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烏托邦新冠疫情促使矽谷精英再燃夢想
生活在別處,在海上。新冠疫情不僅改變了矽谷的工作方式,也讓一些矽谷精英們再次對“海上烏托邦”的夢想產生了興趣。既然沒有了辦公室束縛,允許永久遠程辦工,為什麼要呆在疫情陰影下的大陸,留在房價昂貴的矽谷,忍受加州的高額稅收,還要被工作簽證所綁著?
當然,逃避疫情是最直接的動力。3月中旬疫情最嚴重的時候,不少矽谷精英開始考慮避難,不少富人選擇去深山曠野小住,甚至還有人飛到新西蘭去。但也有不少人重新把目光投向了海洋,考慮如果疫情嚴重,他們就住進船屋遠離大陸。
海上烏托邦夢想
這種興趣也讓前谷歌工程師帕特里·弗里德曼(Patri Friedman)很興奮。過去一個月,不斷有人聯繫他就了解“海上社區”(Seasteading)項目信息和投資意向。這是他的畢生夢想:在國際公海打造一個浮動海上社區,實現完全自治的海上烏托邦,不受任何國家法律和經濟政策的限制。過去十多年時間,他一直在努力推廣和促成這個夢想。
弗里德曼的無政府夢想來自他的家庭。他有一個大名鼎鼎的祖父——1976年諾貝爾經濟學獎獲得者米爾頓·弗里德曼(Milton Friedman)。米爾頓·弗里德曼是上個世紀最有影響力的經濟學家之一,提倡小政府主義,主張將政府角色最小化,放任市場自由運作,更是自由意志主義的扛旗人物。而弗里德曼的父親則在矽谷聖克拉拉大學任教,是無政府資本主義學說的知名學者。
這樣的家庭氛圍直接影響著弗里德曼,使得他成長為自由主義和無政府資本主義的信徒。他從斯坦福大學拿到碩士學位後,在2004年谷歌上市那年加入這家互聯網巨頭。不過,高薪收入並沒有打消他的夢想。2008年他與小說家科克(Joe Quirk)合著了一本書《海上社區:浮動國家將如何從政客手中重建環境、消除貧困、治療疾病和解放人性》,闡述在海上組建一個漂浮社區的夢想。
那一年,他還共同創辦了一個非盈利機構Seasteading Institute,致力於打造一個永久性的海上自治社區,進行多元化社會、政治和法律體制的實驗和創新。矽谷知名投資者彼得·蒂爾(Peter Thiel)對此很感興趣,投了50萬美元。為了有更多時間推廣“海上社區”理念,弗里德曼還辭去了谷歌的工作。
反主流文化遺產
弗里德曼的海上烏托邦理念在矽谷得到了不少認同。從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開始,反叛傳統價值、抵制越南戰爭的美國青年們就開始夢想打造自己的烏托邦,遠離美國的主流價值、資本主義和消費主義,衝破華盛頓的國家機器和政治體制的束縛。興起於舊金山的嬉皮士正是這種反文化運動的典型體現。1967年舊金山的“愛之夏”象徵著那個年代反主流意識形態的高潮。
而這種反傳統的思潮同樣影響著矽谷的科技精英和創業者們。和那個年代的諸多迷茫年輕人一樣,喬布斯在創辦蘋果之前,也曾經嘗試過吸食迷幻藥和四處流浪的嬉皮士生活。他專門在印度生活了七個月,希望找到生命的真諦。從某種意義上說,矽谷的創業者大多有一種反叛的氣質,他們不願接受循規蹈矩的束縛,渴望打破常規和顛覆現有的經濟秩序。
開放、自由、平等、包容、協作、創新、革命,這些當初自由主義的理念與互聯網精神幾乎是一脈相承。賽博朋克和黑客文化同樣也是帶有強烈的自由主義和烏托邦色彩,培育出了互聯網文化的基因,並且滲透了互聯網最初發展的每一步。可以說,沒有烏托邦文化的影響,就不會有互聯網時代的興起。
即便是現在,反主流烏托邦文化也沒有離開矽谷,每年在內華達州黑石沙漠的火人節就是最好的代表。幾萬名來自文明社會的青年叛逆者驅車來到遠離塵世的沙漠,在這裡過上一個星期“烏托邦”生活,自帶生活用品,平等分享互助,在滿天風沙中展現各種瘋狂的奇思妙想,最後以焚燒一個巨大木質雕塑為高潮。
海上創業孵化器
話題回到海上社區,弗里德曼的海上烏托邦夢想影響了不少人。2011年,幾個矽谷創業者推出了一個創業項目Blueseed,打算籌集資金在距離舊金山12海裡的國際公海上放置一艘巨大的駁船,用作創業孵化器,吸引全球1000個創業者到海上創業。他們計劃籌集至少1800萬美元的資金,2014年正式投入使用。
(Blueseed項目設想圖)
他們的項目精明現實。只要身處公海,他們不需要申請美國政府的工作簽證,但卻可以在矽谷附近創業,拿著長期旅遊簽證就能方便來到矽谷,享受這裡的投資人、指導者等諸多創業資源。等他們的項目做大了之後,再搬到矽谷租賃工作場地和招聘團隊。
這個項目也因為彼得·蒂爾的支持而獲得了媒體的關注報導。當時的蒂爾還享受著“矽谷投資教父”的光環,還沒有因為公開支持特朗普(那是在2016年)而遭到矽谷千夫所指。但幾年下來,Blueseed最後籌集了不到1000萬美元,徐小平的真格基金也有投資,但距離啟動門檻還有很大資金缺口,最後不得不宣布擱置。幾位連續創業者也去忙其他的項目了。
去年年初,比特幣創業者Chad Elwartowski和他的女朋友也進行了類似嘗試,他們在距離泰國普吉島12海裡的海面上打造了一個兩層樓的船屋,但僅僅過了幾個星期就被泰國海軍以“侵犯泰國領海主權”的理由拆除了。被驅逐出境的Elwartowski並沒有死心。他們又跑到巴拿馬海岸搭建了一個海上社區SeaBnBs,併計劃吸引更多科技創業者來一道居住。有了泰國的前車之鑑,這次他們聲明自己並沒有“建國”的野心,獲得了巴拿馬政府的批准。
第三世界先試點
過去十幾年時間,弗里德曼多次試圖啟動“海上烏托邦”項目,還申請了一個200人居住的海上漂浮社區的設計專利(但真是在公海建社區的話,也就沒必要遵守專利法了吧)。他們最初打算2010年在舊金山做一個原型船屋,隨後又計劃在2014年推出一個海上小社區,但都因為資金匱乏和興趣寥寥被迫擱淺。
(波利尼西亞海上社區概念圖)
2017年是Seasteading Institute距離夢想最近的一次。他們和南太平洋的法屬波利尼西亞政府簽署了協議,計劃在這裡的岸邊搭建一個海上社區。當地政府考慮到全球氣候變暖導致海平面上升,也想將這個項目用於未來試驗性居住試點。但大溪地居民卻對這群來自矽谷的科技精英表現出了極大的抵觸情緒,將弗里德曼他們視為科技殖民者。在當地居民的反對下,這個項目始終沒有啟動,最後再次擱淺。
或許是考慮到“公海建國”難度太大,現在弗里德曼等人採取了比較現實的舉措,打算先在發展中國家的海邊打造海上社區,等積累足夠經驗和成本降低之後,再考慮未來的公海發展。這一次,彼得·蒂爾又給了他450萬美元投資;此外,馬克·安德森(Marc Andreessen)和一些比特幣投資者也投入了450萬美元。他的投資者還包括共享電動車Jump(作價2億美元出售給了Uber)的創始人Ryan Rzepecki等人。
Seasteading Institute目前的考慮目標包括太平洋上的島國馬紹爾群島、薩摩亞以及密克羅西亞等島國。在他們看來,矽谷的科技精英正在尋找更為廉價、更為安全和更加可靠的居住和工作地;住在島國的海邊會比美國更安全,“如果新冠疫情飆升的話,西雅圖肯定比帕勞令人擔心”。
但在被問到蒂爾本人是否會來海上居住時,弗里德曼回答,“海上社區的生活水平還沒有達到億萬富翁的標準。”
新浪科技鄭峻發自美國矽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