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人軟件”再智能暴力永遠是暴力
在對撕、互懟成網絡習氣的時下,“口吐芬芳”已是很多人的常規武器。有些“好戰者”信奉的就是:與人懟,其樂無窮。可許多人可能想不到,跟他們對罵的未必是人,而是軟件或應用。改用互聯網上的那句經典句式,“你永遠不知道網絡對面跟你對罵的,是一個人還是一個App”。
日前就有媒體報導,因為網上交流常有一言不合就開罵的情況發生,近年來出現了不少批量生產罵人語句的軟件,既能源源不斷提供“語言砲彈”,將對手罵得體無完膚,還能規避各種敏感詞彙,不至於被屏蔽。
為了躲避網友舉報,這類罵人軟件多半“狡兔三窟”,既有網頁版,也有小程序和App,時常轉移陣地,還有備用域名隨時“續命”。
這些軟件所生成的罵人話,無外乎“你是數字界和字母界的二把手”“你到底是什麼雜交品種,腦仁兒竟然還沒瓜子大”之類,看起來不帶一個髒字,實際上都是不折不扣的髒話。
某種程度上,有些罵人App帶來了一個新物種,那就是——“AI噴子”。
用罵人軟件反制噴子,就不是噴子了?
出現罵人軟件並非新鮮事兒,網絡剛剛興起時,就已經有人嘗試開發,只是與如今“罵人不帶髒字”的AI罵人有所區別。
早在2005年,《廣州日報》就曾報導,有人在社交平台聊天中無端挨罵,對方的罵人話不但句句惡毒,直指祖宗十八代,而且如排山倒海一般不帶喘氣的,被罵的人連回個嘴的機會都沒有。後來一查才發現,原來這個打字奇快而且罵術驚人的罵人者,其實是罵人軟件的自動操作。
當時的罵人軟件多半並不牟利,只是一些程序員為了打發空閒時間的無聊操作。
那時網絡還是實打實的“虛擬世界”。一言不合就開罵的事情時有發生,比如論壇裡吵架,版主參與罵戰也不是新鮮事兒。罵人軟件不管是用來取樂,還是用於吵架,都很難引來懲罰。
多年過去了,罵人軟件也經歷了多次進化。這些軟件在技術上當然更成熟了,數據庫更大,語言更“鮮活”“智能”,甚至還有了互動性,可以根據對方的語言判斷自己該用哪句回擊。它也變得“小心謹慎”,開始主打“罵人不吐髒字”的路線,畢竟因為網絡監管逐漸嚴格,平台的關鍵詞過濾和屏蔽,多少起到了些震懾作用。
從網絡生態來說,罵人軟件確實有存在的土壤。上網門檻越來越低,情緒化表達也越來越多,許多人不喜歡講道理,更習慣做個網絡噴子。
遇上這種人,那些不喜歡講髒話的網友,要不就退避三舍,要不就把自己拉到與對方一樣的層次展開互罵。這樣一來,選擇罵人軟件好像還成了中間路線,既反擊了噴子,又沒罵髒字,甚至還“幫助我有效表達訴求,為我節約時間精力”。
但罵人軟件真的是“中間路線”嗎?當然不是,它本質仍然是“以暴易暴”,以髒話回應髒話,無非是罵人軟件提供的髒話稍微隱蔽一點罷了。
看起來是軟件幫著罵人,實質上,軟件背後是人,利用軟件罵人的人也是把自己拉到噴子的段位,折損自己的修養。說得更清楚些,用罵人軟件反制噴子,也是噴子。
拒絕罵人軟件就是拒斥反智和情緒化表達
罵人軟件把那些本來不願意罵人的人也拖下了水,讓“不好好說話”的人進一步增加。
在使用罵人軟件後,網上的髒話看似少了,但網絡環境並未真的淨化,反而進一步消解了理性溝通的空間。人們對技術過分依賴的“現代社會病”,其缺陷也會在這種環境下被無限放大。
更何況,使用罵人軟件的可不只有那些“無奈求助於罵人軟件”的人,原先的網絡噴子同樣可以使用。這讓他們在臭嘴之外,又多了一種武器,只會更加肆無忌憚。
換言之,罵人軟件的存在,只會進一步破壞網絡生態,拉低更多人的道德底線,加劇網絡戾氣,形成更大的網絡暴力。
不敢想像,這些罵人軟件到了那些網暴愛好者手中,會產生多大的威力。
說到網絡暴力時,“雪花論”常被提及。而當罵人軟件上陣,那就是“雪花”了,是“雪團”。
更令人擔心的是,罵人軟件對青少年的影響不容小覷,有可能成為一些青少年的固定表達模式,不但用於平時,甚至還用於作文。把祖安文化當亞文化而非言語暴力,已經是跑偏了,若罵人軟件再加持,他們會不會罵咧得更起勁?
有初中語文老師就表示,那些在文學名著中集納罵人語言的軟件,甚至讓莎士比亞成了孩子心中“最會罵人的老頭”。
拒絕罵人軟件與拒絕講髒話一樣,本質都是在拒絕反智和情緒化表達,也可以避免在情緒化表達中落入群體極化的陷阱。
至於那些“罵人軟件”的開發者,倒也沒有必要浪費自己的聰明才智和技術能力。開發罵人軟件,只能是技術向“惡”,是走向了技術倫理的反面。
這裡倒有個建議:面對太多人不喜歡好好說話、不愛講道理的壞習慣,與其用罵人軟件把自己拉進罵戰泥潭,還不如開發“邏輯軟件”。
許多人寧做噴子也不好好講道理,很大程度上就是邏輯缺失所導致。引入“邏輯軟件”,在對話中藉助軟件的作用,挑出對方的邏輯謬誤,讓“你行你上”之類的謬論無所遁形,駁倒了對方,還能給自己補補邏輯課。
將技術用在幫人罵人上,不如用在幫人以理服人上。這樣的“邏輯軟件”若能開發出來,估值多少不好說,但價值無量。
作者:葉克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