矽谷容不下他們:這家最神秘的獨角獸要上市了
矽谷最神秘的獨角獸下週要上市了。他們曾經幫助美國獵殺了本拉登。在科技巨頭和創業新貴雲集的矽谷,卻有這麼一家處事極其低調的創業公司。儘管這家公司的估值早就超過百億美元,一度是全球排名第四的獨角獸;但他們卻極少進入大眾視線,從不主動尋求曝光。如果不是赫赫有名的聯合創始人兼董事長,媒體更是很少報導他們的新聞。這家創業公司不需要市場營銷,也沒有銷售團隊,多年來始終籠罩在神秘的面紗中。
新浪科技鄭峻發自美國矽谷
最不矽谷的科技獨角獸
這家創業公司的企業文化更是與硅谷其他科技巨頭格格不入。多年來他們始終和矽穀保持著距離,不願融入矽谷。同樣,他們也不為矽谷所接納。過去兩年時間,他們的矽谷辦公室和兩位創始人的住所都曾經遭到憤怒抗議。最終這家公司和兩位創始人先後搬離,徹底告別了矽谷。
這頭特立獨行的獨角獸就是Palantir,矽谷創業投資大亨彼得·蒂爾(Peter Thiel)和卡普(Alex Karp)等幾位斯坦福校友在2003年創辦的大數據公司。Palantir主要為美國政府機構和企業巨頭提供定制化的大數據分析服務。2015年Palantir完成了8.8億美元融資,估值達到了200億美元,成為當時全球估值排名第四的科技獨角獸,僅次於Uber、Airbnb和小米三家公司。
蒂爾創辦Palantir時自己掏出了3000萬美元,這個名字來自於電影《指環王》裡可以洞悉萬事的水晶球,他的持股不到30%,是最大股東。2004年,美國中央情報局領投了Palantir的A輪融資。他們的主要投資者還包括了媒體大亨默多克、家得寶創始人朗格爾(Ken Langone)等人。過去十多年時間,Palantir總計進行了10多輪融資,總計籌集資金25億美元。王思聰的普思資本也在2014年向Palantir投資過400萬美元。
雖然創始團隊一度對上市持抵制態度,但最終還是擋不住投資人的壓力,從2018年開始籌備上市,原計劃在2019年上市交易。今年7月份Palantir向紐交所提交了申請,計劃下週(9月23日)上市交易。但即便是上市,Palantir也不走尋常路。和常規公司上市尋找承銷商搞路演做圈購不同,Palantir選擇了直接上市的方式。
這意味著Palantir不需要融資,只是老股上市交易,交易所得都歸屬目前的股東所有。而且,現有股東也沒有禁售期的束縛,可以隨時套現走人。通常來說,只有對自己的品牌和業務都有充分信心的公司才會選擇直接上市的方式,因為他們相信自己沒有投行的承銷和護盤也可以保持股價。從這角度來看,Palantir顯然對自己在華爾街的認可程度信心滿滿。卡普表示,Palantir上市是為了讓股東和員工以合理價格獲得回報。
他們幫美國找到本拉登
“PayPal教父”彼得·蒂爾當然是Palantir的招牌。通常媒體在報導蒂爾時也會順便提一句Palantir。他在1999年創辦了PayPal,次年與伊隆·馬斯克(Elon Musk)創辦的X.com合併。蒂爾一直擔任PayPal的CEO職位,成功帶領公司在2002年上市,上市半年就作價15億美元出售給了eBay。第二年,成功套現的蒂爾創辦了對沖基金Clarium,還和卡普(Alex Karp)等幾位斯坦福校友共同創辦了大數據分析公司Palantir。
當然,讓彼得·蒂爾走上財富巔峰的是2004年的一筆天使投資。那年夏天蒂爾給稚氣未脫的哈佛學生扎克伯格開了一張50萬美元的支票,獲得了他們剛創辦網站10.2%的股權。蒂爾還給扎克伯格引薦了矽谷的諸多人脈資源,幫助這個年輕人完成了隨後的多輪融資,帶領Facebook一步步成為互聯網巨頭。儘管後來蒂爾因為支持特朗普而在矽谷遭到排擠,但扎克伯格一直支持蒂爾留在Facebook的董事會。
蒂爾創辦Palantir的初衷是通過大數據分析為金融行業找到欺詐交易,這是他在PayPal時期就有的創業想法。但當時正值911事件之後,美國政府為了反恐戰爭需求,向矽谷尋求大數據分析方面的幫助。他們找到了彼得·蒂爾,Palantir因此改變了業務方向,轉而為美國聯邦調查局、中央情報局和五角大樓開始進行數據分析,以反恐作為主營業務。中情局因此向Palantir投資了200萬美元,主導了A輪融資。
中央情報局前局長塔內特(George Tenet)甚至感慨,如果911事件之前就有Palantir的數據分析服務,或許悲劇就不會發生。在911事件之前,美國情報機構實際上已經掌握了不少可能有恐怖襲擊的情報信息,但卻沒有得到有效匯總和分析。而Palantir最擅長的就是從看似無關的諸多瑣碎信息中,通過他們的分析和算法,找到這些雜亂無章數據中的內在關聯,為政府機構提供解決問題想要的核心信息。
2011年美國奧巴馬政府正是得益於Palantir通過大數據得出的情報,才成功發現本拉登的藏身之處,派出突擊隊在巴基斯坦擊斃了這名全球最知名的恐怖分子。獵殺本拉登讓Palantir名聲大噪,但也讓蒂爾和卡普失去了“自由”:由於擔心成為恐怖組織的報復對象,他們不得不開始聘請專業安保人員全天候陪護自己。這對原本喜歡全球到處旅遊的卡普來說,是個不得不接受的成名代價。
除了幫美國政府找到本拉登之外,Palantir還幫助美軍在阿富汗戰爭分析恐怖分子的活動規律和襲擊方式,實施提前打擊;幫助美國國土安全部打擊墨西哥販毒網絡的運毒行動,抓獲美墨邊境上活動猖獗的毒販;幫助美國聯邦調查局發現經濟犯罪,其中包括在2008年破獲美國“世紀巨騙”麥道夫(Bernie Madoff)的龐氏騙局。
押注大選成為總統親信
由於主要服務對像是美國政府,Palantir的很多骨幹員工都必須通過美國政府的背景調查,申請國家安全許可。由於擔心遭到外國情報部門策反,美國政府會給這些骨幹員工額外津貼,讓他們住在Palantir公司附近。而Palantir在矽谷帕托阿爾託的總部,窗戶上都安裝了反竊聽設備。除了美國政府,Palantir也為美國的盟友英國、德國等國提供服務。當然,他們不可能為美國眼中的競爭對手提供服務,從未考慮過中國業務。
從2010年開始,Palantir開始擴展企業用戶市場,他們的第一個客戶是摩根大通,還是由紐約市警察局推薦的。Palantir 現在服務的商業機構包括金融巨頭瑞信、製藥巨頭默克、空中客車以及菲亞特克萊斯勒等等。和諮詢行業巨頭相比,Palantir擁有更為先進的大數據分析技術,而收費價格卻只有諮詢公司的零頭。他們面向企業市場的單次收費還不到100萬美元。今年上半年Palantir的企業業務營收增長了27%。
從2003年創辦以來,Palantir從來都沒有實現盈利,2019年更是虧損了5.8億美元。雖然獨角獸長期虧損並不令人奇怪,但Uber和Tesla那些都是面向大眾市場的企業,而Palantir卻是一家面向政府和企業客戶的公司。不過,今年上半年Palantir虧損收窄至1.65億美元,營收同比飆升49%,至4.81億美元。
直到此次上市,外界才得以獲知Palantir的業務狀況。截止今年上半年他們共有125名客戶,政府客戶貢獻了54%的營收,其中一家政府機構就給Palantir帶來了11%的營收。儘管沒有公佈客戶具體信息,但外界都知道Palantir的主要服務對像是美國政府,包括中央情報局、五角大樓、聯邦調查局、國稅局、國土安全部等諸多政府機構。
2015年底或許是Palantir創辦以來遭遇的低谷。那一年他們的政府業務陷入了飽和,企業業務拓展不力,更失去了包括可口可樂在內的企業巨頭客戶。但2016年蒂爾冒矽谷之大不韙公開支持特朗普,2016年給後者捐款了300萬美元,讓他成為了新任總統最信任的科技富豪,更擔當了特朗普與硅谷之間的溝通橋樑。
特朗普的科技行業巨頭見面會,也是由蒂爾出面組織的,Palantir更和谷歌、微軟、蘋果、Facebook等科技巨頭一道參加總統與科技行業的高峰見面會。這或許是Palantir在全美媒體中最風光的一刻。隨後Palantir的政府業務重新開始增長,更開始拓展到美國的海外盟友。
Protesters Target Palantir for Profiting from ICE Contracts : Indybay
在矽谷沒有立足之地
雖然蒂爾是Palantir的董事長和最大股東,但公司的具體業務運營交給了卡普,後者一直擔任Palantir的CEO職位。有趣的是,蒂爾是矽谷屈指可數的特朗普支持者,但卡普卻是一個自稱社會主義者的左派。頂著一頭亂發卡普在德國法蘭克福大學拿到哲學博士學位,導師是大名鼎鼎的哈貝馬斯(Jurgen Habermas)。2016年,卡普投票支持希拉里,甚至拒絕去會見當選總統特朗普,稱自己對特朗普毫無好感。
雖然政見不同,但蒂爾和卡普都和矽谷無法相容。由於公開支持特朗普,蒂爾遭到了矽谷的排擠抵制,不得不在2018年搬到洛杉磯居住。在今年的總統大選中,蒂爾迄今保持著旁觀和沈默態度,並沒有像2016年那樣公開站出來支持特朗普。雖然卡普支持希拉里,但他公開表示,自己反對矽谷這種越來越不包容的排除異己的文化。
毫不誇張的說,Palantir是矽谷最不遭人待見的科技公司。除了蒂爾公開支持特朗普的原因,Palantir也直接參與了美國政府的諸多爭議行動。他們參與了中情局打擊維基解密網站的行動,也涉足了美國情報部門監聽棱鏡計劃。更為重要的是,Palantir為政府提供了基於視覺識別技術的數據分析,幫助美國政府發現和遣返非法移民,幫助美國警察確定和抓捕街頭抗議分子,這讓他們成為了矽谷眼中“助紂為虐”的壞公司。
在Palanir申請上市之後,卡普更宣布要和矽谷決裂。“Palantir雖然是在矽谷創辦的,但我們和矽谷科技行業的價值觀與企業目標越來越背道而馳。矽谷的工程精英們可能比絕大多數人都知道怎樣打造軟件,但他們卻對社會應該如何組織或者司法需要什麼知之甚少。過去十五年,矽谷一直和我保持距離,我也習慣了和他們保持社交距離。”
過去幾年時間,Palantir在帕羅爾託的總部、蒂爾和卡普的住所都曾經遭到民眾組織抗議,也堅定了他們離開的決心。就在申請上市之前,Palantir宣布把總部從矽谷帕羅阿托搬到科羅拉多州丹佛,展示自己和矽谷徹底決裂的決心。卡普在公開信中表示,“我們為美國國防和情報機構提供軟件服務,是為了維護國家安全,卻不斷遭受非議,而那些出售消費者數據來獲取廣告利潤的互聯網公司,卻對此習以為常。”
雖然卡普沒有指名道姓,但他所斥責的對象應該是谷歌。蒂爾此前也曾經公開譴責谷歌是美國的叛徒。由於遭到員工的抵制,谷歌放棄了為五角大樓提供無人機視覺識別的技術項目;因為諸多谷歌員工不願意自己的視覺識別技術幫助美軍研發殺人武器。不過,微軟、亞馬遜和谷歌都在積極爭奪美國五角大樓利潤豐厚的雲服務項目。
儘管Palantir因為與美國軍方的關係而遭到矽谷疏遠甚至抵制,但實際上,矽谷的崛起本身就和美國軍方有著莫大關係。矽谷知名創業者史蒂夫·布蘭科(Steve Blank)向新浪科技介紹說,斯坦福大學在冷戰時期是美國軍方的武器技術研究中心。被稱為“矽谷之父”,開啟產研合作道路的斯坦福大學前校長特曼(Frederick Terman)本身也是軍方秘密科研團隊的負責人。矽谷地區獲得了五角大樓的大筆資金投入,吸引了大量工程人才,這為後來的芯片行業的興起奠定了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