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東時間5 月20 日，美國參議院一致通過《外國公司問責法》（Holding Foreign Companies Accountable Act）。這項法案規定，任何在美上市公司如連續3 年未能滿足公眾公司會計監督委員會（PCAOB）的審計要求，SEC 將禁止其交易；法案還要求這些公司披露它們是否為外國政府所有或控制。

“我希望眾議院立即將法案交到總統的辦公桌上，”參議員John Kennedy 表示。待眾議院通過，以及總統特朗普簽字後，這項法案將立即生效。而一旦成為法律，在美上市的中概股勢必會受到不小的牽連。

因為中概股公司由中國會計師事務所審計，期間形成的工作底稿存放在境內，PCAOB無法直接獲得，實時監督。此外中國法律還規定，除非證監會或相關部門同意，審計機構或上市公司不能私自向境外提供與證券業務相關的材料。也就是說，《外國公司問責法》和中國法律本質上是存在衝突的。

截至2019 年9 月，PCAOB 列出了241 家因為監管障礙而無法進行審計監察的美國上市公司，其中有137 家來自大陸，93 家來自香港。在PCAOB 眼中，這241 家“問題公司”中，來自中國的就佔了95%。

據PCAOB 官方公示的名單，我們可以看到百度、網易、Bilibili、蔚來等中概股公司都被認為不符合監管要求。如果中美雙方無法達成共識，最壞的結果可能是中概股集體違規，被動退市。

PCAOB 管什麼？

PCAOB 是由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SEC）監管的非營利機構，成立於2002 年，成立的依據是同年出台的《薩班斯-奧克斯利法案》（Sarbanes-Oxley Act，SOX）。

在安然和其聘請的會計事務所安達信被爆出會計欺詐醜聞後，美國出台SOX 法案，加強對上市公司的會計信息質量監管。因此成立的PCAOB，取代了原來由美國CPA 行使的對註冊會計師行業的監管職能，是註冊會計師行業誕生以來，首次出現專門的、獨立於行業的監管機構。PCAOB 可隨時對這些會計師事務所進行檢查，有權調查、處罰和製裁違反SOX 法案的事務所。

SOX法案規定，在美上市公司的審計報告必須由在PCAOB註冊的會計師事務所審計。而在PCAOB註冊的會計師事務所，無論是美國還是外國會計事務所，都必須接受PCAOB的檢查和監督。如果後者不能定期接受檢查，其註冊資格將會被取消，與之相關的上市公司則必須更換審計機構或被強制退市。

科律律師事務所合夥人蔡華表示，“美國監管機構的邏輯是這樣的：『來美上市是自願行為，無論是美國本土公司還是外國公司，都需要遵守美國關於上市公司的法律要求，其中包括定期向美國證監會提交審計報告。』”

根據《外國公司問責法》，如果三年之內，PCAOB 不能對具體的會計師事務所進行常規檢查，那SEC 有權停止中概股的交易。如果中概股能證明已聘請經PCAOB 認可的會計事務所，那“禁令”將被解除。如果此後SEC 認定該公司又出現一個無法接受PCAOB 檢視的年度，後者的公司證券將在接下來的5 年內被禁止在美交易。

中概股集體遭難

自從瑞幸造假觸發中概股信任危機後，美國收緊了股市監管。此次起草的《外國公司問責法》相當於從審計底稿入手對中概股施加壓力。5 月19 日，納斯達克股票交易所還收緊了上市規則，該提案已提交SEC，7 月2 日前將得到批准與否的答复。

據悉，納斯達克要求來自部分國家（包括中國）的企業的IPO 募資額達到2500 萬美元以上，或至少達到上市後市值的四分之一。而據Refinitiv 統計，2000 年之後在納斯達克上市的155 家中國企業中，只有40 家的IPO 規模超過2500 萬美元，僅佔四分之一。而目前準備赴美IPO 的22 家中國公司中，有13 家企業的IPO 募資規模預計不達2500 萬美元。

值得注意的是，這是納斯達克首次對IPO的規模進行限制。

中概股連連遭劫，所受影響首先體現在了股價上。消息發布後，在美國上市的中資企業股票均下跌，百度、愛奇藝、阿里巴巴跌幅明顯。另外，法案的消息也將影響公司做出“何去何從”的抉擇。

5 月14 日，特朗普在接受福克斯新聞網採訪時指出，美國政府對實施“打壓中國在美企業的措施”意願很強烈。同時他也承認，這可能會導致中國企業離開美國，轉而去中國香港或英國倫敦上市。

5 月21 日，在被問及如何看待近期美國收緊中國在美上市公司監督審查的行為時，百度董事長李彥宏說，“我們確實很關注美國從政府層面在不斷收緊對中概股公司的這種管制，我們內部也在不斷研討有哪些可以做的事情，這些事情當然包括比如在香港等地的二次上市。”

此外，據騰訊一線最新報導，京東將於本週四由上市委員會審查公司上市材料。多位接近京東上市團隊的知情人士透露，京東最快將於5月31日在港交所掛出招股書，並於6月4日左右開始招股。有報導稱網易6月底也將在香港掛牌。

“隱患”由來已久

《外國公司問責法》所反映的審計監管趨嚴，其實並非“新聞”，是中美雙方在監管上存在多年的矛盾。

從2007 年開始，PCAOB 已經和24 個國家及地區簽訂了合作協議。合作內容主要為兩地審計機構共同監管合作的框架協議，以及有關保密數據的交換。但PCAOB 和中方的溝通進展似乎並不理想。直至去年，中國仍有230 家在美上市公司是PCAOB 的監管“盲區”。

就這樣，中概股企業被夾在大洋兩岸相矛盾的法律法規中，左右為難。

但5 月24 日，中國證監會有關部門負責人就《外國公司問責法》答記者問時表示：“從法案以及美國國會有關人士的言論看，該法案的一些條文內容直接針對中國，而非基於證券監管的專業考慮，我們堅決反對這種將證券監管政治化的做法。該法案對雙方利益都會造成損害，不僅會阻礙外國企業赴美上市，更將削弱全球投資者對美國資本市場的信心及其國際地位。”

前述負責人還強調：“法案完全無視中美雙方監管機構長期以來努力加強審計監管合作的事實。中方一直高度重視中美資本市場審計監管合作，2017 年協助PCAOB 對一家中國會計師事務所開展了試點檢查，2019 年以來又多次向PCAOB 提出對會計師事務所開展聯合檢查的具體方案建議。”

隨著近年來中美關係的日益緊張，這個問題本身開始積蓄“應力”，而這個時候瑞幸咖啡的造假醜聞成了美方扣動扳機的藉口。瑞幸自爆22億元財務造假等負面案例都在打擊全球投資者的信心，所以監管者們也開始“咄咄逼人”起來，加快統一監管的尺度。

華興證券宏觀及策略研究主管龐溟表示，“短期來看，中概股有可能面臨一定的市場情緒波動與估值壓力。公司也應注意現有的債務合約及衍生品合約，以防退市被認定為違約事件或觸發控制權變更等條款。”

在李彥宏看來，如果是一個好的公司，上市的選擇地其實是非常多的，並不局限於美國。“所以百度以及很多優秀的中概股公司沒有那麼擔心美國政府的打壓會對公司業務產生不可挽回的影響。”

但美國方面監管收緊的短期影響顯現，中概股股價已經應聲下跌。長期影響則體現在未來中概股赴美IPO 進程將受影響，而已上市企業可能加速回歸中國市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