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媛培訓班幾年前就有了流水線上的名媛是如何速成的?
一大撥儿“名媛”即將來襲!一家小縣城名媛培訓班的招生簡章直白地稱:“這是一個兩分鐘的世界,你只有一分鐘向人們展示你是誰,另一分鐘讓他們喜歡你!” 一家高端到充滿隔絕感的名媛培訓公司打出的口號是:“從女人到女神,從平凡到超凡。”
一家小縣城的名媛培訓班廣告
在搜索引擎輸入“名媛培訓班”,會跳出75萬條結果。從北上廣,到四五線縣城,各種名媛培訓班春筍般生出。
名媛,正在成為時下中國的熱詞。有人說,“名媛是光、是空氣、是萬丈星辰。”
它點石成金。當“名媛”和“職業技術培訓”,兩個氣場迥異的詞,珠聯璧合成“名媛職業培訓學校時”,其招生的火爆不亞於“藍翔”。
當一篇描寫北京郊區普通人生活的文章,冠以“名媛”的標題《昌平名媛生活指南》,就成了閱讀量10萬+的爆款文章。
在大都市,成為名媛,“療程”大約需10天,價格8萬元,“就是個愛馬仕包的錢嘛。”
沒錢但有一顆嚮往名媛的心,也能在小廣告裡找到速成的方法。花花綠綠的網站上寫著“某縣名媛培訓班”,用亮眼的黃色框出報名電話和QQ,時不時自動彈出的對話框不厭其煩地問:“你想成為名媛嗎?”
“北京的四合院都應該拆掉,現在的人不配住。”
5月20日,北京一家高端名媛培訓學校開始兩天的體驗課,費用8800元。
上課地點在一個中西合璧的四合院裡,灰磚黑瓦,門口種著竹子和菊花。辦公室裡有巨大的落地窗,牆上掛著現代畫。四合院坐落在一個狹窄的胡同里,周圍環繞著居民小賣部、公共廁所和建築沙堆,它的背面是熱鬧又“俗氣”的簋街。
第一天來上體驗課時,學員亞雙一直止不住抱怨,“你們這地兒太難找了,幸虧今天開的是小車,要是開另一輛大車絕對進不來了。”
亞雙一口京腔,海歸,80後,有兩個女兒,日常的工作就是帶著孩子滿世界飛著玩。
“四合院一出門口就是狗屎,這要是不小心,今天就走運了。”亞雙最早來到教室,跟工作人員嘟囔著,隨手把香奈兒的上衣扔到椅背上。
工作人員早早備好了檸檬水和茶葉,端正地擺在玫瑰花杯墊上。桌椅、門窗是實木的,連紙巾盒也是木製的。一排排瓷器裝飾在教室內側,映出柔和的光。
這間能容納12人的教室,這一天只有4個學員。一對母女專程從成都趕來,母親董穎50多歲了,臉上留下了時間的痕跡,但身材保持得很好,在成都跟人合夥開了家公司;女兒婉婷在銀行工作,皮膚像瓷器一樣光滑,話很少,聽說馬上要去普吉島的懸崖酒店舉行婚禮了。
最晚到的一位學員是在資本圈打拼的女高管高航,作息隨著市場走,凌晨3點下班,早上9點又得跟著開盤爬起。她穿了件酒紅色的連衣裙,平底鞋,沒來得及化妝,課堂上還時不時回復下屬發在微信群裡的報告。
早上10點半,老師碧泓準時出現在教室。她是這所學校的3名老師之一,“你們平時喜歡吃西餐嗎?”碧泓問第一排的4位學生。
“一個月一次吧。”大咧咧的亞雙說。“不愛吃,只有應酬活動才吃。”高航說。
隨後的兩個小時,碧泓一邊翻著PPT,一邊講著西餐的餐桌禮儀。學員在筆記本上畫了一個大圈,表示盤子,兩邊各畫著幾個刀叉。
“如果你去過意大利,一定聽說過美第奇家族。”這個家族的成員將裝飾著絲綢花邊和寶石的4英寸高跟鞋、香水、折扇和當時最先進的鑽石切割工藝以及便於騎馬的襯褲帶入法國宮廷,教法國貴族如何高雅地切牛排、吃冰淇淋、用晶瑩剔透的玻璃杯裝飾餐桌。最後一位成員也沒因家族沒落喪失過優雅和尊嚴——永遠用銀製餐具,永遠坐8匹馬拉的車出行。
這個家族把族徽刻在餐具上,碧泓指著PPT上的圖片,在簡易黑板上又畫了兩筆,由餐具擺放講到餐具的發展史,“我們學校就珍藏了一整套各式餐具。”學員聽了點頭如篩糠。
“我那套餐具幾十萬元人民幣,是從法國定做回來的。”香港人Sara是這家學校的另一位創始人,她穿著香檳色的禮服,頭髮雖然散著,但刻意吹出了卷,“這個餐具的邊是2 4K金的,裡面是手繪的花和蝴蝶,師傅專門讀過生物,知道什麼樣的蝴蝶配什麼樣的花。”
精美的餐具周圍擺著蠟燭、水晶和鮮花。碧泓又展示了一張白宮晚宴的照片,告訴學生酒杯該放哪邊,叉子的齒兒朝上還是朝下。
在接下來的一天半里,她們還將學習如何著裝、如何喝英式下午茶,下午茶的司康餅是先抹奶油還是草莓醬。
“人生最大的投資,不是珠寶首飾,不是多少個限量版的包包,而是你可以擁有一種愉悅與幸福感的能力,並且可以帶給他人愉悅與幸福。這種能力呈現在生活中就是:你會在對的時間,說對的話,做對的事,有著恰到好處的舉手投足,你的氣場時刻傳遞象徵你靈魂高度的文化與禮儀。”她們在招生文案上寫道。
這段話翻譯成更直白的版本是,“在商務場合,禮儀是個很簡單好用的東西,是一種能讓別人來幫助你的免費方式,因為溫柔地說話比起咄咄逼人的命令更容易達成目的。”Sara在此前接受媒體採訪時說。
如今名媛比往日更添了實用性。章詒和在《最後的貴族》裡曾這樣描摹她心目中的名媛、康有為70歲的女兒康同璧:“她身著青色暗花軟緞通袖旗袍,那袍邊、領口、袖口都壓鑲著三分寬的滾花錦邊。系在脖子上的淡紫褐色絲巾和胸前的肉色珊瑚別針,在陽光折射下似一道流波,平添出幾許生動之氣。”
幾十年後,面對豪宅滿天的京城,章詒和說:“北京的四合院都應該拆掉,現在的人不配住。”
“新三板、房地產會快速地複制一批富人出來,有這些需求需要滿足。”高航靜靜地說,“我為什麼報名,就是想學習出訪禮儀。完全混跡於這個圈子,肯定不行。”她走路很快,說話也直接,“要學習人家怎麼活得愜意。”
“哪還有什麼名媛,不過是商業的把戲。”
愜意的生活吸引的不光是有錢人,散落在縣城的女孩同樣躍躍欲試。
在一個中部縣城的名媛培訓班裡,姑娘們在光線不佳的練功房裡,穿著厚厚的羽絨服,練習走路和微笑。幾天后,她們蹲在地上拍結業照——她們成為“名媛”了。
在這個小縣城,等待成為名媛的姑娘聚會選在新開的德克士——目前縣里最高端洋氣的社交場合;下午,大家一起去商城裡的小城咖啡館坐坐,打撲克,聊八卦,商城也是縣里最高級的商場,“非常上檔次”;晚上,去娛樂一條街的傑克西餐廳,一起吃吃牛排,喝點葡萄酒,提前和老闆打好招呼,拼一張大長桌,和中央八套播放過的《唐頓莊園》裡的大長桌一模一樣,充滿了貴族氣息;夜裡,一起去最火的KTV,能電腦選歌,很先進。
在搜索出的幾十萬條“名媛培訓班”結果中,有一家“名媛職業培訓學校”一直掛在前面。網站上掛著誇張的造型和頭飾,“我們是培養造型師的。”工作人員回答,當被問到和學校名字裡的“名媛”二字有什麼關係時,對方表示“我也不知道” 。
另一家銅陵精緻名媛培訓班只開了兩期課,第二次的三節課時裡,安排了自製營養果汁、精緻甜點、茶道入門的課程。工作人員說,“這是商場的促銷方式。”
相比而言,清華大學的“卓越女性高級研修班”,看上去高端多了。課程表上沒有常見的計算機、外語,重點放在品位熏陶、美麗塑造、心理輔導和管理能力等內容上,包括高端社交與紅酒文化、藝術品鑑賞投資、國學智慧與企業管理……而授課老師更是個個頭頂“光環”,包括知名作家畢淑敏、洪晃,CCTV春晚造型師徐晶,國際文化名人靳羽西等。
洪晃曾說,大家都在說中國當代文化缺乏有力量的作品,這跟大部分人都去掙錢是有關係的,經濟如此增長,文化怎能不後退,不管男的、女的,所有心思都去琢磨怎麼賺錢了。誰都沒有這些閒功夫再去畫畫、作曲、寫小說,去思考一下人生的意義何在。
“哪還有什麼名媛,不過是商業的把戲。”北京大學社會學教授鄭也夫對中國青年報·中青在線記者說,“早就告別那個淑女時代了,現在的’名媛’是商品時代的產物。”
一位觀摩過這所學校的媒體人翻起了白眼,“我理解的飲食穿著是文化,而不是技能,三五天告訴你這些門道,跟30天掌握英語口語是一個邏輯,都是針對社會的急躁心理。”
認為自己一貫優雅的Rebecca,覺得同行的做法很浮躁。有的培訓老師在幾百人的大場子做宣講,哭天抹淚地講述自己被男人拋棄的悲慘故事,最後通過禮儀修煉又成為人生贏家,掌聲未落,台下出現10多個拿著pos機的工作人員鼓動聽眾報名交錢。
有些人在台上風度翩翩,下了台就翹起了二郎腿;有些教禮儀的書,看了封面就不用打開了,設計得花花綠綠,各種人題詞,“太醜了”;有些培訓班直接叫“名媛速成班”,“叫這種名字,一看就注重形式”。
Rebecca說,還有人在他們學校上完幾天課,轉身就開個班再培訓別人。
“為什麼大家都想成為名媛?因為能賺更多的錢,國外的階層很難跨越,不光看錢,還要看人品和素質,中國就以錢來劃分。為什麼浮躁?當初大家起點都一樣,一窮二白,現在差距大,人們按耐不住,都想一夜成名,沒錢的開始仇富。”
不管胡同外多嘈雜,在裝修聲的伴奏下,四合院裡的名媛培訓還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Sara為大家上了一節法餐課,她是這家學校的靈魂人物,舉手投足間透著自信。“講究的人會用24k金的勺子,吃一口很冷的魚子醬,再喝一口伏特加酒來爽口。”她講了魚子醬、生蠔、鵝肝、松露、油封鴨如何用法語發音,同時告訴大家甚麼樣的食材才更“高貴”。
牛排只吃三分熟或者更生的,才能吃出是不是被按摩過的牛肉;俄羅斯某個地方的魚子醬最好,有些已經禁止捕獵了,“我最好的閨蜜是俄羅斯人,在紐約的一家餐廳,我們一坐下就有人遞給她黑市菜單”;和家人在瑞士滑雪時,奶酪火鍋是永遠不會錯的選擇。
儘管有些人質疑Sara的法語發音,並且納悶她為什麼只教讀音,不講吃法,學生還是認認真真地把她說的話一句句記下來。
一位不願透露姓名的“名媛”曾談起圈裡的共同愛好,大家聚在一起,談論哪個國家的熱氣球最好玩,哪個國家最適合冥想,哪裡滑雪最好,哪裡可以考浮潛證。“不是裝,是對生活獨特的熱愛。”她補充了一句。
“應該少講點怎麼化妝,多講點內在的東西。”
獨特的熱愛有時並非是“獨特”的,名媛培訓班的老師教人如何復制“獨特”。他們把各種不同“款式”的女子,迅速打造成舉手投足、淺顰低笑都中規中矩的名媛。
“我最大的投入是護膚品,護膚品的錢是你和其他人最大的區別。”年輕的碧泓老師一邊說,一邊解釋自己下巴上新冒出的青春痘是因為吃辣的緣故。
此外,她還教了一些如何挑選內衣、如何保養頭髮、如何脫毛的方法,總之,“一個優雅的女性,全身露出的地方都要修飾過”。同時,每個人的面前都有一把軟尺,讓大家測測自己的腰臀比是不是像瑪麗蓮·夢露一樣性感。
名媛風刮到祖國大地,連淘寶上都出現了這個成衣類別:面料華貴飄逸但不浮誇,經典沙漏狀輪廓與繭形局部的結合赫本味十足。薄紗材質在外套下若隱若現,刺繡與印花精緻又絕不累贅,可以說是本季T台名媛風格的典範。
亞雙聽到一半就先走了,她趕去參加孩子的演出,沒跟新同學打招呼告別。她以前還聽過學校請來一位法國女人講《誘惑的藝術》,“應該少講點怎麼化妝,多講點內在的東西。”她說。
但流水線上的名媛還有許多“外在”要學。諸如奢侈品的介紹和發音、插花、貴族運動、葡萄酒品鑑、珠寶搭配、禮帽禮儀、如何送禮物、餐桌交談的技巧、如何更上鏡、公眾演講、男士著裝品鑑等。
董穎一手握著金邊茶壺把,一手按住蓋子,緩緩倒出茶,放著奶和糖的托盤鋥亮,映著她的臉,還有頭頂上花樣繁複、裹著藍色蕾絲邊的帽子。
每個人的頭上都頂著一頂體積龐大的禮帽,老師說,帽子可以對臉型起到微妙的修飾性效果。戴上帽子後,姿態被定型,眼睛和顴骨的輪廓更加突出,糟糕的頭髮也被藏了起來,下垂的帽簷會使你的臉顯得更小,帽子上的羽毛和修飾會柔和臉部線條。
老師不忘提醒,下午6點之後就不要戴帽子了,6點之後可以改戴頭飾。
學生有時也會被帶去和大使夫人喝下午茶。這樣“扮家家”似的實景練習,讓人感受到福樓拜小說中的沙龍氣氛。西式點心在旁邊擺成一座塔。
另一項不可避免的名媛打造流程是講解貴族運動。“為什麼馬術是貴族運動呢?”Rebecca拋出個問題。
“因為需要花很多錢。”別人回答。
“打麻將也要花很多錢,為什麼不是貴族運動?”Rebecca接著追問。
沒人回答她。“比金錢更貴的是什麼?時間!騎馬不止要付出金錢,還要投入大量的時間跟馬培養默契。一個喜歡馬術的人,不僅證明自己很有錢,還說明有自由支配的時間。”
少數人玩的才能叫貴族運動,名媛生活也要製造出這種隔絕感和儀式感,她們懂得把握分寸,低效、耗能,以絕不創造GDP為己任。
Sara說自己在走路之前就騎到馬背上了,“騎馬的時候,這匹馬能帶我離開喧囂的城市,會令我心里安靜。”Rebecca自嘲自己很“作”,小時候吃月餅,一定要拿盒裡的塑料刀叉一塊一塊切著吃。“我喜歡接觸美和優雅。”她說。
有了這一道道工序,美和優雅的名媛很快就能出爐了。Rebecca昂著頭,講了一個“成功”案例。主角是一位40歲的台灣學生,做事風風火火、走路講話很快。她分三次學完了課程。第一次學了4天,回去在微信上發自己在插花的照片,她的弟弟顯得很驚恐,“姐,這是你嗎?我沒看錯吧,我姐竟然在插花?”
這位姐姐的工作是董事長的特別助理,學完課程跟老客戶開會,老客戶出了名的“跩”,從來不會正眼瞧她一眼,那天竟然破天荒地跟她握了手。
“因為你的行為舉止改變了。”Rebecca在微信上回复這個興奮的台灣學員,這個學員還說,竟然有人開始為她按電梯門。“因為他覺得你是個lady,讓你彎腰有走光的危險。”老師慢條斯理地回复她。
一個名媛就這樣煉成了。Rebecca說,很多學員來的時候是60分,走的時候是80分。來時,背著閃亮亮的包,穿著不符合自身特點的衣服,雖然牌子可能是當下最流行的。她們不了解自己,有些人個子不高,梳個高高的髮髻,視覺上反倒把腦袋變大,九頭身變成六頭身。
“有些女孩看著很女性化,但不能開口、不能走路,一開口,說話很大聲,一走路,帶著大姐大的範兒。”Rebecca始終端坐在落地窗前,一隻蒼蠅在周圍飛來飛去,最後落在名貴的鑲著金邊的茶具上。
這裡是包裝待嫁女兒的生產車間,增加魅力取悅異性,是在這裡修習禮儀的一大動力
“優質型男坐在對面,打扮不夠魅力四射,愛慕的小船說翻就翻;隨老公出場,穿不出得體的風範,地位的小船說翻就翻;閨蜜聚會個個比我時髦閃耀,自信的小船說翻就翻……”名媛培訓班的廣告語直擊用戶需求。
一位媒體同行向記者講述了一位四線城市的“名媛”故事。她本是非常普通的一個小姑娘,突然有一天男朋友家裡挖到了煤,自此開始叫自己“名媛”。
以前大夥兒一塊吃牛肉粉,後來男朋友來學校看她,在食堂轉了一圈,氣呼呼地說“你怎麼能吃這種破東西?”給了她一張銀行卡,要求每天早餐給他拍照,不能低於100元。
自從拿到這張卡,“名媛”從頭到腳都換了一遍,以前為了湊錢買偶像張傑的專輯,可以不吃飯,現在護膚品從大寶換成海藍之謎;以前跟寢室小姐妹互相換著穿舊衣服,現在男朋友帶著去專櫃買衣服,還一定要把一沓現金甩在櫃檯上。“名媛”還煞有介事地告訴這幫窮學生,買LV的包一定不要買白色的,容易變黃。
同學們一開始以為她叫自己“名媛”是開玩笑,還跟著起哄,後來發現人家是認真的。“明天我要在北海道結婚,你們來不來?”有一天“名媛”突然甩在同學群裡一句話。起初大家還給她的朋友圈點個贊,後來直接屏蔽了。“其實她的身材屬於嬌小型,還非得穿大皮草,看著特像穿大人衣服的小孩。”
婚後她換了好幾個工作,後來乾脆什麼也不干,稱自己為“生活家”。以前明明大家一起住寢室,現在她告訴那些家里沙發和電視機擠到一塊兒的同學,自己住的是“葡萄枝嫩葉般的家”,別墅的樓頂上還有鞦韆。
“名媛”有一次發微博抱怨一個保安素質差,“這種人就應該天天看著我開路虎從他身邊經過。”
很多人以為“是不是許多土豪來學、想釣金龜婿的女性來學”,但其實“沒有土豪來上我的課,土豪還在買愛馬仕的包包,我的客戶是10年前買愛馬仕的包包,今天已經有更高的需求。”Sara說。
這家培訓學校教已婚的女人策劃孩子未來和如何協助丈夫打理商務及家庭事務;如果是未婚的淑媛,就會換成個人職業規劃和戀愛禮儀。
“不要因為跟一個男的約會就點沒吃過的東西,不要點龍蝦、麵條,要點切起來比較方便,像牛排、銀鱈魚。”Rebecca講起戀愛禮儀的內容,旨在告訴女孩,怎麼給男生留下淑女的印象。
Sara會向身邊的成功男性詢問他們對女性的看法,發現男人在衡量女人時,還是會看重一些古典特質,比如有禮貌,溫柔體貼。
她總給學員講一個故事,一位“優質”男性抱怨最近分手了,前女友身上99%的特質都能成為一個好妻子,只有1%不行——她粗暴地罵餐廳服務員。
很多出身背景良好、留學歸來的優秀女人會向Sara諮詢如何跟男人相處。“小時候,那些名媛阿姨和媽媽聊天時我經常在旁邊聽,感到做全職太太這個工作很不容易,孩子沒教好是女人的過錯,男人有小蜜也是女人的錯……久而久之也學到很多。”她說。
有人評價,這裡是包裝待嫁女兒的生產車間,增加魅力取悅異性,是在這裡修習禮儀的一大動力。
“有教養的女子,有資望的名媛,沒有一個畢業於培訓班。”
課堂上,幾乎沒人考究“名媛”這個詞的出處。也少有人追本溯源,這兩個字最先出現在美國社會學家維布倫的字典裡。當下,“名媛”幾乎成了一個約定俗成的“概念”。
“商業把這個概念玩壞掉了,名不副實。”復旦大學社會發展與公共政策學院副教授沈奕斐說,微博上展示“名媛”生活的網紅能迅速吸引圍觀,一個微信標題多了“名媛”二字閱讀量馬上翻番。
她稱,現在滿大街的“野生名媛”,都是被過度消費的結果。
Rebecca盡量避免名媛這個詞,把學校的課程命名為“淑媛”。她認為“名媛”像“小姐”一樣逐漸失去了本意。但在經濟欠發達的地方,“效法名媛”和“變身名媛”仍然是小鎮的潮流,一旦冠上“名媛”這個頭銜,學校招生就會火起來。
海派作家程乃珊在《上海Lady》表示,本土名媛必須達到三個標準,一是名門之女;二是才貌雙全;三是對社會、對女界有貢獻。
最後一點是重中之重,不管是舊時遺老遺少家的貴族千金,還是北洋政府的官家小姐,又或是民族資本家或文學泰斗家的世家名媛,所扮演的角色不能僅僅是在客廳、舞廳裡漫談風花雪月的太太。
有人將過去的女星與今天的女星比較,得出結論:過去的女星有一種新女性的風情,今天的女星則更多表現出類似秦淮河的風塵感。在這樣的娛樂時代,哪會產生名媛氣質的女星?
陳丹青曾說,“有教養的女子,有資望的名媛,沒有一個畢業於培訓班……咱們這個社會不要說沒有名媛了,就是模特走出來我看都很自卑,毫無內容的一張臉。”
鄭也夫也認為現在根本不存在什麼名媛,當被問到剛剛去世的楊絳算不算名媛時,他說,“你應該在她活著的時候問問她,看她自己怎麼回答。她有多長時間是在夾著尾巴做人?”
有人說,“名媛”是這個社會的溢出物,與實用主義無關,是作為平民的理想實現後剩餘的理想。有人感嘆,上世紀50年代的純真,80年代的理想主義,都如同名媛一樣不可複制。
兩天的體驗課中,戴著禮帽吃下午茶的學員,沒人提到“名媛本質上,是要對社會、對女界有貢獻的”。4位學員在學習完餐桌禮儀後,被帶到人均500多元的法餐廳就餐,這更像是一場測試。一盤盤精緻的食物擺上餐桌,學員大眼瞪小眼,偷瞄著老師如何拿起刀叉、吃完後刀叉該擺成什麼角度。
不愛說話的婉婷偷偷跟鄰座說,“我想拍照,又不好意思。”後來她還是拍了俄羅斯的魚子醬和搞不清名字的甜點,在回成都的路上,心滿意足地按了上傳鍵。
(文中亞雙、董穎、婉婷、高航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