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魔剪”斬獲諾獎技術和倫理挑戰依然巨大
今年的諾貝爾化學獎授予了有“基因魔剪”之稱的基因編輯技術CRISPR/Cas9。“這個基因編輯工具擁有巨大能量,會影響到我們每個人。它不僅在基礎科學領域引發了變革,還產生了很多創新性成果,並將帶來具有獨創性的新治療方法。”諾貝爾化學獎評選委員會10月7日在新聞公報中說。
當天,兩名女性科學家——法國的埃馬紐埃爾·卡彭蒂耶(Emmanuelle Charpentier)和美國的詹妮弗·杜德納(Jennifer A. Doudna)因其在“基因組編輯方法研究領域作出的貢獻”而成為新晉諾獎得主。
基因編輯技術早在20世紀90年代就已出現,但曾經非常耗時,甚至難以完成。利用CRISPR/Cas9基因編輯技術,可在幾週時間內改變生命的密碼——脫氧核糖核酸(DNA)。
CRISPR/Cas9技術徹底改變了生物學研究,並催生了新一代生物醫療企業的發展。
中科院上海巴斯德研究所一位研究員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CRISPR/Cas9尚未被作為疾病臨床診斷使用,但很多概念正在被驗證,比如對於寨卡、新冠以及癌症的診斷,顯示了其靈敏性;對於遺傳疾病的修正或極具爭議的人類基因改造,也取得了積極的概念驗證。”
他還表示,CRISPR/Cas9已成為研究實驗室的相關係統必不可少的工具,應用更廣泛,它的意義甚至超過2008年諾貝爾化學獎“綠色熒光蛋白”(GFP)的意義。
基因編輯公司股價猛漲
“這個獎實至名歸。”2013年諾貝爾化學獎得主之一的邁克爾·萊維特教授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很多人都希望憑藉CRISPR獲獎,但最終僅頒給了兩位女性科學家,我認為是對的。”
2013年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得主、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教授蘭迪·謝克曼(Randy Schekman)對他的同事杜德納的獲獎表示欣喜。
謝克曼教授通過郵件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他認為“詹妮弗和埃馬紐埃爾一定會得獎的,只是時間問題”。
謝克曼教授告訴第一財經記者,不管CRISPR是否獲得諾貝爾獎,基因編輯技術都已經“像野火那樣在生物醫學和生物技術領域蔓延”。“人們已經利用CRISPR技術開發出首個鐮狀細胞性貧血的療法,這只是個開始,更多的積極嘗試伴隨著一些坎坷,正在推動著這種革命性技術的應用發展。”
在諾貝爾化學獎公佈後,10月7日的海外市場上,基因編輯公司的股價出現了大幅上漲。美股週三收盤,瑞士基因編譯公司Crispr Therapeutics股價大漲超過11%,基因療法公司Editas Medecine股價上漲近8%,Intellia Therapeutics股價上漲超過13%——上述三家公司都是由杜德納或卡彭蒂耶聯合創立或參股的企業。
Crispr Therapeutics是杜德納和卡彭蒂耶共同創立的公司,也是將基因編輯帶入臨床的企業中走得最遠的一家。
在一期臨床試驗中,它已經開始治療患有鐮狀細胞性貧血的人,並且這種療法已經使得一些人擺脫了疾病的可怕症狀。
Editas Medecine是杜德納與哈佛大學教授喬治·丘奇(George Church)以及麻省理工學院(MIT)終身教授張峰共同創立的,該公司在CRISPR/Cas9的應用方面也走在同行的前列。
杜德納創立了多家基因編輯生物技術公司。就在6日,她創立的Scribe Therapeutics宣布與生物科技公司渤健(Biogen)建立合作夥伴關係,前者正在使用CRISPR技術開發一種用於治療肌萎縮性側索硬化症(即盧伽雷病)等神經系統疾病的治療方法,如果開發成功,至少可帶來超過4億美元的收益。
技術仍未完全成熟
基因編輯技術為一次性治療提供了希望,這種療法可以治愈由人類先天基因缺陷引起的遺傳性疾病。
首個進入臨床的基因療法用來治療鐮狀細胞性貧血,這種療法通過給蛋白編程,使得該蛋白能夠將DNA當中缺陷部分非常精準地剪切掉,然後再讓編輯後的細胞來修復這段被剪切掉的DNA,並插入剪切掉的DNA的位置。
使用CRISPR/Cas9進行基因編輯的原理是通過引入新的基因編碼來糾正缺陷基因,從而修復某些遺傳疾病,使癌症治療更加成功。該技術具有發現和操縱特定基因的能力,也使其具有成為探索所有生理和診斷疾病的日常工具的潛力。
“CRISPR的技術到底還有多大的提升空間?目前來看實現精準剪切已經沒有問題,但是要實現精準修復還有差距。”一位國內細胞免疫專家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但他認為,CRISPR技術提升的空間有限。
深圳市醫學基因重編程技術重點實驗室一位研究人員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Crispr所面臨技術上的問題包括安全性和效率的提升。”他還表示,諾獎有望推動這一技術獲得更多資本的關注。
此前呼聲較高的華裔科學家張峰沒有獲獎也讓人惋惜。張峰就職於美國麻省理工學院-哈佛大學博德研究所(Broad Institut),被認為是真正將基因編輯技術帶向人體細胞治療的人,他是CRISPR/Cas9多項關鍵核心專利的擁有者。張峰和哈佛大學的喬治·丘奇教授最早發表了關於將CRISPR/Cas9技術應用於人體細胞的論文。
圍繞這一熱門技術,產生了不少專利爭端。美國專利辦公室曾裁決,張峰是基因編輯技術的發明者。
丘奇教授曾針對CRISPR的專利爭端表態稱:“專利之爭總是會平息的,況且CRISPR/Cas9技術能夠真正作為藥物研發的話,還需要非常多的研究和技術上的改進。如果沒有杜德納等人的技術基礎作為支撐,張峰是不可能實現人體細胞上的應用的,但是如果沒有新的科學研究來提陞技術,那麼無論是杜德納或張峰的研究,都不足以支撐藥物的研發。”
美國冷泉港實驗室教授安東尼·扎多爾(Anthony Zador)此前在接受第一財經記者專訪時表示:“CRISPR/Cas9不是有可能,而是一定能獲得諾貝爾獎,但是問題是由誰來獲得這個獎項。這一基因編輯技術的影響力已經遍布全球幾乎所有的實驗室。”
CRISPR技術被授予諾獎,有望助推該技術的商業化進程。杜德納對CRISPR技術的商業前景表示樂觀。
在2016年接受第一財經記者採訪時,杜德納曾表示:“這些會創造就業,並且帶動新的技術發展,潛力非常大。我個人非常期待看到這一技術盡快實現轉化,以解決現實世界的實際問題。”
倫理挑戰依然巨大
儘管學界幾乎所有人都歡呼CRISPR/Cas9技術的開創性意義,可以重寫生命的密碼,但是也有科學家擔心這項技術被不正當地使用,或是過度使用。比如當基因編輯變得如此簡單之後,人們完全可以任意編輯人體胚胎和生殖細胞,製造出“轉基因嬰兒”,也就是說未來人們可以根據設計來創造出一部分“精英人群”,他們從智力水平、長相和特質都優於普通人種,並且能代代相傳,再換句話說,就是能夠影響人類進化,這引起倫理捍衛者的抗議。
英國政府曾批准允許在人體胚胎上做實驗;在美國,一些私人基金也投入大筆資金支持基因的基礎研究。
杜德納很早就意識到應在科學和倫理之間找到平衡。她近幾年來一直在同社會各界人士交流,以保證社會倫理的紅線不被跨越。杜德納曾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對於有可能影響人類進化的技術,我們要格外小心,因為它的後果是深遠且不可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