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第二例艾滋病患者被“治愈”還是持續緩解?
通過乾細胞移植,艾滋病感染者可以對這種病毒產生抵抗力,但這一過程既困難又昂貴。在2007年,德國科學家報導了第一例HIV-1感染者經過了三年半的治療後被治癒的病例,這位患者即廣為人知的“柏林病人”——蒂莫西·雷·布朗(Timothy Ray Brown)。在結束治療之後,布朗在十多年時間裡“持續緩解”,即血液中再也檢測不到任何HIV-1病毒的遺傳物質。如今,又一名被稱為“倫敦病人”的感染者在抗逆轉錄病毒治療(ARV)停藥18個月後,也一直未再出現HIV病毒感染的跡象。
近日,來自倫敦大學學院和牛津大學的研究人員在美國西雅圖舉行的“逆轉錄病毒和機會感染”會議(CROI)上對這一病例進行了匯報,並將研究結果發表於2019年3月5日在《自然》雜誌上。相關的病例報告發表在3月10日的《柳葉刀·艾滋病病毒》(Lancet HIV)雜誌上。
研究的主要作者、倫敦大學學院教授和臨床研究者拉溫德拉·古普塔(Ravindra Gupta)在一份聲明說:“這是使用類似方法實現持續緩解的第二個病人,我們已經表明, ‘柏林病人’(第一個治愈病例)並不是異常。這確實是消除這兩位患者體內HIV病毒的治療方法。”
美國范德堡大學醫學中心的傳染病學教授威廉·沙夫納並未參與這項研究,但他表示:“從科學角度來說,這是非常令人興奮的消息。現在這兩個病人,通過基因治療之後,HIV病毒實質上已經無法進入他們的細胞。”
艾滋病毒仍然是全球性的衛生問題
全世界約有3700萬人攜帶艾滋病毒,但只有約五分之三的人在接受抗逆轉錄病毒治療。艾滋病毒可以通過性交、共用針頭在人與人之間傳播,也可以在懷孕、分娩或哺乳期間進行母嬰傳播。
“目前,治療艾滋病的唯一方法是使用抑制病毒的藥物,人們需要終生服用這種藥物。對發展中國家來說,這尤其是一種挑戰,”古普塔在聲明中說,“找到徹底消滅這種病毒的方法是一項緊迫的全球優先任務,但難度特別大,因為艾滋病毒會融入宿主的白細胞。”
艾滋病毒通過破壞CD4+細胞來攻擊免疫系統,而CD4+細胞是抵抗感染所必需的一種白細胞。免疫系統的削弱使得未接受治療的感染者很容易因感染和並發症而威脅生命。
艱難而昂貴的治療過程
這名“倫敦病人”於2003年首次被診斷出攜帶艾滋病毒,並於2012年開始接受抗逆轉錄病毒治療。當年晚些時候,他被診斷出患有晚期霍奇金淋巴瘤,這也是他接受造血幹細胞移植和化療的原因。移植的干細胞來自一名攜帶基因突變的捐贈者,而這種基因突變正好可以阻止艾滋病毒受體CCR5的表達——與首例持續緩解的“柏林病人”情況相同。
CCR5是HIV-1病毒最常用的受體。如果一個人有兩個突變的CCR5等位基因,那他就能抵抗使用這種受體的HIV-1病毒株,因為它們無法進入宿主細胞。
化療不僅對治療癌症有效,對HIV病毒也有效,因為能殺死正在分裂的細胞。古普塔的病人隨後接受了乾細胞移植,他的免疫細胞被沒有CCR5受體的移植細胞取代。隨後,他也恢復了抗逆轉錄病毒治療。16個月後,研究人員停止用藥,以確定該病人是否真的實現了HIV-1病毒的持續緩解。
常規檢測證實,該病人體內已經檢測不出HIV病毒。自從停止抗逆轉錄病毒治療(移植後35個月)以來,他的病情已經持續緩解了18個月。他體內的免疫細胞仍然不能表達CCR5受體,這是一個積極的信號。
威廉·沙夫納教授表示,“柏林病人”和“倫敦病人”現在都受到了保護,不會被艾滋病毒感染。他說:“(我們認為)他們現在沒有感染艾滋病毒,即使他們跳進一個滿是艾滋病毒的游泳池,也不會再被感染。”
然而,沙夫納也指出,這兩個人所接受的治療無疑是極其困難和昂貴的。
“這不是我希望發生在任何人身上的事情,因為這種治療會讓你在一段時間內感到痛苦,並使你面臨各種感染的風險,”他說,“在一段時間內,你會失去免疫系統,而研究人員正試圖通過乾細胞移植為你創造一個新的免疫系統。許多接受這種治療的癌症患者甚至無法存活下來。”
事實上,目前的治療方法已經可以讓艾滋病毒攜帶者擁有正常的壽命。沙夫納指出,雖然這項新突破在科學上非常令人興奮,但並沒有對當前為艾滋病毒感染者提供的治療立即產生影響。
“柏林病人”和“倫敦病人”在治療中都經歷了同樣的過程,即乾細胞移植一開始是作為癌症治療的一部分(“柏林病人”患有白血病),而對一個沒有癌症的HIV攜帶者來說,這一過程太過昂貴而且危險。
沙夫納表示,艾滋病毒的治療取得了顯著進展。他說:“我們正處在一個了不起的節點,這是15年前的我所無法想像的。艾滋病毒感染者,即使是在很晚期的感染,也可以開始接受抗病毒藥物組合的治療,使他們的免疫系統很快恢復,極大地減少體內的病毒數量,最終達到再也檢測不出病毒的程度。”
這種藥物療法也是比較合理的。沙夫納指出,艾滋病毒感染者需要服用的藥物量與高血壓或糖尿病患者相似。“現在,我們可以告訴感染艾滋病病毒的人,如果他們定期服藥並定期去看醫生,那他們就能達到預期正常的壽命,”他說道。
持續緩解還是治愈?
醫學博士安德魯·巴德利(Andrew Badley)是美國梅奧診所的傳染病專家,沒有參與這項研究。他說:“截至目前,這是一個功能性治愈或功能性控制的成功案例,時間會證明這將持續多久。古普塔博士在會議上提出這些發現時,說得非常好。他稱這是’對艾滋病毒的無緩解控制’(remission-free control of HIV),我認為這是一個非常恰當的術語。在這一點上,’治愈’這個詞可能有點言之過早。”
巴德利認為,這項研究提供了希望,因為它表明這種長期的無反彈緩解狀態是可能的。不過,仍有一些病例採用了基本相同的治療方案,但患者沒有達到長期緩解狀態。因此巴德利指出,既然如今在第二個病例身上取得了同樣的結果,那麼了解這些病例中存在,而在其他病例中不存在的因素,顯然是應該繼續進行的研究方向。(任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