笨拙,時而自以為是,時而滑稽可笑。但這也不是一部可以輕易忽視的電影。部分原因是時事使然。在這個選舉年裡,1968年的迴聲似乎無處不在:對法律和秩序的呼籲,激進分子在街頭製造混亂的謠言,警察和市民之間的衝突。(勻琳,Lesli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