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美國德克薩斯州奧斯汀市中心不遠的地方，隱藏著蘋果公司的秘密研究實驗室，它正致力於改變我們回收電子產品的方式。這裡沒有任何標誌，停車場也空空如也。在普通水泥樓梯的底部有一扇非常不起眼的門，看起來像破舊商場的後門。但裡面是個佔地836平方米的巨大倉庫，你會在這裡發現世界上最有趣的機器人。

位於美國德克薩斯州奧斯汀市的蘋果秘密回收實驗室

蘋果回收機器人黛西（Daisy），它實際上是由五個機器人手臂組成的，可以表演精心設計的舞蹈

機器人名叫黛西（Daisy），它有10米長、5條手臂，能夠以每小時200部的速度有條不紊地分解15款iPhone 手機中的任何一款，包括從2012年的iPhone 5到2018年的iPhone XS。在這場協調的、有時甚至是激烈的舞蹈中，黛西拆下手機的屏幕、電池、螺絲、傳感器、邏輯板和無線充電線圈等，只留下鋁殼機身。

日前受蘋果邀請，我（本文作者、科技記者伊恩·謝爾（Ian Sherr））不僅看到了黛西的驚人表現，也親眼看到了蘋果圍繞黛西建立的秘密材料回收實驗室。去年，蘋果通過新聞發布會和視頻首次向全世界宣布了黛西的存在。現在，該公司正邀請學者、回收商以及其他公司來了解黛西的工作原理。此外，蘋果希望能利用其技術使全球的電子回收變得更好。

蘋果公司負責環境、政策和社會行動的副總裁麗莎·傑克遜(Lisa Jackson)在接受采訪時說：“用可回收材料製造我們所有的產品，這是個宏大而艱鉅的目標。這不僅需要時間，也需要大量的創新。”

蘋果認為，分享自己的經驗教訓也能幫助他人。聯合國的一份報告指出，2016年全球產生了4470萬噸電子垃圾，相當於210萬尊自由女神像的重量。其中只有20%，也就是890萬噸被回收利用。

蘋果回收機器人黛西可以每小時200部的速度拆卸15款iPhone

當筆記本電腦、打印機和顯示器等其他電子產品被回收利用時，它們不會麻煩黛西去拆卸，而是會被放入碎紙機或錘狀的搗杵機器中，這些機器會將設備粉碎，以便回收其中的重要材料。

這個過程經常導致材料混合在一起，使它們變得不再純淨，價值也更低。儘管如此，仍有一系列的篩子和磁鐵試圖在剩餘材料被扔掉之前收集可用材料。沒錯，回收也會產生垃圾，這就是蘋果認為它可以提供幫助的地方。

如果回收商能學會拆解技術，他們就能更有效地收集有價值的材料。蘋果已經開始這麼做了。

蘋果是全球最大的手機製造商之一，僅去年一年就售出了2.18億部iPhone。十多年的時間裡，蘋果售出的手機足以環繞地球13圈以上。

這對蘋果賺取利潤來說是件好事，並幫助其從一家小眾市場電腦製造商轉變為有史以來全球市值最高的科技公司之一。但這對關注環境的蘋果員工來說，似乎並不是什麼好事。

蘋果公司的巨大成功和無數其他計算機/設備製造商的業務讓環境付出了高昂代價，它們的產品使用了大量的鋁、鈷、銅、玻璃、黃金、鋰、紙張、塑料、鋼鐵、鉭、錫、鎢、鋅以及其他原材料，用於熔煉、擠壓、壓縮、蝕刻、拋光，從而變成我們日常使用的神奇設備。

羅切斯特理工學院可持續發展學副教授卡利·巴比特(Callie Babbitt)表示:“每個人都需要這種東西，而供應正迅速萎縮，這就像一場正在醞釀的完美風暴。”巴比特說，有些材料可能會在未來半個世紀耗盡，我們的電視和平板電腦屏幕上再也沒有關鍵部件，也沒有幫助磁鐵在手錶和手機上發出警報震動的部件。

蘋果回收機器人黛西的前任利亞姆（Liam），後者是專為拆解iPhone 6設計的

當我們升級到新設備時，另一個問題就出現了，那就是何如處理舊手機。第一，我們的舊手機經常被放在抽屜裡作為備用，“以防萬一”。第二， 我們可以把它們運送到電子回收商那裡，它們會被粉碎，以便盡可能有效地回收材料。第三，我們可能會把我們曾經喜愛的手機扔進垃圾填埋場。

另一個角度看，黛西也可能像是世界上最富有的公司為了掩蓋其對地球造成的破壞，而採取的昂貴而憤世嫉俗的公關策略。

凱爾·維恩斯（Kyle Wiens）說：“我叫黛西為死亡機器人。”維恩斯是一名技術維修倡導者，也是在線教學網站iFixit的負責人。在職業生涯中，維恩斯始終在堅持不懈地挑戰蘋果和其他科技公司，讓他們的設備變得更容易維修。

維恩斯還向立法者發表講話，鼓勵“修復權”立法，迫使科技公司允許人們使用工具和信息來修復自己的設備。2016年，維恩斯賣出了價值2100萬美元的工具包和零部件，幫助人們更換設備上損壞的屏幕、攝像頭、按鈕和電池。

在被問及怎樣才能相信蘋果在認真對待環境問題？怎樣才能讓蘋果不辜負它那讓人感覺良好的廣告？比如，當蘋果發布《環境狀況》報告，兜售其產品如何不含某些化學物質時？亦或是蘋果最新的MacBook Air機箱100%由回收鋁材料製成，包括某些來自iPhone的材料，這在什麼時候才有意義呢？

維恩斯說，一大挑戰是蘋果的保密文化。從下一代iPhone的計劃，到修復手冊，再到黛西背後的技術，蘋果對很多事情都守口如瓶。這使得我們很難確定蘋果的哪些承諾是真實的，哪些只是營銷噱頭。

如果蘋果做了次優選擇，讓公司參與進來，看看黛西是如何工作的，並嘗試將其中某些技術集成到現有的回收項目中，結果會怎樣？維恩斯說：“那將會很有趣。”

蘋果公司研發出黛西是為了幫助所謂的“iPhone生命終結”。將這些設備翻新到完美工作狀態需要花費太多的錢，所以黛西對它們進行了拆解，把它們的部件剝離出來，回收成銅、鋁、鈷和其他原材料，以便重新使用。

總的來說，在蘋果去年從客戶那裡收到的約900萬部iPhone中，780萬部翻新後重新賣給新用戶，120萬部被黛西拆解。

蘋果明白，並非所有人都像它那樣擁有近乎無限的資金和資源。這家iPhone製造商去年在假日購物季實現了近200億美元的利潤，還有逾2450億美元的現金和投資可供隨時調用。這有助於支付研發黛西這樣昂貴機器背後的巨大成本。

蘋果購買了許多電子產品回收商目前使用的機器，並希望黛西的技術能夠幫助改善這些機器存在的問題

為了給其他公司指明正確的方向，蘋果購買了大型碎紙機和搗碎機，你可以在世界上大多數電子廢品回收商那裡找到它們。該公司還在它們旁邊擺了幾張桌子，這樣進入實驗室的人就可以與蘋果合作，把黛西的創新技術集成到大多數回收商已經擁有的現有技術中。

蘋果公司也計劃為黛西的技術申請專利，並進行授權。蘋果公司副總裁傑克遜說:“從定義上講，技術就是關於新事物的，關於那些以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由於某些了不起的創新，現在它可以成為現實。”

傑克遜在2013年加入蘋果前，曾在政府部門工作了很長時間，她擔任過新澤西州環境保護專員、新澤西州州長辦公廳主任，最終成為美國總統巴拉克·奧巴馬(Barack Obama)的幕僚長，也是首位美國環境保護局的非洲裔領導人。在蘋果公司，傑克遜已經升任最高政策負責人，負責蘋果的社會倡議、政府事務和環境工作。

在幾年前的一次專題討論會上，傑克遜稱蘋果會把精力集中在耐用性上，因為該公司認識到，其產品在可能被回收之前，通常會有兩三個所有者。她說：“我們致力於打造製造業的循環經濟方式，我們希望人們不要把他們的設備扔進抽屜，而是把它們還給蘋果，這樣它們就不會被浪費，也不會被扔進垃圾填埋場。”

傑克遜補充說:“iPhone包含有100多個元件，我們正在研究如何讓它們重新進入供應鏈中。蘋果的商業機會在於，當有人宣稱能從電池中提取鈷或者鎢時，蘋果願意為此付出代價。”最終，蘋果希望創造出“回收閉環”。在蘋果公司，這意味著接收設備，要么把它們翻新然後重新賣出去，要么回收利用，讓這些材料可以再次用於新設備。

到目前為止，黛西拆解的iPhone電池已經開始交給回收商，回收商則使用鈷為蘋果產品製造新電池。蘋果還在11種產品的邏輯板焊料中使用100%回收錫。別忘了，蘋果MacBook Air的外殼由100%回收鋁製成。

蘋果並不是唯一擁有強大環保項目的公司，但它最引人關注。在離蘋果不遠的地方，全球第三大個人電腦製造商戴爾始終在使用回收的海洋塑料包裝產品。戴爾還在推動可持續性、無廢物運輸包裝和翻新。

全球第二大個人電腦製造商惠普(HP)表示，其紙張和包裝不再來自森林砍伐，而是使用回收塑料製成，並提供了該行業許多最容易維修的電腦。全球最大的電腦製造商聯想表示，該公司在銷售的設備中增加了對再生塑料的使用。

全球最大手機製造商三星稱，已回收2830萬噸包括電視機和冰箱在內的產品，用於翻新或回收材料。三星還承諾創建“閉環”回收項目，類似於蘋果的努力。

但專家表示，所有的科技巨頭都有很長的路要走，才能消除客戶給世界帶來的浪費。世界資源研究所研究員馬蒂·斯坦尼斯勞斯(Mathy Stanislaus)表示:“這些公司擅長創造產品，但不擅長逆向物流，把產品帶回世界各地的冶煉廠。”

黛西實際上是蘋果公司的第二代回收機器人，他們的第一個機器人叫利亞姆（Liam）。這款機器人於2016年發布，旨在用於拆解iPhone 6。蘋果之所以選擇專注於拆解這款iPhone，是因為它是最難回收利用的產品之一，而且該公司銷售了很多這款產品。傑克遜說，最終，蘋果實驗室還將用機器人拆解iPad、Mac電腦甚至AirPods。

回收商提取的材料，這些材料通常混合起來，而且不夠純淨

不過，蘋果公司是否會吸引學者、回收商和其他公司參與其新項目仍是個懸而未決的問題。與此同時，該公司還在收集更多未使用或損壞的iPhone，要么翻新，要么交給黛西拆解回收。

此外，蘋果還擴大了iPhone升級計劃，即每月分期付款購機計劃。當新設備推出時，蘋果用戶只需把舊的iPhone交上去就可以換新機，然後用新的分期付款方式重新購機。正如你可能猜到的，這些上交的手機要么被翻新，要么被發送給黛西拆解。

電子垃圾監管機構“巴塞爾行動網絡”(Basel Action Network)執行董事吉姆·帕克特(Jim Puckett)表示，蘋果的下一步舉措可能是將手機完全租給我們。這將有助於減少浪費，因為每次升級，我們都會把手機還給蘋果。他說：“蘋果是這樣做的品牌，因為他們的用戶關心環境。”

在參觀完蘋果的秘密回收實驗室後，我在黛西的伺服系統發出的嘈雜聲中呆了一會兒。雖然人們可能不同意蘋果的動機或方法，但毫無疑問，蘋果公司僱傭了許多前奧巴馬時代的政府工作人員，他們對氣候變化、氣候變化對地球的影響以及蘋果公司所扮演的角色充滿熱情。問題是利亞姆、黛西和蘋果公司能否真正發揮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