蘋果小米”變軟”的尷尬:互聯網服務營收遲遲扶不上牆
互聯網業務,究竟能否成為手機廠商們在硬件銷量下滑後的拯救者?蘋果的回答是肯定的,從去年下半年開始,蘋果頻頻對外釋出“向服務轉型”的信號,甚至在今年的春季發布會上,徹底拋開硬件,全力宣傳其流媒體和金融服務。只是,蘋果“變軟”的口號才喊出不足半年,現實對其迎頭一擊。
近期,歷經八年的蘋果App Store反壟斷案終於落幕,蘋果以5:4的投票比例敗訴,這也意味著,用戶可以繼續起訴App Store的壟斷行為,蘋果在該平台上收取的30%提成比例可能被要求降低。
對於蘋果,這不是一件小事。蘋果對App Store的提成,歷來是蘋果服務收入的重要組成部分,也被許多不滿者稱為“蘋果稅”。根據熟悉蘋果的分析師測算,該部分收入約佔蘋果服務收入的35%,以2018年為例,總額約為150億美元。
這也是蘋果目前增長情況最好的服務板塊,在Sensor Tower預估的報告中,App Store有望在2023年達到營收960億美元;按比例計算,蘋果將從中收入336億美元,接近2018年服務收入的全部。
如今,該收入的增長潛力正在遭到質疑。反壟斷案敗訴,只是蘋果App Store問題的一部分,在行業中,由於對“蘋果稅”不滿,從去年底開始,Netflix、Spotify等高流量App已關閉了蘋果的支付渠道,將付費訂閱轉移至自有支付渠道,以繞過“蘋果稅”。如果實施效果良好,可能會引發更多APP進行效仿,進一步降低蘋果的收入來源。
蘋果的服務轉型之所以備受矚目,除了是對這一明星巨頭本身的關注,也同樣因為其成功與否一定程度上代表了手機行業的“互聯網模式”究竟能否跑通,以及,在手機市場進入飽和期後,手機巨頭們的未來,究竟是“變軟”還是“變硬”。
“很多人問我到底是給小米騰訊的估值,還是蘋果的估值,我說我要騰訊乘蘋果的估值。”小米上市前夕,雷軍做了這樣表態,在他的定義中,小米是一家互聯網公司。
這個定位在提出後不斷遭遇質疑,一個最直接的原因是,在小米的營收比例中,來自互聯網的收入佔比僅為9%,無法與硬件營收相提並論。
儘管定位關乎企業市值,應依照財務情況進行判斷;不過,如果單純以商業模式判斷,小米自稱“互聯網公司”也並非盲目跟風。時鐘撥回到10年前,在創立伊始,小米正是憑藉著安卓定制ROM MIUI系統軟件,獲取了自己的第一批種子用戶。
“MIUI、米聊和手機”是構成小米早期營收的第一組“三駕馬車”,事實上,MIUI的首批內測時間是在2010年8月,比初代小米手機尚早一年。
這是一個被時代成就的故事。在智能手機誕生初期,安卓系統手機穩定性差,刷機成為眾多手機愛好者的選擇;定制ROM也一度成為創業風口,小米MIUI、魅族Flyme應運而生,成為國產ROM中的佼佼者。與今天的理解不同,當時的MIUI,並非僅為小米手機提供服務,而是覆蓋市場上所有品牌手機,在官方的米柚論壇上,可以看到HTC、摩托羅拉、三星等各個主流品牌的專屬頁面,並為每一款主流機型提供專屬ROM。
定制ROM成就了小米和魅族,MIUI上線僅一年,即收穫了首批100萬用戶。在這兩個品牌推出早期的兩、三代手機時,不僅因價格低廉具有強吸引力,同時,因為在“刷機圈”中人氣高企,也有大量被MIUI吸引的“手機發燒友”聞訊而來,成為最早的小米用戶,與小米“為發燒而生”的宣傳語彼此呼應。
直到2016年,MIUI都被視為小米手機的核心競爭力之一。
MIUI等ROM的成功,在科技行業快速擴散,從2012年起,騰訊、百度、阿里、盛大等頭部企業先後推出定制ROM,並將其視為“下一個移動金礦”。按照當時的設想,ROM的想像空間的確頗大,以百度為例,在其ROM中,內置包括百度輸入法、百度地圖、百度雲盤和搜索引擎,成為引流的理想入口。
錘子手機創始人羅永浩也曾是ROM模式的信奉者,2013年,在創業前夕,他在中關村附近的一個餐館,請朱蕭木和準備挖來的三個設計師吃飯。在滔滔不絕的勸說中,他不斷強調,小米已經創造了從ROM過渡到手機的商業模式,遵循這條路,找到一些優秀設計師、拿到投資,“一切都沒問題”。
ROM,或者說系統軟件,對於企業而言,絕不僅具有提升手機流暢度的附加價值,更意味著包括主題商店、推送廣告、多媒體、預裝軟件、付費下載等多項“互聯網服務收入”。以小米的主題商店為例,早在2014年,該品類即可達到每月數百萬流水,據小米介紹,個別頂級設計師可依靠主題銷售每月賺取7、8萬元。
除了安卓手機,蘋果也從2012年開始,在財報的收入品類中加入了服務項,當年收入佔比約為10%。根據蘋果資深分析師Philip Elmer-DeWitt測算,截至目前,在服務收入中,來自多媒體、App Store付費提成的收入佔比過半,總計接近每年200億美元。
與硬件相比,互聯網收入的利潤率更加誘人,在雷軍強調手機硬件利潤率不超過5%時,他將利潤來源寄託於互聯網服務,其利潤率超過40%。在近期的財報中,互聯網服務在收入佔比約10%的情況下,為小米貢獻了近50%的毛利率;即使是硬件利潤堪稱業內翹楚的蘋果,服務的毛利率也比iPhone單品高出20個百分點。
“互聯網收入”成為手機硬件廠商的下一個發展目標,尤其是當硬件增長遭遇瓶頸時。從去年起,蘋果不斷強調未來將以服務作為增長驅動力,並陸續推出多項互聯網服務內容。
在2019年3月的新品發布季,一個值得關注的現像是,儘管蘋果在發布會前數日,在官網更新了iPad Air等多款新品,但在正式發布會召開時,對硬件毫無提及,將全部宣傳給予了Apple News+、Apple Card、Apple Arcade、Apple TV+,被稱為“蘋果變軟”。
一些分析師肯定了向服務轉型的思路,一貫看好蘋果的美國投資銀行Wedbush Securities分析師丹·艾夫斯甚至表示,未來一年,蘋果服務業務的年收入將達到500億美元,因為服務是蘋果未來增長的關鍵,因此蘋果市值前景將是1.5萬億美元。
蘋果的選擇並非個例。早在2015年,當小米5因為供應鏈出現問題,導致出貨危機時,小米已經將“變現”壓力轉移至MIUI,據小米員工介紹,彼時,每一位MIUI的產品經理都需要背負變現的業績任務,2015年8月和2016年6月先後發布的兩個MIUI版本,均被成為ADUI,意思是,這是一個“廣告系統”,而非用戶交互系統。
另一個寄希望於用軟件拯救硬件的公司是魅族,多位魅族員工透露說,在魅族進入出貨量斷崖式下滑後,Flyme部門承擔了主要的盈利任務,在整個系統中,“每一個可以安插廣告位的地方,甚至是日曆、筆記本等位置,也植入了廣告”。
在2016年,最終使小米度過危機的並非MIUI廣告,而是雷軍對供應鏈體系的重新調整;而Flyme在加重變現壓力後,也不容樂觀,先是用戶詬病“Flyme變了”,此後不久, Flyme團隊經歷大幅變動,在一年內離職過半。
一位魅族員工解釋說,作為手機ROM,Flyme的用戶數量取決於魅族手機保有量,當手機銷量持續下滑後,Flyme活躍用戶量下滑至不足3000萬,在這一用戶基礎上能夠發揮的產品愈發有限,“甚至不如一個比較大的App”。
MIUI也正在面臨增長瓶頸,根據見智研究院估算,在2015年,小米在中國已實現1.1-1.2億台月活MIUI手機設備數,此後該數字並未出現明顯增長,單個用戶廣告價值增長也已放緩。
一個越來越明顯的趨勢是,手機的互聯網服務終將受限於其硬件規模。
在第三方ROM崛起的“刷機時代”,業內曾認為,ROM發展可以超越手機硬件,舉例來說,即使小米的手機用戶數僅為1000萬,但MIUI用戶數可以達到1500萬、2000萬甚至更多。
然而“刷機”對於用戶能力的高門檻要求,注定了ROM作為獨立產品只是過渡,伴隨著安卓系統、手機自有ROM日漸成熟,這一產品品類註定將退出市場。從2015、2016年起,樂蛙、百度雲等頭部第三方ROM逐漸推出市場,MIUI也逐漸停止適配其他品牌,如今,在米柚社區中,已只剩支持小米手機的ROM包。
如果說小米和魅族代表了用戶量偏小導致的互聯網服務發展受阻,蘋果App Store經歷的反壟斷遭遇,則代表了具有足夠用戶規模後互聯網發展的另一種困境。當然,若蘋果銷量持續下滑,或許也同樣會進入前一種困境。
近兩年,隨著智能手機市場增長停滯並出現緩慢下滑,手機行業的競爭也愈加激烈,在此情況下,將營收利潤寄希望於軟件服務,不足為奇。然而,種種跡象表明,“變軟”之路並不好走。
上市之初,定位於“互聯網公司”的小米曾將營收的三駕馬車定義為“硬件+新零售+互聯網”,但半年之後,其重點戰略已轉變為“手機+AIoT”,將新的增長引擎寄託於IoT包含的種種硬件。據華爾街見聞旗下見智研究所估算,近期MIUI月活的快速增長,主要來源於小米電視的出貨量增加。
與“變軟”策略相對,在手機市場競爭的另一端,硬件“黑科技”正成為最近主流的比拼對象,芯片、屏下指紋、攝影攝像、人臉識別等技術正在快速發展迭代,成為手機競爭的核心能力。不僅華為的海思芯片已經進入成熟期,即使是過去以高價低配著稱的OPPO、VIVO,在最近兩年,也爭先恐後地推出TOF、屏下指紋、10倍變焦等亮點技術。
截至目前,仍難判斷選擇了“變軟”和“變硬”兩條路徑的手機廠商們究竟誰會成為贏家。一個有意思的數據是,在IDC關於2019年Q1的出貨量統計中,整體市場萎縮6.6%的情況下,華為同比逆勢增長50.3%,蘋果則下跌了30.2%。
作者|姚心璐編輯|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