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印度,他們是怎麼做外賣生意的?
對於國內大部分都市白領來說,外賣早已成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甚至在“北上廣深”這樣的快節奏城市,很多人正依賴外賣生存。2013 年燒錢補貼大戰後,餓了麼收購百度外賣,又賣給阿里,如今與美團外賣各相安好,彷彿戰局已定。
在這場戰役中收穫了豐富生產經驗和生產資料的局內人們,正在尋找可以將這些“經驗”與“資料”用於再生產的另一個市場。移動互聯網剛剛興起的印度成為一塊看起來很美的新標的。
最近,印度的外賣市場格局又有變化,電商巨頭亞馬遜開始新一次的小心試探,而曾在這塊“新標的”上下了重金賭注的Uber 卻果斷退出。與此同時,老玩家Swiggy 又拿到了一輪新融資,資方包括南非互聯網巨頭Naspers 以及美團。
這塊新大陸正風起雲湧,但各路玩家卻有進有退,這其中的原因實在值得玩味。如果印度外賣市場是塊肉,那麼它就在那裡,大家都看見了,但是肥不肥,得翻來覆去仔細瞧瞧。至於是什麼肉,適合什麼人吃,那就是另有一番說法了。
印度的午餐
古爾岡位於印度首都新德里的西南部,是新德里的幾座衛星城之一。作為印度第三大資本流入城市,那裡聚集著大量的互聯網公司。在曾長期出差印度的李茶看來,那裡也是印度為數不多的有外賣生意的地區之一。
“在印度叫外賣的人很少,可能只有大城市的一些白領會叫外賣”,李茶將這其中的原因歸結於貧富差距,“其實白領也很少叫外賣,我們只有中午一起開會或者有外國人加入的時候才會叫點兒Pizza 或者炸雞。”
曾供職於今日頭條的徐敏證實了這一說法,她在頭條任職期間曾長期出差古爾岡。據她回憶,不同於在北京時對外賣的依賴,在印度出差的那段時間,她叫外賣的頻次大幅降低,“可能每個月只有1/3 的時間會叫外賣”。
“印度的工作節奏沒有國內這樣緊湊”,徐敏分析道,“在國內,我們中午點個外賣在工位上吃,吃完立刻接著幹活,是很平常的事。但是在印度,中午完整的午飯時間是能被保證的,大家中午都會選擇出去溜達溜達。”
初到印度,徐敏的午飯習慣甚至引來當地同事的不理解:“跟我比較熟的同事還問過我,說為什麼我們中午總在電腦前吃,連個吃飯的時間都沒有嗎?”
時間久了,徐敏也入鄉隨俗,午飯時間出去走走,“公司聚集區有好多飯店,類似我們國內商場裡的那種,很容易就能在公司附近找到吃的,只要下樓一趟就行,很快也很方便,貴的和便宜的都有”。
不同於“出差客”徐敏和李茶依賴外賣或餐廳,印度本地人的午餐更多習慣從家裡帶飯。“帶飯真的非常的普遍,當地同事不論有錢沒錢,很多人都從自己家帶午飯到公司”,徐敏也曾經多次沾光,經常蹭吃。
“攤兒”上的咖哩
印度人不叫外賣這件事,在數據上是有所體現的。
今年2 月最新數據顯示,當下印度兩大外賣平台Swiggy 和Zomato 的訂單量基本持平,雙方每月均維持在4000 萬單左右。與之相比,去年9 月美團外賣宣布,其每日訂單量已經突破3000 萬單。前者的月訂單與後者的日訂單在一個量級,換算下來就是幾十倍的差異。值得注意的是,印度的人口基數13.6 億,與中國相差無幾。
數據是鐵打的事實,證明印度外賣市場並不像看上去那麼美麗。但要在數據之外找到印度人不叫外賣的原因,還得從那裡的人文環境說起。
在李茶看來,印度人之所以不叫外賣,是因為食物觸手可得。他用一個詞來形容印度的飲食文化——攤兒。“印度街上有很多攤兒,比如炒飯攤兒、小吃攤兒、果汁攤兒,當地人一般站著就把飯吃了。好一點的攤兒會放幾個站立高度的小桌,一般是沒有椅子的。”
之所以在攤兒上解決午飯,李茶認為當地人對吃不那麼講究,“印度的飲食相對比較單調,他們很多人只能吃雞肉,做成各種咖哩配餅。”
印度果汁攤| 受訪者提供
除了攤兒多,印度主婦也多,主婦們一般會為丈夫準備午餐,這甚至衍生出了一個古老的跑腿配送行業——達巴瓦拉(dabbawalla)。
在孟買街頭,戴著白色甘地帽的達巴瓦拉們穿梭在堪稱世界上最雜亂的交通環境中,肩扛手提的鐵製飯盒是他們獨特的標記。午飯前,主婦們將午飯裝進達巴瓦拉的專用飯盒中,達巴瓦拉承擔跑腿配送的角色,通過層層分揀,將主婦們的午飯送到自家丈夫手中。
上班族大多帶飯,或者去餐廳或小攤解決午飯,在需要配送的部分客群中,又被達巴瓦拉這樣的土生土長的配送系統搶去不少。留給互聯網外賣平台的訂單的確不多。
另外,在徐敏看來,印度複雜的民族特性也是外賣行業無法像中國一樣規模化的原因。
“不同的宗教、民族有不同的忌口,就連吃素都分好多種”,徐敏談到,“這一點你從飛印度的航班就能感受到,航司提供的餐食有很多種選擇,大家都要提前去航司官網選好自己的忌口”。
審慎的資本
與國內的外賣市場相比,印度外賣不僅單量小,客單價也低。打開Zomato 你會發現,平台上一人份的外賣單價集中在150 盧比上下,配送費約50 盧比,餐品折合人民幣14 元,配送費約4 元。
在這樣的客單價下,平台要覆蓋成本往往傾向於向商家收取高佣金。2019 年初數據顯示,Zomato 抽擁22%,Swiggy 抽擁33%。對此,商家已經有所不滿,甚至曾經發生過聯手抵制外賣平台的行動。目前在印度市場,外賣平台和商家還未能形成穩定的共贏局面。
如此看來,印度的外賣並不是想像中那麼美的生意,但資本還是投了贊成票。今年1 月,谷歌與波士頓諮詢聯手發布了一份關於印度食品科技的報告。報告指出,在過去5 年內,印度外賣行業總投資額增長了25 倍。
雖然快速增長,但印度外賣或許並不能如人們預期爆發。上述報告預計,到2022 年,印度的外賣行業規模將達到80 億美元,合人民幣560 億元。與之相比,據易觀數據,我國目前外賣市場規模在6000 億元左右。
儘管市場規模有限,但值得注意的是,入局者多為主流資本。以兩大玩家為例,據Crunchbase 數據,目前Swiggy 和Zomato 已分別獲得16 億美金和9 億美金的總融資,估值均在30 億美金。其中Swiggy 的投資方包括美國老牌私人投資管理公司Wellington Management、南非互聯網巨頭Naspers、俄羅斯DST 投資集團,以及美團點評和騰訊等。Zomato 的資方包括螞蟻金服、紅杉資本、淡馬錫等。
兩大巨頭外,Uber 旗下外賣品牌Uber Eats 也曾在印度市場分一杯羹。今年1 月,Uber 以2.06 億美元的價格將印度的Uber Eats 賣給Zomato,換得後者9.99% 的股份。在交易達成前,Uber Eats 的訂單量約為Zomato 的1/3。
退出者與入局者
Uber 的退出有其自身原因。去年5 月上市後,Uber 正面臨越來越嚴峻的盈利壓力。據紐約時報報導,2019 年前三季度,Uber Eats 的印度訂單佔其全球訂單總量的3%,但運營虧損卻佔全球25%。在已經被兩大玩家佔領80% 的印度外賣市場,Uber Eats 的賣出看似是Uber 將一個巨大的包袱甩掉。
在Uber之前,其在出行領域的競爭對手Ola也曾通過收購自有廚房品牌FoodPanda入局印度外賣,隨後快速脫手。
出行公司做外賣,打的是“從配送入手”的牌,然而在印度,Uber Eats 的配送工具採用的是入鄉隨俗的摩托車,但其摩托車打車牌照卻早在2016 年就被叫停。兩項業務不能共用基礎設施,成為出行公司在印度兼職送外賣的掣肘因素。
在Uber 退出的同時,亞馬遜正開啟其第二次試探。去年9 月,亞馬遜曾通過收購已被Ola 踢出的FoodPanda 入局,並且打低佣金牌,然而此事隨後不了了之。此次亞馬遜的入局計劃將在今年3 月正式實施,希望通過其Prime 會員體系打圈層牌。這在貧富差距巨大的印度,無疑是聰明的做法。
對比初次試探的大張旗鼓,此次亞馬遜的動作非常謹慎。據報導,其印度外賣業務初期計劃只供內部員工使用,且僅開放五個城市。業內猜測,員工試用或許是在為圈層牌試水。
新入局的鯰魚能否攪活市場?分析人士認為,儘管亞馬遜入局稍晚,需要面對已經發展壯大的Swiggy 和Zomato 兩大玩家,然而由於亞馬遜自有物流和電商體系,且願意降低佣金,因此仍舊具備很強的競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