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這段時間，來自江蘇泗洪縣的市民盛德（化名）一家很犯愁。原來，他賣房用來還債的40萬元，被家裡的“熊孩子”玩快手直播刷禮物、玩網絡遊戲，最後銀行卡只剩下0.23元。連日來，一家人不斷聯繫北京快手科技有限公司、騰訊，以及各大遊戲公司，但維權並不容易。

40萬元變成0.23元

幾年前，盛德做生意虧本，欠債70萬元。為了還債，盛德將房子售出，自己和兒子小北住進哥哥盛強（化名）家。去年12月，拿到80萬元房款後，他立刻還債30萬元，決定年後再還剩下的30多萬元債務。

盛德的母親害怕兒子亂花錢，便讓兒子把40萬元存到她的銀行卡上，等春節後替他去還債。疫情暴發後，他們所在村莊的所有道路都被封了，還債日期一再延後。

盛德的母親沒讀過幾年書，記性也不好，她把銀行卡密碼寫在一張紙條上，夾在筆記本里，還把銀行卡、身份證都藏在一個巴掌大的小錢包裡，以為這樣就能萬無一失。

3月2日，疫情稍見好轉，村里的路允許通行了，盛德的父母趕忙帶著卡去還債。沒想到，老兩口在ATM機上連續操作多次，機器都顯示卡內餘額只有0.23元。

父親急了，趕忙打電話給大兒子盛強，告訴他銀行卡里40萬元沒有了。盛強在電話里安慰父親：“別慌，別慌，您去窗口調一下賬戶流水看看。”

不一會兒，盛強聽到父親說“卡里確實只剩兩毛錢了，大部分錢都被花到北京快手科技有限公司、QQ充值去了”。

盛強感覺腦子一蒙：快手、QQ……估計這40萬元是被孩子花掉了。盛強兄弟常年在上海工作，只有春節才回家。長期以來，孩子都是老人照看。平時，他兒子和弟弟盛德的兒子小北，還有村里另一個同齡小孩，經常聚在一起玩遊戲。

兄弟倆十萬火急地從上海趕回泗洪，家都沒回，直接去了派出所。

在派出所，警察向3個孩子了解情況，但沒有人承認。幾個小時後，3個孩子終於坦白：自從1月4日起，他們便開始用手機偷偷玩遊戲、買“皮膚”、給主播刷禮物，還偷偷綁定了奶奶的銀行卡。

刷禮物“一發不可收拾”

自從孩子升入五年級後，學校老師常常在微信群中發布作業信息。為了孩子的學習，家裡給兩個孩子都買了智能手機。盛強讓母親負責保管兩部手機，只有孩子做作業時才拿給他們。但老人不了解智能手機，並不知道有時孩子們嘴上說著“拿手機看看作業”，實際卻會趁她不注意時偷偷玩遊戲。

平時，兩個11歲的男孩喜歡玩《王者榮耀》和“吃雞遊戲”，為了獲得更好的遊戲體驗，他們想買些“皮膚”。沒錢，他們就打起了奶奶銀行卡的主意。他們首先拿到了銀行卡，並在QQ、微信上用奶奶的身份證註冊，並綁定了這張銀行卡。

他們不知道銀行卡密碼，就在輸入密碼前點擊“忘記密碼”選項，利用短信驗證碼的方式，重新設置支付密碼。在綁定銀行卡時，需要持卡人“刷臉”驗證。

兩個孩子就騙奶奶說：“奶奶，我來給你拍張照吧。”老太太聽了還很高興。隨後，兩個孩子又提出其他要求：“奶奶，你眨一眨眼；奶奶，你張一張嘴巴。”老人都一一照做。

自從1月4日，3個孩子花去銀行卡里的2237.91元後，便“一發不可收拾”。

當盛強看完34頁A4大小的銀行賬戶流水清單後總結道：“每天最少有三四十筆支出，多的一天有七八十筆。”

除了在《王者榮耀》和“吃雞遊戲”上花了7萬多元，3個孩子還給快手平台的遊戲主播打賞了197372元，在其他遊戲上充值了近10萬元。另外，他們還花了1萬多元買零食、電瓶車。

其中，僅2月5日一天時間，他們就給主播打賞了26884元。到2月27日這天，銀行卡里的錢被“揮霍”得只剩下了0.23元。

盛強告訴中青報·中青網記者，這40萬元是弟弟的“救命錢”，“他現在房子、車子都沒了，真的什麼都沒了”。

艱難維權路

3月2日，3個孩子從派出所回家已是半夜12點。徹夜難眠的兄弟倆第二天一早，就開始聯繫北京快手科技有限公司，“3號打、4號打、5號打，一直都在打，但都沒有人回复，只能聽到一個特別冰冷的機器人的聲音”。

從早上7點，到半夜一兩點，盛德幾乎沒放下過手機。他要么就在聯繫各大遊戲公司，要么就在網絡投訴平台上聯繫各個公司的客服，反映情況。一直得不到回复，盛德感覺追回40萬元的可能性很小，“雖然希望很渺茫，但我們還是想試試，能拿回一點是一點”。

後來，他們還聯繫了江蘇新聞廣播等多家媒體，尋求媒體幫助。3月7日下午，他們等來了快手客服的電話。電話裡，快手客服承諾在情況屬實的前提下，他們將盡快把未成年人消費的197372元歸還原賬戶。

“之前感覺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現在終於往下放了放。看來，生活還是有希望的。”盛德說。

截至記者發稿，盛德尚未收到快手平台的退款。3月11日，快手公司相關負責人回復中青報·中青網記者稱，經核實，平台對該用戶已啟動退款流程，款項即將打入用戶賬戶。快手有青少年模式，不允許未成年人充值打賞，對監護人不知情情況下發生的打賞行為，一經核實予以全額退款。“具體退款還有公司內部多部門的審批確認流程，以及家長配合的法律環節的流程。預期本週內能到賬。”

該負責人建議家長開啟青少年模式，同時盡量避免讓未成年人知曉第三方支付平台的支付密碼，以免發生私自消費的情況。

據了解，《王者榮耀》和“吃雞遊戲”都屬於騰訊公司。

3月11日，騰訊公司公關部門的相關人士表示，據了解，客服已在介入核查。“我們有個核查的過程，比如識別到底是不是未成年人真的拿家長手機玩，以及涉及多少金額，目前核查還在進行中。”

江蘇諾法律師事務所樊國民律師認為，類似於本案中未成年人巨額打賞主播、充值遊戲之類的新聞屢見報端，並非個案。實際維權中，家長們普遍面臨著“舉證難”的問題。如何確認打賞、充值的是未成年人？此外，即使確認了是未成年人所為，是退全款還是部分款項？

樊國民建議，家長可以從以下幾方面蒐集證據，來輔助認定未成年人打賞、充值行為，比如手機歸屬、註冊信息、IP地址、手機型號、登錄時間、時長等。家長應妥善保存銀行卡等金融工具的賬號、密碼，不要將密碼等設置成未成年人熟悉的常用號碼。在類似事件發生後，家長應當第一時間報警並進行取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