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時期，伍子胥在躲避追殺時，一夜之間頭髮全白，面貌大異。金庸在《射雕英雄傳》中藉一燈大師之口，描述才十八九歲的瑛姑因“驚懼、憂愁、悔恨、失望、傷心，諸般心情夾攻，鬢邊竟現出了無數白髮……見她頭髮一根一根地由黑變灰，由灰變白”。今天，頂尖學術期刊《自然》如約上線一批研究論文，哈佛大學及哈佛幹細胞研究所的許雅捷教授團隊為我們揭示了壓力是如何催生白髮的。

這些“一夜白頭”的故事固然有藝術加工，但從日常經驗來說，很多人還是會把壓力大和頭髮容易變白聯繫起來。

那麼，這種說法背後到底有什麼根據呢？為了做出科學驗證，許雅捷教授領銜的研究團隊以毛色黑亮的小鼠為實驗模型進行了探究。

▲許雅捷教授是此次研究的負責人（圖片來源：哈佛大​​學官網）

在這項研究中，第一作者Bing Zhang博士與同事們首先檢驗了不同壓力對小鼠毛髮造成的影響。他們採用了多種應激模型，有的給小鼠造成急性心理壓力，有的是慢性不可預測的輕微心理壓力，有的則造成身體壓力。短短幾天后，不管承受哪種類型的壓力，都會讓小鼠新長出的體毛由黑變灰，由灰變白。

▲測試的三種應激源都會促使小鼠體毛變白，其中以身體壓力（注射辣椒素類似物RTX導致疼痛）引起的效果最快、最強（圖片來源：參考資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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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我們的黑頭髮一樣，小黑鼠的毛髮之所以能烏黑亮麗，有賴於毛囊底部的黑素細胞（melanocyte）合成黑色素。如果缺少黑素細胞，或是不能正常合成黑色素，那麼新長出來的毛便會發白。

但研究人員進一步分析小鼠毛囊中的各種細胞發現，在應激情況下，已分化的黑素細胞沒有受到干擾，黑色素合成也正常，因此起初幾天原先的毛髮還能保持黑色。然而，另一種與黑素細胞關係密切的干細胞卻在快速減少。這類幹細胞就是黑素幹細胞（MeSC），相當於黑素細胞的“儲庫”，會在受到激活後分化出黑素細胞。

由於MeSC迅速減少，後續沒有新分化的黑素細胞，新長出的毛髮就“沒墨”了。影響更深遠的是，由於壓力導致黑素細胞的“儲庫”消失，毛髮色素的損失不是一時，而是永久的！

▲MeSC丟失的可能原因有哪些？（圖片來源：參考資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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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科學家們繼續追問，大腦感知到壓力後是怎麼把信號迅速傳遞到皮膚，造成黑素幹細胞損失的？

研究小組通過細胞消融術、激素受體敲除、腎上腺切除術等多種實驗手段，一一檢驗了所猜測的可能原因，比如壓力讓腎上腺分泌一些應激相關的激素進入血液，或者壓力也可能造成免疫細胞攻擊毛囊，等等。然而實驗結果表明，小鼠毛髮變白與免疫攻擊、腎上腺分泌的激素都沒有關係。

不過他們發現，去甲腎上腺素非常關鍵。由於這種激素的主要來源——腎上腺的作用已經被排除在外，研究人員注意到了去甲腎上腺素的另一個來源：交感神經。當我們處於應激狀態時，交感神經系統會被激活，誘發“戰或逃”反應。緊張時心跳加快、呼吸急促，都是交感神經興奮的表現。而在皮膚毛囊的MeSC附近，正分佈著不少交感神經的末梢。

▲紅色顯示了毛囊底部的黑素幹細胞，周圍有綠色顯示的交感神經（版權：Bing Zhang 和許雅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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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顯示，急性應激狀態下，交感神經高度激活，一下子釋放出大量去甲腎上腺素，這讓原本保持靜息狀態的MeSC迅速開始增殖。而在異常增殖後，它們很快分化，並最終沿著毛囊遷移到別處。就這樣，黑素細胞的儲庫不可逆轉地枯竭，毛髮開始變白。

平日里，我們每個人都承擔著各種各樣的壓力，有的來自家庭，有的來自學習和工作，有的來自社會環境。關於壓力對身體的影響，學術經緯過去也和大家分享過不少研究結果，例如壓力讓DNA衰老速度加快，長期壓力會導致免疫細胞“崩潰”。而這項新的研究結果告訴我們，壓力也確實會加速頭髮變白。

進入寒假和春節，一年忙到頭，終於可以暫時卸下重擔。在此，我們也祝各位讀者朋友好好休息，放鬆心情，享受一個減壓的假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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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資料：[1] Bing Zhang et al., (2020) Hyperactivation of sympathetic nerves drives depletion of melanocyte stem cells. Nature. DOI: 10.1038/s41586-020-1935-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