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9月19日的早晨，紐約證券交易所開市鐘聲響起，擁擠的交易大廳裡歡呼聲、口哨聲和掌聲此起彼伏。這天，由馬雲在1999年創建的電商巨頭創下了美股最大IPO紀錄。曼哈頓開市鐘聲響起時，在阿里巴巴的總部杭州，盛大的煙花綻放夜空，一塊巨大的屏幕上放映著交易大廳的實時畫面，上百名員工聚在室外，冒雨見證了這一時刻。

阿里巴巴IPO募資達250億美元，紐交所的一篇新聞稿將這宗IPO稱為“資本市場真正全球化的象徵”。

六年後，馬雲或將再次見證自己創立的公司打破史上最大IPO的紀錄。不過這一次，美國將成為旁觀者。

中國金融科技企業螞蟻集團將通過IPO上市，分析師稱，這宗IPO的籌資額可能高達300億美元，最早於10月進行。（螞蟻集團未在其IPO招股書中披露上市日期和籌資目標，並拒絕對此置評。）

螞蟻集團運營著全球最大的移動支付平台支付寶。今年6月，支付寶月活用戶已達7.11億。在信用卡未曾真正獲得成功且幾乎無現金化的中國，支付寶對中國消費者和企業的重要性已經不言而喻。

自2014年成立以來，螞蟻集團成長迅速，估值一路飆升至2,000億美元，因此被看作是全球最有價值的私有“獨角獸企業”。

這次，螞蟻集團計劃繞開紐約，在香港和上海兩地上市，所以，如果螞蟻集團能夠打破IPO紀錄，那麼這次慶祝活動將只在一個時區舉行。

如果說2014年阿里巴巴的IPO是資本市場全球化的象徵，那麼螞蟻集團這宗引人矚目的上市交易將反映出全球資本市場正如何漸行漸遠。

近年來，一些在美國上市的中國公司選擇通過私有化交易退市，或者在更靠近本土市場的地方進行二次上市。

易車於6月宣布規模達11億美元的私有化交易，該公司是一家在紐交所上市的中國汽車互聯網企業。同樣在6月，中國最大在線分類廣告公司58同城宣布，將通過一宗規模達87億美元的私有化交易，從紐交所退市。2004年在紐約和香港同步上市的中國芯片製造商中芯國際也已於2019年從紐交所退市，今年7月中芯國際在上海上市，並創下中國A股10年來最大IPO的紀錄。

華興證券（香港）的宏觀及策略研究主管龐溟說：“過去兩年裡，螞蟻集團在紐約上市的可能性已經變得越來越低。該公司必須要考慮所有不確定因素和風險因素。 ”

這些“不確定因素”包括美國參議院5月通過的一項法案，該法案將授予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權力，讓未遵守美國審計規定的外國公司強制退市。

美國財政部部長史蒂文•姆努欽在8月時曾經建議，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應該盡快於2021年年底將不遵守美國會計準則的公司退市，這甚至比上述參議院法案提議的時間還要早。

螞蟻集團在美遭遇挫折也並非第一次。該公司曾經試圖收購美國匯款機構速匯金，以求擴大在美國的業務佈局，並對其以中國為主的業務進行多元化調整。但美國監管機構於2018年1月阻止了這項金額達12億美元的交易。

政治風險諮詢公司歐亞集團的資深地緣科技分析師盧小萌（音譯）表示，螞蟻集團遭受了“對於中國公司，尤其是對於科技公司的這些攻擊。這是螞蟻集團認定’我們在美國的市場不大；我們不會在這個資本市場籌資；我們應該為我們的IPO考慮其他選擇’的原因所在。”

據知情人士透露，在香港和上海兩地上市是螞蟻集團首選的IPO方案。

這不僅是因為美國對螞蟻集團這樣的中國公司已經變得不再好客，還因為螞蟻集團的本土市場正在變得越來越友好。螞蟻集團將在上海證券交易所科創板上市，2019年推出的科創板被譽為中國版的納斯達克，為吸引科技公司登陸，上市標準較為寬鬆。7月22日，上海證券交易所將科創板上市證券納入上證綜合指數樣本空間，從而反映出科技公司上市的影響力日益增長。

與阿里巴巴2014年規模龐大的IPO失之交臂後，為吸引科技公司，港交所於2018年對一些上市標準實施改革，例如允許實施加權投票權結構的公司上市，以及允許在海外上市的“創新型”內地公司在香港二次上市。

規模最大的證券交易所（按IPO金額計）。來源：彭博；畢馬威。分析基於截至2020年6月22日的數據，包含超額配售。美元/港元匯率為7.78。

龐溟表示，中國香港和內地交易所近期實施的改革讓在這兩地上市“變得不再那麼複雜，也不再需要耗費太多時間”。他補充說，與在美國上市相比，上市地點更接近本土市場，可以幫助中國企業實現更高的估值和更好的流動性。

香港晨星投資管理（亞洲）有限公司的資深股票分析師胡啟泰表示，像螞蟻集團這樣的中國公司能夠憑藉國內市場對其產品的熟悉吸引投資者，並在上海證券交易所籌集資本。中國散戶投資者尤其會被自己熟悉的品牌和產品所吸引，胡啟泰如是說。

在香港和上海兩地上市也意味著螞蟻集團資金籌集地將更靠近東南亞，螞蟻集團在東南亞的泰國、印尼、緬甸和菲律賓投資了多家金融科技初創公司。龐溟稱，總之，與在紐約上市相比，在香港和上海兩地上市“對於螞蟻集團而言更簡單”。

美國投資者錯失機會

然而，對那些希望從螞蟻集團IPO中分得一杯羹的美國投資者而言，一切就變得更難了。美國的投資者可以購買香港上市公司的股票，也會有渠道購買螞蟻集團在香港上市的股票。不過，盧小萌稱，香港時間比紐約時間早12個小時，因此監控市場在操作上有難度。與此同時，美國投資者幾乎沒有渠道來購買螞蟻集團在上海上市的股票。境外投資者只能通過受到嚴格監管的、局限於少量機構投資者的股票交易計劃購買內地上市公司的股票。

與此同時，美國的交易所還將錯失螞蟻集團龐大IPO帶來的上市費、交易量和交易活動。

螞蟻集團母公司阿里巴巴的股價自從在紐交所上市以來已經翻了兩番多，並於9月1日創下新高。許多美國投資者認為螞蟻集團擁有相似的增長潛力，原因是螞蟻集團的用戶基數龐大、估值高並且增長迅速，這不禁讓人聯想起2014年時的阿里巴巴。

盧小萌稱，“如果這些類型的公司繼續回歸本土市場，美國的投資者將不會有直接的投資機會。”

隨之而來的損失將非常巨大。根據華興資本6月的一份報告，可能因為參議院法案而退市的在美上市中國企業總市值在1萬億美元左右，約占美國股市總市值的3%。

與此同時，盧小萌稱，美國並未遭到“全盤放棄”。中國最大的在線房地產平台貝殼找房在8月登陸紐交所，籌得25億美元資金。電動汽車製造商小鵬汽車同樣於8月登陸紐交所，籌得15億美元資金。另一家中國電動汽車企業理想汽車7月在納斯達克上市，籌得11億美元資金。

盧小萌表示，中國企業仍然紛紛在美國上市，“但這些公司在過去幾個月內總共籌得的資金，與考慮在本土市場上市或進行私有化的公司相比，金額要小得多。 ”

法國外貿銀行的亞太區首席經濟學家艾麗西亞•加西亞•埃雷羅表示，高科技行業以外，海爾和美的這樣的中國公司很可能會繼續尋求在美國上市。但“具有標誌性的大公司”，尤其是科技行業中這樣的公司將不再選擇赴美上市。

2020年5宗規模最大的

中國IPO交易

1. 中芯國際

上市日期和地點：7月16日，上海

籌資額：76億美元。中國將中芯國際視為實現半導體自給自足目標的關鍵。2004年中芯國際在紐交所和港交所同步上市，並於2019年從紐交所退市。

2. 京滬高速鐵路

上市日期和地點：1月16日，上海

籌資額：45億美元。這家鐵路運營商運營著北京和上海之間長達1,200多公里的鐵路線。受新冠疫情影響，其客運量、營收和利潤大幅下降。

3.京東

上市日期和地點：6月18日，香港

籌資額：44億美元。京東赴港上市屬於二次上市，該公司是中國僅次於阿里巴巴的第二大網上零售商。2014年，這家電商巨頭在納斯達克上市。

4. 網易

上市日期和地點：6月11日，香港

籌資額：31億美元。網易是中國第二大遊戲公司，赴港上市屬於二次上市，其在納斯達克上市的時間已有20年。新冠疫情期間，公司的銷售額取得了飛速增長。

5. 百勝中國

上市日期和地點：9月10日，香港

籌資額：22億美元。百勝中國在紐交所上市，是肯德基和塔可貝爾中國業務的母公司，在香港的二次上市表現慘淡，成為港交所一年多來十億美元以上的上市交易中首發表現最差的個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