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健康寶”誕生記
經常性的48小時連軸轉、110天、70餘名團隊成員。回想起北京健康寶的開發過程,李浩浩說這是他印象最深刻的三組數字。從大年初一(1月25日)開始,作為中關村科學城城市大腦股份有限公司總經理,李浩浩便帶領他的團隊開始了系列防疫科技產品的開發運營,他也因此榮獲了全國抗疫先進個人。
過程並非一蹴而就。
李浩浩對經濟觀察報表示:“系列防疫科技產品研發期間,經歷了技術、人員缺乏等難題。最開始階段,一位沒帶電腦返回農村過年的技術人員,甚至被迫跑到村里的小賣部借電腦,在小賣部待了三天把一項非常重要的功能開發完後,才收拾東西再趕回北京。”
9月17日,經濟觀察報專訪了李浩浩,他回憶了健康寶誕生過程的故事與細節,回應了外界對於企業是否掌控以及商用個人隱私數據等質疑並談到未來健康寶的發展方向。
經濟觀察報:從1月25日最初接到任務到3月1日健康寶的推出,公司防疫產品的研發經歷了怎樣的歷程?
李浩浩:從時間線來看,主要可分為三個階段。
1月25日,我們接到政府任務時並不是直接做健康寶,而是主要解決北京多家規模以上企業的疫情防控問題,即解決企業員工個人健康狀況實時掌握的問題。正月初三,任務要求發生改變,當時北京市已經組織起全市的疫情調度管理組織體系(分為社區、街道、區、市4級),此時,需要社區居住人員信息的上下打通,所以我們緊急開發了疫情報送系統。
通過疫情報送系統,居民在社區填寫的紙質版信息,能轉換成電子數據並實施共享到疫情防控部門,此時便能精確篩選出需要重點關注的人員。篩查完之後,還能將重點關注人員的信息逐層下發最終讓社區掌握,各個社區掌握相關的情況後,也就能跟重點關注人群見面訪談以了解更具體的信息。
當然,疫情報送系統相當於一套管理系統,主要是面向於政府部門,老百姓看不到。
在第二階段,我們就開始研發跟老百姓相關的移動端。
2月10號,北京大部分單位開始復工復產,此時大量人員開始從外地返京。剛開始鐵路部門、民航部門大多是讓乘客填寫紙質的表格,部分航空公司可能反應快,讓乘客用自己的App簽。但兩者都面臨數據共享打通以及效率低下的難題,導致後期個人信息篩查沒有數據支撐。
為此,我們開發了京心相助,讓返京人群可以提前將個人數據添加到京心相助上,這樣填寫的信息就自動進入前期開發的系統裡(疫情報送系統),從而打通市、區、街道、小區4級的信息傳遞,個人抵達社區之後也就不用再填寫基本信息了。
依托京心相助,從疾控的角度對所有返回北京的人員情況有了一個全面的掌握,為流行病學篩查提供數據支撐。
京心相互的產生過程也經歷了類似的過程。
人群大量返京主要是為了復工復產。此時商超等都沒開門,人基本是辦公室、家裡兩端跑。在家一端能依托社區的群防群治;路上交通部門可通過要求戴口罩等措施來管控;但到了辦公地點尤其是寫字樓如何管控?為此,我們協助市委市政府開發了京心相互,面向全市所有的寫字樓。個人信息即使在社區沒有被掌握,在辦公樓一端也肯定能被掌握。
在第三階段,此時復工復產已到一定階段,社會上餐飲企業等開始恢復營業,老百姓去的地方更多,此時個人便需要一個健康證明出示給不特定的地方,相當於個人健康信用。健康寶應運而生。通過健康寶,北京人員出差返京以及外地來京人員的短時停留等信息都能管理起來。
技術上,健康寶研髮用的是互聯網比較成熟的技術,只是應用場景比較特殊。主要的難點在於後台需要支撐大量的數據,並通過對個人信息數據的分析,最終在移動終端呈現出三種顏色的碼。
同時,我們還面臨大流量的同時訪問。北京市的健康寶用戶數可能在3000萬以上,尤其在早上9點時,上千萬用戶迸發使用。但健康寶又不能出現延遲等問題,它的場景很關鍵。比如老人可能馬上要進社區,上班族馬上要進園區打卡,如果延遲半個小時怎麼辦?截至目前,健康寶實際上只出過三次問題。
經濟觀察報:健康寶經歷多次版本更新,更新的依舊是什麼?
李浩浩:健康寶經歷了三次大的版本更題,小的版本更替次數則不計其數,剛開始幾乎每天都有更新。版本更新的過程都是倒逼的,有市裡主導性的更新,也包括新數據的納入、用戶的反饋。
健康寶運行初始階段,每天早上8點,疾控中心和政府等工作人員會和我們一起開會討論在健康寶上增加哪些功能;中午12點,我們帶著需求回到公司並討論如何轉換成具體可開發的功能,討論結束後經常已是晚上8點;晚上8點,技術團隊就開始熬夜開發;第二天凌晨6點,按照要求新版本上線。2個小時後,新的一輪更新討論又開始了。
我們技術團隊70餘人,經常連續一干就是48個小時,大家都熬的不行。
我們團隊裡有一對夫妻。一個負責產品設計(即界面、功能模塊的設計等),一個負責後台開發。兩個人一個帶一個團隊,一天晚上凌晨2點了,夫妻兩人和團隊成員一起開視頻會議,孩子被他們倆吵醒了,在那哭,兩個人卻因為開著會分不出身去哄孩子。當時確實不容易。
與此同時,我們還面臨著人員缺乏問題。
大年初一,和政府的領導開會時,公司就我和總裁助理兩個人,大家都回家過年了。後來我們快速把北京的員工集合起來,讓外地員工能返京的盡快返京,不能返京的就在線上工作。疫情開始階段,團隊大部分工作都是在線上完成的。
因為公司一些程序員家住農村,回家的時候沒帶開發的電腦,因我們只能用快遞把電腦快遞給他們。有些地方快遞也不通,就只能讓他們藉電腦。有一位程序員,甚至只能跑到他們村的一個小賣部,借用小賣部的電腦在那待了三天多直到把非常重要的功能開發完,才收拾東西再趕回北京。
中後期,健康寶主要是根據用戶的反饋、政策的變化、政府的需求來進行三者結合完善。比如某地區風險等級改變後,健康寶需要實時更新相應的數據,從而實現該地區人群健康碼顏色的改變;一些用戶反饋個人照片無法更換,健康寶第二次版本更新便完善了此功能,提升用戶的體驗感。
健康寶的持續更新狀態維持了110天,技術人員也跟著持續運轉了110天。此後軟件才基本穩定,更新的比較少。
經濟觀察報:您如何看待用戶對於企業可能獲取並商用健康寶個人信息的質疑?
李浩浩:健康寶的運營掌握在政府手裡,我們只是提供技術支持,並且我們是和政府聯合開發的。我們企業相當於架構了一個數據通道,最終每個人的隱私數據全由政府掌握,我們對數據沒有任何權限。
我個人理解,實際上疫情管控也是一種應對公共事件產生的一種公共管理,這種公共管理必然會產生一些個人信息的委託管理。就像辦身份證需要把個人信息委託給公安局,健康寶相當於把個人隱私數據委託給政府。
對於健康寶是否商用,這取決於政府的相關政策,從目前來看,也沒有商用的方向。我們覺得健康寶是有商用價值的,因為健康寶是一體多端,一體即一個政府平台,多端即微信、支付寶、北京通等前端,他們提供數據的入口,後者可能有商用的價值。
經濟觀察報:您認為健康寶的下一步市場或技術方向如何?
李浩浩:對於健康寶技術出口,我們也在跟一些合作夥伴探討,但現在面臨很多問題。因為出口時,產品整個體系的網絡移植需要與他國國內的組織體系、信息化基礎設施建設相結合。比如健康寶後台依靠大量的數據(手機運營商數據、交通數據、互聯網數據等,他國能否互相打通?這些都需要跟當地去匹配,但技術移植一直是完全沒有問題的。
現在,公司基於人臉識別的健康碼信息展示產品已經做出來了,並已在海淀區試點使用。目前北京市政策上也允許,相關的數據接口也能打通。未來產品肯定要進一步推廣,因為在疫情防控常態化背景下,相比於社區人員長期值守的人力成本,機器的使用肯定能大大降低成本
目前來說,人臉識別的產品價格不是特別高,一台價格在上萬元。
經濟觀察報:在疫情防控常態化背景下,公司長期運營健康寶是否會面臨相應的成本問題?
李浩浩:健康寶看起來是一個很簡單的小程序,但成本多少關鍵需要看它的業務邏輯。一如微信、支付寶,界面看起來很簡單,但加上大流量、大批量用戶以及內部業務的複雜性,投入的開發成本就很高。
在國內疫情管控的常態化背景下,健康寶肯定需要長期運轉。這個長期運轉作為一種公共服務,將來可能需要政府的一些投入。就像我們開發的線上教學平台等其他助疫產品,也是政府購買服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