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斯拉工廠違規強行開工，不僅給加州政府出了一個政令難題，也給其他企業樹了一個反面典型。但另一方面，德州政府卻對馬斯克的搬遷意向興奮異常，甚至主動示好招商引資。加州和德州這兩大宿怨已久的州，又多了一個競爭戰場。

新浪科技鄭峻發自美國矽谷

公開違規挑戰政府

特斯拉風波並不復雜：州政府上週五的確同意企業有條件復工，但必須強調的是，開工得到郡衛生部門的安全防疫審核，是否允許復工的審批權在郡政府。阿拉米達郡衛生局認為特斯拉工廠沒有達到安全開工的標準，明確要求工廠再進行調整，因此沒有批准特斯拉工廠馬上復產。做出這一決定的衛生局官員是一位從業二十多年的傳染病醫生。

然而，馬斯克不願意耽誤公司業績，於是一邊強行部分開工，一邊起訴阿拉米達郡政府，一邊表示“特斯拉總部和未來項目立即搬至德州/內華達”。最初灣區頒布居家令的時候，並不屬於“民生必需企業”的特斯拉工廠也是在郡政府警告之後，拖延了一個星期才在3月23日關門停產。

特斯拉公然高調違規復工，馬斯克公開宣稱“要抓就抓我”，讓加州政府也很尷尬。處罰特斯拉可能會逼走這個美國市值最大的汽車廠商，影響到加州綠色經濟形象和企業投資環境，更可能威脅到特斯拉在加州僱傭的超過1萬個就業崗位。但不處罰特斯拉，等於默認政府權威對企業巨頭無效，更會影響未來其他地區和其他企業防疫法規的執行力，疫情最嚴重的洛杉磯地區已經將居家令延長到了7月份。

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從加州州長到郡政府到市政府，都沒有提到要處罰特斯拉，而是強調特斯拉要和郡政府多溝通，希望郡政府可以給特斯拉開綠燈。加州州長紐森甚至提出了一個折衷方案，讓特斯拉推遲到下周復工，這樣給郡衛生部門和特斯拉都留下了余地。但目前還不知道阿拉米達郡政府和馬斯克是否願意接過這個台階，解決眼下的抗命復工風波。

加州官員不捨巨頭

灣區弗里蒙特市的工廠是特斯拉北美地區的唯一組裝廠。這裡最早是通用汽車1916年建的雪佛蘭汽車組裝廠，在1984年至2010年之間是豐田和通用汽車的合資工廠。特斯拉在2010年收購了這個工廠，目前在這裡有五條組裝線，年產能超過30萬輛，併計劃提升到50萬輛。此外特斯拉還在紐約州有太陽能電池廠，在內華達州有汽車電池廠。

特斯拉工廠也是加州唯一的一家汽車組裝廠。馬斯克吐槽“其他汽車工廠都開工了，就特斯拉不能複工”，那是因為其他汽車工廠都不在加州，而其他州政府並不像加州政府這麼嚴格執行疫情管制。由於加州嚴格的勞工和環保等監管政策，以及高企的土地和勞資成本，過去幾十年時間各大汽車廠商已經陸續將工廠搬離了加州。萬向旗下的Karma電動車在南加州倒是有一家汽車組裝廠，但以小規模定制為主，年產量只有幾千輛。

加州政府當然不願意看到特斯拉離開。加州政府主打綠色經濟和新能源，特斯拉無疑是這一行業的明星企業，更是美國科技創新的代表性公司。而且加州經濟目前也面臨著困難。由於疫情導致經濟停擺，加州政府預計這個財年的財政收入比四個月前預期的數額減少了412億美元，減少了25%；與此同時，抗疫支出卻大幅增長，加州政府原本還有數十億美元的財政盈餘，但現在預計明年將面臨高達543億美元的預算赤字。

失業更是加州政府的一大問題。由於嚴格經濟管制，加州自3月中旬以來新增失業人數近450萬人，預計失業率可能最終會達到25%。特斯拉僅在弗里蒙特工廠就有1萬名僱員，這些員工還帶動了上千個間接的工作崗位。而且，如果特斯拉真的因為政府關係緊張而搬離，或許還會引發更多企業離開加州，這是加州政府不願面對的結果。

德州官員爭先示好

在馬斯克公開宣布要把特斯拉總部和未來項目搬到德州之後，德州的地方官員們爭先恐後地在推特上向馬斯克示好。德州達拉斯郡法官簡金斯(Clay Jenkins)公開對馬斯克表示，達拉斯是美國增長最快的都市區，也是創造就業崗位的冠軍。他甚至貼出照片，證明自己是特斯拉車主和忠實粉絲。達拉斯市長約翰遜(Eric Johnson)表示，達拉斯是德州第一個從疫情恢復的城市，南達拉斯將是特斯拉最好的地址。他還@了德州州長阿博特(Greg Abbott)。後者轉發了一個關注的表情。

德州聯邦參議員克魯茲(Ted Cruz)投馬斯克所好地表示，“歡迎特斯拉把總部搬來德州，我們熱愛工作，德州人非常想開工(同時尊重科學)。德州生產很多汽車和卡車，我們還想生產更多！”德州靠近美墨邊境的希爾達戈郡(Hildalgo County)法官科特斯(Richard Cortez)甚至主動寫信給馬斯克，強調該地區和SpaceX在德州的火箭發射地很近，還有汽車行業的大量勞動力，可以迅速培訓在特斯拉工廠上崗。科特斯還尤其指出，德州政府對企業友好，居家令也已經取消。

德州沒有個人所得稅的州稅部分，生活成本和薪酬水平更是遠低於加州；德州的企業所得稅和土地成本也低於加州。如果特斯拉搬到德州，不僅可以省下自己繳納的稅，也可以大幅降低固定支出和勞力成本。企業搬遷專家弗蘭尼奇(Joe Vranich)去年統計認為，過去八年總計有1.3萬家企業離開了加州，從加州搬到德州可以節省30%的運營成本。

與此同時，為了逃避高稅收和高房價，大量加州居民也在往德州搬遷，單是2018年就有8.6萬名加州人湧向了德州，同比增長了36%。但有趣的是，加州居民為了避稅來到德州，但他們又因為自由主義價值觀而繼續支持當地的民主黨，反而推高了德州民主黨的選民基礎，把德州逐漸從深紅變成了淺紅。德州民主黨在得到大量新選民之後，甚至提出了“把德州變藍”的口號。

兩大燈塔爭鬥已久

實際上，加州和德州之間長期以來一直明爭暗鬥，互相看不上對方。這兩個州不僅在美國本土48州里面積和人口排名前兩位(人口分別為4000萬和3000萬人)，經濟也是美國兩大翹首(2019年GDP分別為3.14萬億美元和1.89億美元)。在經濟政策和價值觀方面，加州和德州更是民主黨和共和黨的兩大核心陣營，高舉自由主義和保守主義的大旗。今年年初，加州甚至因為“德州歧視LGBT”為由禁止自己公務員去德州出差，德州則選擇在最高法院起訴加州。

在對待疫情和復工的問題上，加州和德州的態度更是截然不同。加州是全美最早實施管制的州，而德州則是全美第一個解除管制的州。其實兩個州的疫情都很嚴重。過去半個月德州確診人數從2.6萬增加到4.1萬人，平均每天新增1000人。同期加州確診從4.3萬人增加到6.9萬人，增加了2.6萬人，平均每天新增1500人。但相對而言，德州人似乎認為經濟更為重要，半個月前就早早宣布解除管制，德州副州長甚至提出了為了經濟可以犧牲老年人的口號。

德州有自己的科技人才儲備，首府奧斯汀有一個號稱“矽山”的科技園區，英特爾、AMD、戴爾等科技巨頭都在這裡設置了園區，不少工程師自願從矽谷內部調動到這裡，因為不用繳納所得稅，住房成本也大幅降低，生活質量可以明顯提升。德州也有自己的汽車產業基地，通用汽車和豐田汽車都在這裡有組裝廠。相對加州而言，德州擁有大量低廉的勞動力，政府監管政策也明顯有利於企業。

不過，特斯拉是否真的要離開加州，目前還存在諸多不確定性。加州不僅有著美國乃至全球最多的科技人才儲備，尤其是特斯拉未來研發所需要的自動駕駛人才，也是特斯拉在美國最大的市場。德州是美國最重要的石油產地，對新能源的需求並不是那麼強烈，特斯拉主推的新能源理念在德州或許並沒有加州那樣的熱情。此外，如果特斯拉總部搬到德州，還需要在德州新建工廠，以滿足特斯拉高科技汽車研發和製造密切協作的需求。在目前特斯拉的資金狀況下，額外在美國新建一個組裝廠是一筆十億美元級別的不菲投資。

馬斯克既是一個創新企業家，更是一個營銷造勢高手。他很善於借助特斯拉和自己的明星聲望，為企業爭取最有利的政府政策和經商環境。2014年特斯拉在考慮了加州、新墨西哥州、得克薩斯州等多個選址之後，最終將自己電池工廠建在了內華達州，主要原因就是內華達州提供了高達12.5億美元的稅收減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