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痛快一刀更讓人煎熬的，是生死未卜。短短兩天時間，消息多變，起起伏伏。TikTok美國的命運籠罩在陰影迷霧中。到底是被迫出售給美國巨頭，還是無奈接受徹底封殺。字節跳動正在緊張等待著特朗普政府的最終決定，而原本已經確定的出售交易也被迫叫停。

總統傾向徹底封殺

美東時間7月31日週五上午，據彭博社報導，白宮可能最快週六頒布行政命令，以國家安全為由，施壓字節跳動出售TikTok美國業務，否則可能封殺這一應用。美國總統特朗普在出發去佛羅里達參加活動前對媒體確認了這一消息，稱“正在考慮對TikTok的諸多選擇方案，有可能封殺TikTok”。

多家美國媒體隨後發布消息，微軟和字節跳動正在商談TikTok的收購交易，可能由微軟接盤TikTok的美國業務。顯然，字節跳動早就提前知道了美國政府的態度，已經在準備TikTok美國的出路。知情人士透露，過去幾週白宮一直在積極推動TikTok美國業務的出售交易，明確表示希望由一家美國公司來持有這一業務。

但周五晚上，特朗普卻在從佛羅里達回華盛頓途中表示，他很快會簽署行政命令，在美國封殺TikTok業務。他專門強調，自己傾向於徹底封殺TikTok，而且完全有權這麼做。令人意外的是，特朗普還明確表示自己不支持一家美國公司收購TikTok美國業務。

美東時間8月1日週六，據美國媒體報導，由於特朗普明確反對美國公司收購TikTok美國業務，微軟和字節跳動暫停了收購談判。據報導，雙方此前的談判已經進入了深入階段。特朗普的言論讓雙方都感到意外。微軟和字節跳動因此決定暫停談判，進一步等待官方立場明確，不能排除美國政府採取強硬措施的可能性。

去年開始籌劃封殺

這究竟是美國政府的慾擒故縱，還是下定決心趕盡殺絕？不過，TikTok美國的命運並不掌握在自己手中。在超級大國的國家機器面前，任何互聯網公司都是無能為力的。字節跳動能否以合理價格出售TikTok美國業務，也是一個未知數。

圍剿TikTok的行動是從去年開始的。美國一些共和黨國會議員呼籲特朗普政府考慮TikTok的國家安全風險，認為中國可能會通過TikTok獲取美國用戶的資料。雖然民主黨和共和黨在其他國內問題上分歧巨大，但在涉及TikTok的問題卻是立場接近，民主黨議會領袖也不反對對TikTok展開國家安全風險調查。

去年年底，負責審議外資業務的美國外國投資委員會開始對TikTok展開調查。因為2017年字節跳動斥資10億美元收購Musical.ly的交易並沒有獲取外國投資委員會的批准，當時Musical.ly在美國已經有數千萬用戶，這些用戶隨後併入了TikTok中。

封殺TikTok的預熱行動也早就展開：去年年底五角大樓要求軍隊人員刪除TikTok應用；美國國會本月通過法案，規定政府職員不得在工作手機上安裝這款應用。此外，富國銀行等美國大企業也紛紛要求員工在工作手機上卸載TikTok。美國國務卿蓬皮奧6月底公開表示，正在考慮封殺TikTok。

其實字節跳動早就預見到了TikTok的政治風險，而提前進行了諸多佈局。TikTok和抖音雖然是雙胞胎，但卻是完全分離的兩個應用。TikTok管理層也不斷對外表示，自己的服務器設在新加坡，用戶數據絕不會傳回中國，更從未收到任何要求數據的命令。

退出美國無法接受

在美國監管環境明顯惡化之後，字節跳動從今年開始投入了大量精力用於遊說：挖來迪士尼高管梅耶（Kevin Meyer）出任TikTok CEO職位，用美國高官來應對美國政策；宣布徹底拒絕政治廣告，絕不干涉美國選舉；投入重金在華盛頓組建遊說團隊，其中包括共和黨要人和特朗普好友；宣佈在海外設立TikTok全球總部，要對美國投資創造就業。

然而，這些舉動並沒有起到作用，無法改變美國政府對中資持有TikTok的懷疑態度。去年白宮就以同樣的國家安全理由，迫使崑崙萬維出售了2016年收購的同性戀交友網站Grindr，擔心中國會通過崑崙萬維獲取美國同性戀網友的個人數據。今年3月，崑崙萬維最終以6億美元向美國公司出售了Grindr的主要股權。

據路透社報導，在白宮不出售就封殺的最後通牒下，字節跳動昨天已經同意剝離TikTok美國業務，由美國互聯網巨頭微軟接管，負責保護TikTok的數據。字節跳動最初還試圖保留TikTok少數股權，但這一想法也遭到了白宮的拒絕。美國政府的態度非常明確，中資必須完全退出TikTok美國業務。不過，字節跳動的美國投資者倒是有可能保留TikTok的部分股權。

毫不誇張的說，TikTok是迄今國際拓展最為成功的中國移動互聯網應用。DataReportal的數據顯示，TikTok目前在全球155個市場擁有8億月活用戶。以月活用戶計算，TikTok位列全球第七，僅次於Facebook、YouTube、WhatsApp、Facebook Messenger、微信和Instagram，甚至比QQ、Twitter和Snapchat都多。

但退出美國市場卻是一個不可接受的選擇。TikTok在美國大約有4000萬活躍用戶，這是最具價值的用戶群體；而且TikTok上的美國娛樂明星和諸多明星博主更是這個平台的核心競爭力。更為嚴重的是，此前印度政府已經以國家安全為由封殺了TikTok，讓TikTok損失了1.2億活躍用戶，如果再遭到美國政府徹底封殺，很可能還會引發其他歐美國家的效仿。那麼這個平台的估值和吸引力可能會損失大半。

微軟持有可保平安

字節跳動顯然做過了TikTok遭到封殺的風險評估，才會最終同意出售TikTok股權。雖然美國政府此前從未有過直接封殺一款應用或者網站的歷史，但白宮的確有權以國家安全的理由，在進行調查的過程中（這意味著不需要拿出具體證據），對外國公司在美國的業務採取行動。

美國政府可以採取的具體封殺措施包括（但不限於）：以調查的名義直接關閉TikTok在美辦公室，要求蘋果和谷歌應用商店下架TikTok；將TikTok列入商務部實體清單，禁止美國公司與其進行業務往來；禁止美國廣告主在TikTok投放廣告，甚至禁止金融機構為TikTok提供服務。

如果字節跳動繼續持有TikTok，那麼被封殺後也很難訴訟成功。美國聯邦法院幾乎不可能干預聯邦政府以國家安全為由對外國企業的封殺行動。去年3月，中國華為也曾經起訴過美國政府，認為《國防授權法》封殺華為產品服務違反了美國憲法，結果毫無意外地被直接駁回。此前訴訟失敗的先例還有俄羅斯殺毒軟件卡巴斯基。

但如果微軟收購了TikTok的美國業務，意味著這款應用成為了美國企業的資產。美國政府再要採取上訴行動，就需要提供明確的違規證據，否則微軟可以對政府提出上訴，因為這違反了美國憲法的權利法案，即政府未經審判不得私自定罪和剝奪被控方的正當權利。

對生產力與雲計算巨頭微軟來說，收購TikTok也是他們在社交網站領域的又一次大膽拓展。2016年微軟曾經以262億美元收購了職業社交網站LinkedIn。但TikTok有近半數的用戶都是青少年，企業文化和用戶群體似乎都與微軟其他產品和服務有著明顯差別。TikTok在進入微軟旗下之後，會有怎樣的發展前景，也是個未知數。

特朗普是記仇嗎？

今天是周六，特朗普如往常一樣去高爾夫球場放鬆。但微軟和字節跳動都在緊張等待著白宮的進一步表態。白宮發言人則表示，“美國政府非常嚴肅地考慮TikTok引發的國家安全擔憂。我們會持續評估未來政策。”

由於總統表態支持徹底封殺，TikTok一些明星博主今天早上已經開始向粉絲傷感告別，並轉移到Instagram等其他社交平台。雖然因為反壟斷的原因，Facebook不可能收購TikTok美國；但如果TikTok真的遭到封殺，那麼Facebook和Snapchat顯然將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TikTok美國還在進行著最後的自救行動。今天早上TikTok美國區總經理公開表示，TikTok不會離開美國，會打造一個安全的社交產品；TikTok還宣布，計劃在美國持續進行投資，未來三年在美國創造1萬個工作崗位。但這一表態能否改變白宮對TikTok的態度，則完全是個未知數。

至少有一點是肯定的，特朗普的確很不喜歡TikTok。雖然TikTok為了避免政治風險，早早宣布拒絕所有政治廣告，絕不干涉美國選舉；但TikTok卻無法阻止平台上的用戶組織反對特朗普的活動。這也讓TikTok無奈得罪了特朗普。

今年6月20日，特朗普在俄克拉荷馬州Tulsa重啟連任競選集會。由於疫情防控工作極其糟糕，國內到處爆發反歧視遊行，他的連任選情遭受了沉重打擊，在多個搖擺州都明顯落後於拜登。因此，特朗普格外看重Tulsa競選活動。他的競選陣營得意地對外宣稱，有近百萬民眾註冊參加此次集會，這表明民眾依然支持總統。

但到了集會那天，只有6000多人來到現場，幾萬人的體育館顯得空空蕩盪。冷清的景象讓特朗普感到非常意外和失望，也受到了社交媒體和主流媒體的嘲諷。據媒體事後報導，很多青少年在TikTok平台組織破壞活動，用假名字大量預定特朗普連任集會的門票，造成註冊參會人數眾多的假相來迷惑特朗普陣營。

這一事件究竟對特朗普產生了多大的影響，外界無法得知。但在過去一個月，白宮的確在不斷施加壓力，為封殺TikTok進行預熱造勢。就在字節跳動被迫同意將TikTok美國業務賣給微軟之後，卻傳出了特朗普希望徹底封殺TikTok的消息。

特朗普是真的打算趕盡殺絕，徹底封殺TikTok美國；還是又一次陽謀操作，逼迫字節跳動以跳樓價出售TikTo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