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美國的持續監管壓力下，字節跳動正一步步將海外業務剝離中國母體，以完全獨立的方式運營。雖然這一過程已經低調持續數月，但在近日又有新進展——有消息稱字節跳動中國內部員工已被禁止訪問海外產品的代碼庫。

至此，字節跳動的海外業務剝離已近收官。經歷了解散國內的海外業務團隊、僱傭外籍高管、重新理順投資者關係等動作，字節跳動又在代碼層面自建了一層防火牆，向海外市場釋放出愈發強烈的誠意信號。就好像《三體》中的“黑域”設定，字節跳動正在用這一舉措建立“安全聲明”。

從另一層面來看，字節跳動的這一動作也代表著中國企業出海的終極境界。

起初，中國企業的出海是指將中國製造賣到海外去；後來慢慢地，有的公司在海外建立了辦事處；再後來，一些公司擁有了在海外產銷一體化的能力。如今，對於像字節跳動這樣市值超千億體量的公司來說，要想在海外擁有更多的自主權，已經需要構建一個完完整整的海外公司。

被盯上的Tiktok

字節跳動的出海故事從2015 年開始，先後推出海外版今日頭條TopBuzz，投資印度新聞應用Dailyhunt，收購Musical.ly 併入抖音海外版Tiktok…… 經過五年發展，如今以Tiktok、印度社交軟件Helo 等為首的一系列應用已經成為中國企業出海的標杆性案例。

以Tiktok為例，據Sensor Tower數據，截至2020年5月，其在全球App Store和Google Play應用程序商店的總下載次數已突破20億次。2019年四個季度中，Tiktok有三個季度位列“全球下載量最多App榜單”的前三名。而單看蘋果 App Store數據，其成績更為驚人，在去年第一、三、四季度中，Tiktok均穩坐全球下載量第一。

2019 年，Tiktok 迎來了增長高潮，但隨之而來的，也有一系列的監管壓力。

起初，Tiktok 受到的譴責與懲罰更多是來自對信息保護條例的水土不服。比如，2019 年2 月，因違反“兒童在線隱私保護法案”，Tiktok 向美國聯邦貿易委員會支付了570 萬美元的罰款，原因是在未經父母同意的情況下收集13 歲以下用戶的個人信息。

隨後，美國政府的監管介入進一步加深，在過去兩年內曾多次舉辦聽證會，內容直指國家情報問題。

2019 年11 月，一位Tiktok 美妝博主在一條關於化妝的視頻中一邊演示睫毛夾的使用方法，一邊討論中國民族敏感問題，隨後該條視頻被下架。這讓美國議員懷疑中國政府對Tiktok 有內容訪問權，隨即舉行了聽證會。該事件以字節跳動公開向用戶道歉告終。

Tiktok 面臨的監管問題不止發生在美國。由於2019 年2 月在美國受到處罰，英國也隨即開展了調查。7 月，英國以違反GDPR 條例為由向Tiktok 訴以1790 萬英鎊的罰款，佔其年營收的4%。

在印度，2019 年，Tiktok 因色情內容曾被封禁。今年年初，因為一位TikTok 博主上傳了一段硫酸攻擊視頻並且嘲笑受害者，引起了廣泛爭議，大量印度用戶在Google Play 上給Tiktok 打一星，用帶有#BanTikTok#、#IndiansAgainstTikTok# 等標籤的內容表示憤怒和抵制。隨後，這一事件波及到其他中國App，一款叫做Remove China Apps 的應用在印度迅速走紅。

讓海外的歸海外

為了解決在海外市場屢屢發生的監管問題，字節跳動採取了一個大動作——將海外公司與中國公司切分。此舉不僅能讓業務的發展更加貼合海外國情，也讓字節跳動以一個更加中立的姿態面向全球市場及投資人。

今年3 月，在成立八週年之際，字節跳動宣布組織升級。升級後，張一鳴更專注在公司的全球戰略和發展，中國業務則交給二號人物張利東和抖音CEO 張楠負責。隨後，迪士尼前流媒體服務負責人Kevin Mayer 加盟字節跳動，任Tiktok CEO。

Mayer 並非字節跳動唯一的一位外籍高管。為了建立一家徹徹底底的海外公司，並助力公司未來發展，在高管任命方面，張一鳴清一色地選擇背景深厚的西方面孔。

除Mayer外，迄今為止，字節跳動已經擁有七位海外核心高管。包括前微軟首席知識產權顧問Erich Andersen，美國空軍和國防部網絡安全專家Roland Cloutier，曾為谷歌打理政府關係的資深人士Theo Bertram，原Facebook全球商業合作事務負責人Blake Chandlee，前華納音樂高管Ole Obermann，前Hulu高管Nick Tran。在投資者關係方面，張一鳴啟用前軟銀投資人Michelle Huang任其海外公司的投資者關係總監。

海外高管的背景不僅覆蓋商業化等前台職責，更側重知識產權、網絡安全、投資者與政府關係等後台能力。而後者，也正是字節跳動在海外市場的短板所在。

在組建海外團隊的同時，字節跳動也在切斷國內團隊與海外產品的聯繫。今年3 月，字節跳動解散了一個位於北京的百人團隊，其曾經的任務是負責Tiktok 海外內容的審核。與此同時，字節跳動在世界範圍內的大規模招聘也始終在進行。據悉，字節跳動正在加州山景城、新加坡、雅加達和華沙等地招聘工程師，並不惜高薪從Google、Facebook 等公司挖人。

張一鳴曾表示，互聯網產業在經歷了“copy to China”、“copy from China”時代之後，如今已經來到“born to be global”的階段。為了讓其海外公司“born to be global”，張一鳴選擇從團隊、產品、業務、公司管理結構、資本結構等所有方面與國內公司進行切分。

如此大刀闊斧，一方面是為了給世界一個“安全聲明”，另一方面，也為自己的全球化擴張謀求一個新起點。從商業角度，此舉既可以看作是中國企業出海的終極境界，也可以看作是這家誕生於中國的公司，以新的姿態獲取全球市場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