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新冠疫情給我們最大的教訓是，缺乏準備會造成巨大的生命、社會和經濟損失。如果我們吸取這個教訓，為下一次疫情未雨綢繆，並持續開發防控疫情所需的正確工具、策略和機制，那麼我們目前所做的這些工作將有助於全球更好地應對未來的大流行病。

6月22日，蓋茨基金會CEO馬克·蘇斯曼（Mark Suzman）受邀在財新夏季峰會“防患下一場流行病”環節發表主題演講。本文根據演講內容編輯整理。

我最近一次訪問北京是在去年九月，參加有關結核病防治、農業發展和對外援助的會議。當時還沒有人聽說過新型冠狀病毒，更沒有人提到大流行病，包括我自己。然而僅僅幾個月之後，幾乎所有討論都在圍繞著新冠疫情展開。

新冠疫情形勢變化之大、傳播速度之快、影響範圍之廣，著實給我們敲響了警鐘。這次疫情給我們最大的教訓是，缺乏準備會造成巨大的生命、社會和經濟損失。

好消息是，如果我們現在吸取這個教訓，並持續開發防控疫情所需的正確工具、策略和機制，那麼我們目前所做的這些工作將有助於全球更好地應對未來的大流行病。具體而言，我們需要解決三大挑戰：

創新：以獲得我們迫切需要的診斷工具、藥物和疫苗

公平：以確保所有有需要的人都能夠以可負擔的價格獲得這些診斷工具、藥物和疫苗

全球合作：面對疫情的巨大挑戰，任何一個國家或企業都難以獨自應對

下面我將分別談談這三大挑戰，包括蓋茨基金會正在開展的相關工作，以及中國在助力全球應對這些挑戰時發揮的不可或缺的作用。

創新

首先談談創新。

我們當今可以利用的科技力量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強大。然而，對付新冠疫情的最佳武器仍是那些已經沿用了一個多世紀的常規防疫措施：保持距離、佩戴口罩、勤洗手和居家隔離。

為了回歸正常生活，避免疫情再次暴發，我們必須盡快研發並應用更多檢測工具，對疑似感染人群進行檢測；我們需要更深入地研究病毒的傳播方式，開髮用於治療確診病人的藥物，並儘快研製出疫苗，預防病毒感染。

目前我們在所有這些領域都取得了顯著的進展。

例如，為了提高診斷速度和規模，蓋茨基金會正在為中國夥伴的新冠病毒檢測工具研發提供支持，使中國和全球有需要的人都能得到檢測。中國已有4種PCR檢測工具獲得了世界衛生組織認證，成為全球新冠病毒檢測工具的主要供應國，產品已經惠及70多個國家。

▲ 江蘇省台州一家生物科技公司生產工廠的員工正在檢驗新冠病毒檢測試劑盒。圖源：China Daily

我們需要充分利用這些成就以及其他領域的突破，為應對下一次大流行病的到來打下基礎，尤其是要加強全球疾病監測，並且各國需要及時公開分享數據。

蓋茨基金會投資的與新冠疫情相關的早期項目之一，是與惠康基金會和萬事達卡公司合作發起的“新冠肺炎治療加速器”，旨在尋找和加快研發潛在的藥物，並為藥物的大規模生產做好準備，以供全球使用。自啟動以來，“加速器”項目吸引了1億美元的額外捐贈，更多合作夥伴的加入也帶來了更多專業知識。目前已有潛在藥物的臨床試驗在進行中。雖然當前加速器的關注重點是新冠肺炎，但我們希望它可以獲得後續資金和支持，並在新冠疫情之後仍能繼續運作。

如果全球要扭轉抗疫的形勢，檢測、追踪和治療都是必不可少的工具。但終止疫情的唯一方法仍是疫苗。

蓋茨基金會正在通過流行病防範創新聯盟（CEPI）來支持新冠疫苗的研發工作。CEPI是2017年為應對埃博拉疫情而成立的，旨在大幅縮短研發新發流行病疫苗所需的時間，並確保疫苗的可及性、可獲得性和可負擔性。這次全球多家企業能夠快速啟動新冠病毒疫苗的研發工作，部分要歸功於CEPI的推動。然而疫苗研發若要取得成功，還需要數十億美元的投入。CEPI最近在上海設立了代表處，我們相信CEPI將從與中國的深入合作中受益匪淺。

中國在大規模解決公共衛生問題方面有著令人矚目的成績，包括大幅降低脊髓灰質炎和瘧疾病例。中國在應對非典和中東呼吸綜合症等流行病方面也擁有寶貴的經驗。與此同時，中國還擁有研發和生產世界一流、價格合理的疫苗的巨大潛力，例如乙腦疫苗。蓋茨基金會選擇在中國設立全球健康藥物研發中心（GHDDI）的主要原因，也正是因為中國擁有強大的創新能力和豐富的人才儲備，並且中國合作夥伴抱有通過前沿創新解決全球健康挑戰的願景。

▲ GHDDI揭幕儀式圖源：清華大學藥學院

雖然我們對研發新冠病毒的診斷技術、藥物和疫苗的前景保持樂觀，但我們也很清楚，除非這些診斷技術、藥物和疫苗能被送達每個有需要的人手中，否則就無法發揮應有的作用。因此，我們需要面對的下一個考驗是公平。

公平

公平是蓋茨基金會一切工作的核心。我們知道流行病對最貧困和最弱勢群體的衝擊最大，所以這些群體正是我們資助的方向所在。迄今為止，基金會用於應對新冠疫情的資金支持累計已超過3.5億美元，主要是針對這些群體。

在最理想情況下，慈善可以承擔政府無法承擔、且企業不願承擔的風險，從而將有可能挽救生命的理念、創新和項目付諸實踐。我們很高興看到中國慈善事業正發展成為一支重要的力量，影響全球健康與發展的未來。例如，万科最近捐贈了近7.5億美元（在清華大學）建立了公共衛生與健康學院。

中國的國家免疫規劃提供15種常規疫苗的免費接種，保護兒童健康。此次疫情期間，我們備受鼓舞地看到，中國對保護受疫情影響的他國人民做出了承諾。習主席表示，中國新冠疫苗研發完成並投入使用後，將成為全球公共產品。這對實現新冠疫情的公平應對來說至關重要。

確保每一個有需要的人獲得疫苗不僅僅是為了公平，也是終止疫情的根本途徑。

事實上，我們已經找到了實現這一目標的方法：全球疫苗免疫聯盟（Gavi）。蓋茨基金會是Gavi的創始合作夥伴之一，Gavi在降低疫苗價格、幫助中低收入國家實現關鍵疫苗接種方面有著20年的經驗。迄今為止，Gavi已經幫助全球最貧困國家中的超過7.6億名兒童接種了疫苗，避免了超過1300萬名兒童的死亡。

本月早些時候，Gavi在全球疫苗峰會上籌集了近90億美元。這些資金除了繼續支持目前的（常規免疫）工作，還將用於新冠病毒疫苗交付的準備工作。中國政府、疫苗廠商萬泰生物和沃森生物，以及社交媒體平台TikTok都做出了捐贈承諾。蓋茨基金會也承諾捐款16億美元。

▲ 2020年全球疫苗峰會上Gavi籌集88億美元圖源：gavi.org

在這次峰會上，Gavi和CEPI還發起了一項新的融資倡議，專門為中低收入國家提供新冠肺炎疫苗，並且已經通過“全球合作加速開發、生產、公平獲取新冠肺炎防控新工具（ ACT）”獲得了5.67億美元的初始資金。這是確保未來新冠肺炎疫苗公平分配的第一塊基石。

這類國際合作對我們戰勝這場疫情至關重要。由此，也引出了第三個必鬚麵對的考驗：全球合作。

全球合作

大流行病的定義決定了它是一個全球性問題，需要全球性的解決方案。因此，要應對創新和公平這兩個挑戰中的任何一個，都不可避免地要通過第三個測試。正如習主席在2月份給比爾·蓋茨先生的回信中所說：團結與合作是抗擊新冠肺炎最有力的武器。

在這場危機中，中國在許多方面展示了國際合作的決心。中國不僅參與了《二十國集團應對新冠肺炎行動計劃》的製定，還向世界衛生組織捐贈了5000萬美元，並且宣布向疫情最嚴重的發展中國家提供20億美元的資金支持。另外，讓人高興的是，蓋茨基金會正在與中國疾控中心開展合作，幫助加強非洲疾控中心的能力，讓他們更好地應對這次疫情，並提高監測水平，為識別和應對下一次疫情做好準備。

我們相信，中國和具有全球公信力、影響力的多邊機制加強全球衛生治理合作，對雙方而言都非常有利。這些機構包括世界衛生組織、CEPI以及Gavi 等，還有新湧現的全球性機制，比如歐盟領導的“冠狀病毒全球反應行動”，迄今已為抗擊新冠疫情籌集了100億美元的資金。

“冠狀病毒全球反應行動”募集的資金來自很多國家、企業和非營利組織，其中包括蓋茨基金會捐贈的5000萬美元，這表明世界正在統一行動、協調應對。這也表明一個共識的形成：任何檢測工具、藥物或疫苗都是重要的全球公共產品。

▲ 中國承諾新冠疫苗研發完成並投入使用後願率先惠及非洲國家 圖源：環球時報

為下一次疫情未雨綢繆

我們決不能讓這些努力止步於新冠疫情。過去，世界曾多次懷著良好的意願出發，但最終未能善始善終。研發非典疫苗的努力在病毒不再構成重大威脅後不久便夭折了。埃博拉疫情暴發後，世界各國未能建立起全球協調體系，也未能在國家層面做好各自的防控準備，因此也未能減輕此次新冠疫情的影響。

各國政府和國際組織現在就必須確保我們在未來有更加充分的準備。這意味著要加大對多邊機構的投入，全力資助CEPI和Gavi這類組織，確保全球公共產品的持續研發和交付。

隨著中國在全球健康與發展中發揮更加積極的作用，蓋茨基金會將繼續支持我們在中國的合作夥伴不僅分享他們在健康與發展方面的成功經驗，還分享其最佳科學研究成果，將可及性作為研發的根本，並加強與多邊衛生機構的合作。

我不知道下一次來中國會是什麼時候。但有一點可以肯定的是，當那一天來臨時，世界將已經在解決創新、公平和全球合作這三大挑戰上取得重大進展。我希望並且相信，到那時，我們不僅戰勝了新冠疫情，而且還將開啟一個全新的篇章，建立起一個更強大、更安全的全球大流行病應對機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