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代》專訪馬斯克:SpaceX最快兩年內實現登月
據《時代》雜誌網站報導,《時代》雜誌的自由編輯與太空記者杰弗裡·克魯格(Jeffrey Kluger)在SpaceX的加州總部與公司首席執行官伊隆·馬斯克(Elon Musk)展開了一次深度對話,討論了馬斯克成立SpaceX的原因,對於登月競爭中出現的各種挑戰對手的看法,以及他對未來人類太空旅行的預測。以下為對話文字內容:
克魯格:人們對自己親身經歷過的歷史總是感受最深。如果你經歷過第二次世界大戰,你一定會對第二次世界大戰有更深的理解。但是,你出生在阿波羅11號登月後的兩年。即便如此,太空探索似乎深入你的靈魂。
馬斯克:我覺得,阿波羅11號的登月或許是人類歷史上最具啟發性的事件之一,最鼓舞人心,也是歷史上不多見的對全人類都有益處的一件事。它為地球人民提供的靈感不可估量。當然,它毫無疑問也激勵了我。如果沒有阿波羅11號,可能就沒有SpaceX。
我一直期待,我們能夠繼續前進超越阿波羅11號。比如,我們可以在月球上建立基地,把人類送往火星等等。到2019年,我們或許可以把人類送往木星的衛星。我在想,1969年的大多數肯定不會預期到這些。但是現在是2019年。美國實際上甚至還沒有能力將人們送往近地軌道。
所以,年復一年,我一直期望我們可以超越阿波羅,但我們並沒有。這令我對未來感到些許失望。我想,至少於我自己而言,我會想,可能大多數人會覺得未來會更好。如果沒有這種信念,人就容易陷入對未來的悲觀情緒之中。
克魯格:很多太空愛好者也有相同的失落和失望感。我自己也是,但是我並沒有像你一樣,為此而成立一家太空公司。所以,是什麼讓你覺得:“ 一定要有人去做這件事。我就是那個可以做這件事的人,或者之一” ?
馬斯克:說實話,我並不覺得自己是可以做這件事的人之一。原本,我以為SpaceX成功的可能性不到10%。而且,我的初衷其實是打算做一個叫“火星綠洲”的慈善項目,在火星表面弄一個小小的溫室,種子脫水保存在營養凝膠裡,著陸後再給種子補充水分。然後,你就可以看到紅彤彤的火星表面會有一抹孤獨的綠色。我當時的目標很簡單,就是想引起公眾的興趣,然後引起國會的注意,這樣他們沒準會撥更多資金和預算給NASA。我打算把從PayPal賺來的一半資金用來做這個項目,心想著這錢多半是會打了水漂,但我也許可以為NASA增加預算,然後我們就會有機會移民火星。
克魯格:我想,從零開始創辦一家私人太空火箭公司並不容易。你是怎麼開始的?
馬斯克:我跑了好幾趟俄羅斯,因為美國的火箭太貴我買不起。俄羅斯有一堆洲際彈道導彈(ICBM)即將停用。因此,2001年和2002年初,我去俄羅斯打算買幾枚停用的洲際彈道導彈。我知道,這聽上去很不切實際,但是,反正這些導彈都是要被扔掉的,不是嗎?但是,這些俄羅斯人一直在跟我抬價。
這時候我也意識到,哪怕NASA的預算翻了一番,除非NASA能找到更好的火箭承包商,不然他們還是會裹足不前,因為結果只會是浪費更多火箭,然後很大程度上我們仍舊是在火星上插面國旗留個腳印就完事了,儘管這比根本沒登陸火星是強了一點半點,但跟在火星上建立基地、在月球上建立基地,最終在火星上形成了一個自給自足的城市,差遠了。所以,我後來想,“不如我自己試著弄一家火箭公司好了。”
我自己也沒有抱太大希望。事實上,在一開始的時候,我也不接受任何人的投資。不是因為我覺得這家公司會有利可圖,而是我實在覺得它希望渺茫。
克魯格:假如2019 年的伊隆· 馬斯克可以回到過去,跟上世紀六十年代的那些英雄們,比如沃納· 馮· 布勞恩(Wernher Von Braun )、克里斯· 卡拉夫特(Chris Craft )、金· 克蘭茲(Gene Kranz )等等說上一句話,給他們一點建議,比如技術上的、精神上的、銷售技巧或者長期願景,你會說什麼?
馬斯克:沃納·馮·布勞恩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的計劃旨在實現可複用性。但是這些計劃受到了限制。問題不在於你怎麼做,而是你要讓可複用成真。今天,火箭的工作方式實在不合理。就好比,你乘坐一架飛機前往目的地的唯一方式是背個降落傘包從目的地上空直接跳下去,然後你的飛機則墜落在其他地方。除了獵鷹9號,我們現在用的大多數火箭就是這麼回事。實在是愚蠢至極。
為了讓我們人類成為多行星物種,我們必須解鎖火箭的重複利用性。如果沒有這種可重複利用性的話,就好比在過去,如果船舶不能重複利用的話,那麼跨洋航行的成本難以估量。而且你還得在後邊再拖一艘船,如果你打算往返航行的話。或者,你也可以想像下,要是飛機也是一次性的話,誰還會乘坐飛機?因為一家客機的造價動輒數億美元,沒人承受得起。
所以,这也解释了为什么完全的、快速的可重复利用性是我们进军太空的致胜法宝,是向前迈进的奠基石——没有可重复利用的火箭,我们无法成为多行星物种。没有完全的、快速的可重复利用的火箭,我们就无法在月球上建立基地。所以,SpaceX一直在致力研究可回收火箭。
克鲁格:也有不少人说应该将SpaceX所带来的那种偏执的专注和创造力应用到开发真正可再生的清洁能源中。在拯救物种方面,可再生清洁能源起到的作用在短期内更加明显。在那些彻夜不眠的凌晨,你是否想过这个问题?
马斯克:我认为,特斯拉在可持续能源经济方面已经取得了很大进展。我认为,在运输的电气化方面,特斯拉已经将可持续交通的核心向前推进了10年,甚至20年。这是宏观计划中的一小部分,但并不代表它们不重要。
如果我全身心投入到特斯拉的工作中的话,那特斯拉的增长速度,跟我把时间同时用在SpaceX和特斯拉两家公司上相比,会提高多少呢?我觉得这里的边际价值其实是相对有限的。我更愿意让特斯拉多花几年增长,然后一边推进SpaceX的发展,因为我相信这是对更伟大事业所做的一个合理平衡。
我也希望不燃烧任何东西就可以造火箭,把火箭送进太空。但这是不可能的。你永远摆脱不了牛顿第三定律的束缚。所以,为了整个人类,平衡你能平衡的一切,而且除了火箭之外,你还能拿什么来平衡?
克鲁格:显然,现在很多人想知道的一个问题是,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迎来定期将人员通过载人龙飞船(Dragon)送往国际空间站?
马斯克:NASA和SpaceX都在为此做准备。所以,从SpaceX的准备就绪角度来看,我认为,大概还需要六个月的时间。只不过不管眼下的时间表如何,这里总存在着一个芝诺悖论。对于任何给定的时间点,你在到达目的点之前必须到达其半路上的点。然后,你再到达目的点。所以,如果我们目前的时间表告诉你是四个月,其实真正需要的时间可能是八个月。
克鲁格:那你的全部家财打赌的话,你认为我们下一次登上月球会在什么时候?
马斯克:说出来你可能会觉得不切实际,但我还是想说,不出两年我们就可以再次登月。当然,这次的登月会用无人驾驶登陆器。对此,我很有信心,我们可以在两年内实现登月。然后再过一年或两年,我们可以把人员送上月球。保守地说,那就四年。
克鲁格:那么,你说的“我们”,是指美国还是SpaceX?
马斯克:我不确定。如果我们需要花较长时间来说服NASA和当局,让他们相信我们可以做这件事,而不是说说而已的话,那这个我们,大概就是SpaceX。说真的,对我们来说,让星舰(Starship)登陆月球,比让NASA相信我们可以成功登月,可容易多了。
显然,这个决策权不在我的手里。但说服NASA那一大帮半信半疑的工程师,让他们相信我们可以成功,真的得花很大力气。而且也没道理,“因为他们会说,‘嗯……好吧,但是,这怎么可能呢?’”总有些怀疑论者,你是知道的,有各种怀疑的理由。但是终结怀疑论的最有效办法就是撸起袖子干。
克鲁格:你一直在说,“让我们在三年内登上月球”,不是用猎鹰火箭,也不是用龙飞船,而是采取了更野心勃勃的方案,用超重型火箭(Super Heavy)和星舰。为什么这样做?为什么不说“我们现在就可以登月”?
马斯克:我想,我们确实可以重复阿波罗11号的壮举,然后顺带完成一些小任务,比如把人类再次送上月球。但是重复的壮举,总不如第一次来得令人印象深刻。
我们要的是,一个可以把足够多载荷送上月球或火星的太空运载工具,这样我们才有希望建造一个完整的月球基地。永久可用的月球基地将会更加令人振奋,就像我们在南极洲建立的那些永久可用基地一样。当然,这也比一个单纯的月球科学实验基地棒多了。
因此,我们才想要尽可能快地做这些事情。我觉得,这对于一家正在开发技术,希望让自己的产品尽快过时的公司而言,没什么不好的。只不过,由于我们现在已经在猎鹰9号和猎鹰重型以及龙飞船上付出了很多心血,如果这时候抛弃它们,确实会令人不舍。但是我们确实应该尽快让这些设备成为过去,将它们陈列在博物馆里。
克鲁格:最终,我们将会在月球上留下脚印,在火星上留下脚印。这些痕迹中间,会有你自己的脚印吗?
马斯克:我当然想去月球和火星。这样的经历一定非常奇妙。但是,我得明确一下……这里的首要目标是帮助人类实现多行星殖民。这跟个人上月球或上火星的目标是不同的。我的理念基础跟《银河系漫游指南》的作者道格拉斯·亚当(Douglas Adams)的是一致的。亚当想说的无非是:“若宇宙是答案,那么问题是什么呢?”如果我们能扩展自己意识的深度和广度,那么我们就可以更好地明白到底该问什么样的问题。我们学的越多,越开明。所以我们应该尝试去做一些能够扩展我们意识深度和广度的事情。成为多行星物种,确保我们地球上的气候可持续,这些对于我刚才说的总体理念十分重要。而且,我个人也十分推崇这样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