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學者領銜發現夏河丹尼索瓦人:16萬年前登上青藏高原
2008年,科學家在西伯利亞南部阿爾泰山丹尼索瓦洞(Denisova Cave)的古遺址中發現了一小節指骨化石,2年後研究論文正式發表,神秘的丹尼索瓦人的因該洞穴命名。最新的研究表明,丹尼索瓦人還曾分佈於西伯利亞以外的地方。北京時間5月2日凌晨,國際頂級學術期刊《自然》(Nature)在線發表了一項最新成果:科學家在海拔3280米的青藏高原白石崖溶洞發現了一塊古人類下頜骨,並確定為丹尼索瓦人,且距今至少16萬年。
該論文的通訊作者為中國科學院院士、蘭州大學資源環境學院、西部環境教育部重點實驗室教授陳發虎,蘭州大學資源環境學院、西部環境教育部重點實驗室副教授張東菊,德國萊比錫的馬克斯•普朗克進化人類學研究所((Max Planck Institute for Evolutionary Anthropology))所長Jean-Jacques Hublin(下圖從左到右)。據介紹,陳發虎邀請國內外十餘家單位的研究人員組成研究隊,歷經十餘年,對該化石進行了全面、綜合的研究。
這項研究對丹尼索瓦人以及青藏高原地區史前人類活動這兩個國際熱點研究都具有非常重要的意義。張東菊在一場電話新聞發布會上對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在內的媒體表示,“該研究將青藏高原史前人類活動歷史由距今4萬年推早至距今16萬年,首次對丹尼索瓦人曾經在東亞分佈提供了化石證據,並首次展示了丹尼索瓦人的下頜骨形態分析,為神秘的丹尼索瓦人的研究提供更廣闊的的空間。”
首次為丹尼索瓦人曾經在東亞分佈提供化石證據
丹尼索瓦人是人屬內一個已經滅絕、經由古人類化石的DNA所發現的人種,和同屬人屬的現代人和尼安德特人有所不同,與尼安德特人是姐妹群關係(由同一祖先衍生的兩個分支)。
目前只從零碎的化石中直接知道丹尼索瓦人的存在。2008年,科學家在西伯利亞南部阿爾泰山丹尼索瓦洞(Denisova Cave)的古遺址中發現了一些化石,包括一塊指骨和一顆牙齒,以及一些飾物。通過DNA測序,該化石為一名5到7歲的女性。
該洞穴面向東南,既是當地著名的佛教洞穴,也是著名的旅遊景點。
研究人員這項最新的研究首次發現證據,證明該丹尼索瓦人曾出現在西伯利亞丹尼索瓦洞以外的地方。這塊化石發現於青藏高原、甘肅夏河甘加鄉境內的白石崖溶洞,該洞穴面向東南,海拔3280米。
洞的開口約5米高,7米寬。各種各樣的佛教祭品被放置在洞穴的入口。
洞穴入口相對平坦,內部緩坡。
化石形態部分由國際知名古人類學家Jean-Jacques Hublin與蘭州大學團隊一起開展分析。保存下來的只是人類下頜骨的右半部分,論文中提到,這塊下頜骨表現出一種古老的形態,在中更新世人類中較為常見。帶有兩顆完整的牙齒(第一臼齒、第二臼齒),第三臼齒沒有萌發,其他的牙齒帶有一點壓根部分、不完整。張東菊描述,“總體來說,在沒有測量的情況下,這塊化石比較粗壯原始,明顯的特徵是牙齒比較大。”
下頜骨僅為右半部分,1980年在白石崖溶洞發現。
研究團隊邀請了由於化石古DNA分析,研究團隊邀請了中科院古脊椎動物與古人類研究所的付巧妹研究員開展化石古DNA分析,但未能成功提取古DNA。最終,邀請了哥本哈根大學和德國馬普演化人類學研究所的Frido Welker博士與研究團隊中的博士生夏歡一起開展古蛋白分析,發現該化石在遺傳學上與阿爾泰山地區丹尼索瓦洞的丹尼索瓦人親緣關係最近,可以確定為青藏高原的丹尼索瓦人。
論文中將其稱為夏河丹尼索瓦人,簡稱夏河人。
另外,對化石年齡的測定,研究團隊還邀請了有長期合作關係的台灣大學沈川洲教授對化石外的厚層碳酸鈣結核包裹體進行了鈾系測年,結果顯示該化石形成於至少距今16萬年前。
此外,值得注意的是,2014年發表在《自然》上的一項研究發現,現今的夏爾巴人、藏族人和鄰近種群都攜帶了有助於他們在高緯度生存的源自丹尼索瓦人的遺傳變異EPAS1。但是,一直令人不解的是丹尼索瓦人為何產生了這種適應,此前有關丹尼索瓦人的化石證據一直局限於海拔只有700米的丹尼索瓦洞。
這半塊下頜骨化石所處的高海拔可能解釋了為什麼丹尼索瓦人具有有助於適應高海拔、低氧環境的遺傳變異。這一發現還表明,丹尼索瓦人適應高海拔、低氧環境的時間遠遠早於當地現代人。
非正式考古出土:近40年前由一位當地喇嘛發現
這塊古人類下頜骨化石從被發現到著手研究實際上頗為曲折。
論文中提到,該化石最早於1980年發現於甘肅夏河甘加鄉境內的白石崖溶洞。該時間距離現在已有近40年時間,中間還歷經了2008年,其他科學家在西伯利亞南部阿爾泰山丹尼索瓦洞的古遺址中首次發現了丹尼索瓦人的存在。
為何耗時如此之久?張東菊介紹,該化石該化石並不是由正式考古發掘出土。1980年,夏河當地的一位喇嘛在一處洞穴中修行時候發現了這塊化石,但他並不知道這是人類化石,他把它給了一位區域內比較有名的活佛(該活佛於2000年去世)。
該名活佛意識到這是一塊古人類化石。上世紀80年代,活佛將這塊化石交到了論文的作者之一、蘭州大學的董光榮。然而,董光榮工作的側重點在於研究沙漠演化,“一直沒有抽出時間來做關於這塊化石的研究工作。”張東菊提到。
後來,董光榮和此前在研究工作中有過合作的陳發虎開始探討這塊化石,但一直沒有展開實質性的研究工作,擱置直至2010年才正式開始這項工作。“我們用了將近10年的時間才取得今天這樣一個結果。”
值得注意的是,正是由於該化石並非正式考古出土,這塊化石的由來考證變得極為重要。對於這塊化石的最早發現地,也就是當年那位僧人所說的洞穴,張東菊對澎湃新聞(www.thepeper.cn)記者表示,對其考察和研究是“團隊花的時間最多的”。
單純的一塊化石不能告訴研究人員太多的信息,他們需要知道這塊化石的發現地點、年齡等更多信息。而解決諸多困惑的核心就在於找到這塊化石的發現地,當時那位僧人在轉交化石時僅對洞穴作出一些大致描述。
研究團隊著手研究後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洞穴的具體位置,這並非易事。據張東菊介紹,研究團隊從2010年開始,在整個夏河地區進行調查,直到2016年,研究團隊才基本確定論文中提到的白石崖溶洞是這塊化石的出土地。陳發虎帶領的蘭州大學環境考古團隊還在白石崖溶洞所在的甘加盆地發現了多處曠野型舊石器考古遺址。
2018年,張東菊(圖中右上)帶領的團隊在白石崖溶洞。
2018年,研究團隊申請到國家文物局的考古發掘執照,對該遺址進行考古發掘。張東菊帶隊對化石出土地——白石崖溶洞進行小面積正式考古發掘,發現較厚的文化層堆積,發掘出土豐富的石製品和動物骨骼遺存,顯示古人類在該遺址曾較長時間生活。“目前,發掘材料尚在整理和分析當中。”張東菊表示。
“但是無疑,這個遺址保存了大量舊石器時代的考古遺存,目前並不能確定已經發現的考古遺存中到底哪一層是和我們研究的化石是同時期的或者是共存的,但是我們確實有了線索,並掌握了材料和證據。”張東菊強調。
山谷的盡頭可以看到甘加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