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有些人不願意洗手?
據國外媒體報導,我們身邊藏有成百上千萬從不洗手的人。他們為何不願養成這種簡單的衛生習慣呢?我們又怎樣才能改變他們的思想呢?美國著名主持人彼得·赫格斯(Pete Hegseth)曾在去年的一次電視節目中說道:“我2019年的決心就是做到台上台下表裡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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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他說出了一句驚世駭俗的話,讓整個網絡世界為之震驚:“我想我已經有10年沒洗過手了。”
雖然10年不洗手的確算是種創紀錄的壯舉,但只要你細心觀察,上完廁所不洗手的人幾乎到處都是。據一項研究估計,在2015年,全球上完廁所、“可能接觸過糞便”的人中,只有26.2%的人會隨後用肥皂洗手。洗手聽上去如此簡單,但公共衛生專家們已經努力了25年,想讓人們養成勤洗手的習慣,能做到的人卻依然很少。
當然,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解釋為欠發達地區缺少足夠的洗手設施和肥皂。在最不發達國家,只有27%的人能用上這些東西。(據世衛組織和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估計,約30億人家中這兩樣都沒有。)但即使在許多高收入國家,洗手池和肥皂十分充足,也只有50%的人在上完廁所後會使用它們。知道這一點後,你可能再也不想和別人握手了。
這些數據可謂十分刺眼,因為洗手可是被視作人類歷史上最有助於拯救生命的發明之一。如今的人均壽命在80歲上下,而在洗手剛開始普及的1850年,人均壽命只有40歲左右,這一進步與洗手的習慣是分不開的。
此外,洗手這種簡單的衛生習慣還能幫助我們避開超級細菌和傳染病的威脅。2006年的一項研究發現,勤洗手可將呼吸系統感染的風險降低6%至44%。自COVID-19疫情爆發後,科學家發現,一個國家的洗手文化可以很好地預測疫情在該國的擴散程度。
問題是,為什麼有些人對洗手無比積極、不惜花重金囤積洗手液,有些人卻又無比固執、就是不肯用肥皂洗手呢?如果連神秘病毒和“你知道賓館電視遙控器上有多少糞便嗎”之類的傳言都無法說服人們洗手,我們還有什麼辦法呢?
上完廁所後不洗手,也許不能僅僅歸咎於懶惰。從一個人的思維方式到盲目樂觀主義,從對感覺“一切正常”的需求到噁心感的強烈程度,有許多心理因素都在潛意識中發揮作用,導致人們不願洗手。通過理解這些隱藏的認知偏差,專家們希望可以說服更多人養成洗手的衛生習慣。
洗手有一個問題,並且這個問題在發達國家尤其顯著:你就算經常不洗手,也一直不會生病。等你真的生病時,可能已經過去了好幾天,你根本不會將生病與“沒洗手”這件事聯繫在一起。
小心樂觀主義
研究人員,樂觀主義也是影響人們洗手習慣的因素之一。“樂觀主義偏差”包括相信壞事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概率更低。這種莫名的樂觀心態可謂無處不在,遍及多種人類文化、性別和年齡群體,甚至有些動物也會產生這種心態。這會導致我們誤判自己遭遇壞事的概率,如患癌、離婚等等。
這種幻覺也許在一定程度上造成了人們吸煙、信用卡負債、以及不洗手。2009年H1N1流感爆發期間在紐約一座大型大學開展的研究發現,具有高度盲目樂觀精神的學生洗手的頻率更低。並且,對自己自控力高度自信的人往往會過上失控的人生。
實習護士也會存在這種樂觀主義偏差,往往會高估自己了解的保持手部衛生的知識。食品行業從業者也有這種心態,總是低估自己造成他人食物中毒的風險。
社會規範很重要
要想了解心理因素在洗手習慣中發揮的作用,首先要知道,不同文化中對待手部衛生的做法可謂千差萬別。在法國開展的一項研究中,共64002名來自63個不同國家的受試者回答了“你是否贊同在如廁後用肥皂洗手是一種自然而然的行為”。在來自中國、日本、韓國和荷蘭的受試者中,只有一半人對此表示贊同。而沙特阿拉伯的讚同率是最高的,有97%的人回答自己會習慣性地用肥皂洗手。
即使在各國內部,人們的衛生理念也會有所不同。
例如,多項研究顯示,女性洗手的頻率遠遠高於男性。昂格爾就曾在自己開展的一項研究中發現,女性在高速公路服務區洗手的概率高達男性的兩倍。甚至在最近的新冠疫情中也存在這種趨勢。近期的一項調查發現,65%的女性表示自己經常洗手,而只有52%的男性表示自己會這麼做。
洗手方面的這種差異也許要歸結於社會準則,也就是社會群體中各種約定俗成的規則。社會準則是一系列複雜的心理系統,取決於我們看見別人做了什麼、認為他人對自己有何期望、以及是否感受到自己需要復制他人行為的壓力。”
如果我們在衛生間裡看到別人洗手,自己就會跟著洗手。但如果沒人洗手,自己也就沒了必須洗手的壓力。如果洗手的話,反而會顯得另類。2018年的一項研究的確發現,某人眼中其他人洗手的頻率會大大影響自己洗手的頻率。
由於公共廁所大多男女分開,也許適用於男性和女性的社會準則也有所不同,就像不同的宗教群體一樣。
理性思維vs經驗至上
科學家之所以這麼急著弄清洗手背後的心理因素,原因之一是這件事關乎性命,特別是對醫院裡的病人而言。許多醫療工作者雖然接受了多年治病救人的培訓,但卻會忽略洗手這件有助於預防致命病毒和超級細菌的基本習慣。
2007年,科學家發現,澳大利亞一所醫院的醫生在接觸病人之前洗手的概率只有10%(接觸後則為30%)。其它醫院也有類似的驚人發現。例如,2019年在加拿大魁北克一家醫院開展的研究發現,醫療工作者洗手的頻率只有33%。即使在有著洗手文化的沙特阿拉伯,醫療工作者也經常不認真洗手。
但就像普通人一樣,醫療工作者在這方面也因人而異。2008年的一項研究發現,與聲稱自己總是理性思考的醫生相比,聲稱自己喜歡憑直覺做事的醫生洗手的頻率要高得多。這說明,要想說服人們養成勤洗手的習慣,列出一大堆應該洗手的理由也許並不是最好的方法。
今年3月在巴西開展的一項研究還發現了另一個可能相關的因素:責任感。該研究發現,責任感得分更高的人更可能與他人保持社交距離和勤洗手。
最後還有噁心感這一因素。看到一塊生蛆的牛排,我們就會立刻失去食慾。類似地,如果在火車上看到別人在擤鼻子,我們就會躲到車廂的另一頭,避免吸進別人的病原體,這種’逃避’本能極其重要。
就連黑猩猩這種經常吃自己糞便的動物也會覺得其它黑猩猩的體液噁心,說明“噁心”並不是人類文化的副產物,而是一種進化出來保護我們的心理。
就像其它情緒一樣,各人感到噁心的程度也會有所不同。這是隱藏在我們生活中的一種強大力量,會影響我們的政治決策(對噁心更敏感的人在投票時往往更為保守),以及我們對同性戀、外國人的看法,甚至會影響我們對蜘蛛的恐懼程度。
可以想像,有多項研究顯示,對噁心不敏感的人洗手的頻率也更低,並且洗手時間更短。在海地和埃塞俄比亞開展的一項針對洗手的研究發現,與個人的噁心感受強烈程度相比,個人的健康知識和意識與洗手頻率的關聯度並沒有那麼高。
保持清潔習慣
那麼,我們怎樣才能避免這些認知偏差呢?
過去幾週,公共衛生機構、慈善機構、政治家和普遍民眾聯手發起了近年來最熱火朝天的一次洗手推廣運動。名人們紛紛站出來演示“正確的洗手姿勢”,網上到處都是介紹洗手方法的資料,推出了一系列針對疫情的特殊視頻。
但考慮到前文介紹的心理偏差,這些宣傳舉措真的能說服不愛洗手的人養成勤洗手的習慣嗎?
相比於讓洗手顯得有趣或性感,研究人員更想在“噁心”方面做文章。2009年,一個研究小組在一些學生身上做了一項測試。在詢問了他們目前的洗手習慣、以及對噁心事物的敏感程度後,研究人員要求學生們觀看三段視頻中的一段:一段純教育類視頻,一段有噁心畫面的視頻,以及一段與內容無關的自然紀錄片的節選、作為控制組。
大約一周之後,研究人員再將這些學生請來,讓他們坐在一張桌子旁邊。桌子上放著一些消毒擦片和含酒精的免洗洗手液。接著,研究人員拿來了各式各樣的髒東西,讓學生們拿在手中,包括臟兮兮的蒼蠅拍、用過的馬桶刷等等,然後再讓他們從盤子裡拿一片餅乾吃。猜猜看,在接觸食物之前,這些學生會不會對手部進行消毒呢?
結果正如研究人員所料。之前觀看了噁心視頻的學生清潔雙手的概率比另外兩組高得多,甚至比另外兩組加起來還要高。
該團隊在後續研究中證實,這點在現實世界中同樣有效。他們在幾間廁所裡對人們的洗手行為進行了暗中觀察,發現人們看到有噁心畫面的海報(比如麵包上的糞便、手上的細菌)後,洗手的概率會大大提高。而純教育類的海報則沒有這麼好的效果。
還沒有人考察過這種效果能持續多久,但這一研究結果說明,簡單的說教遠遠不及恐嚇來得有效。這個問題很重要。首先我們要在特定情境下激勵人們洗手,如通過廣告和洗手標誌等等,但如果這種激勵持續下去,洗手也許就能變成一種習慣。只是我們還不清楚這個過程有多長。
現在的情況非常特殊。受新冠疫情影響,許多人都對洗手產生了興趣。但問題是,我們能讓足夠多的人學會洗手、並將這種習慣保持下去嗎?
這個問題的答案只有過段時間才能揭曉。不過,至少我們不會再聽到某位名人吹噓自己有多久沒洗過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