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梅隆對話劉慈欣三句話不離《三體》
《流浪地球》出現之前,中國科幻影視作品的主流觀眾還是青少年,具有影響力的商業化作品屈指可數。從白底黑字變為3D影像,從小說到電影,《流浪地球》經歷了10年的時間。現在,這部電影上映不到半個月的時間,卻即將突破40億票房,雖然評價兩極分化,且引發了諸多爭議,但不可否認的是,《流浪地球》的出現填補了中國科幻電影市場的空白,這一現象無疑說明,它承載了中國觀眾對中國科幻電影的巨大期望和幻想。
《流浪地球》“背後的男人”劉慈欣和詹姆斯·卡梅隆(James Cameron),他們都是科幻愛好者、物理科學的愛好者,二人分別代表著科幻電影和科幻文學,同時也代表了好萊塢工業和科幻文學的最高水準。
實際上,卡梅隆曾和《流浪地球》“擦肩而過”。在中影買下版權後的幾年裡,資方先後找過卡梅隆、阿方索·卡隆、呂克·貝松等導演,但都被拒絕。《流浪地球》上映期間,卡梅隆在其社交平台發文為《流浪地球》點贊並且表示祝賀。
今天(2月18日),這兩位與《流浪地球》有關的人坐在一起,進行了一場長達一小時的對話。對於科幻電影和科幻文學,他們有著相同或不同的觀點。當被問道“最希望看到什麼樣的中國科幻電影時”,卡梅隆不假思索地說:“《三體》”,這一回答引得現場大笑,包括劉慈欣在內,但是對於這件事,相比卡梅隆的樂觀態度,大劉略顯謹慎。除了《三體》,他們還聊了什麼?以下是二人的對話內容(經過整編)。
為什麼喜歡科幻?
主持人:你們各自最感興趣的科幻領域是什麼,為什麼?
劉慈欣:我們(我和卡梅隆)剛才在後面談到了亞瑟·查爾斯·克拉克。正是克拉克的作品把我引向了科幻的道路,所以我感興趣的是描寫很遙遠的世界,很廣闊的未知的我們用想像力才能到達的世界,包括當然主要是遙遠的太空,還有一些我們只能用想像力到達的世界。
主持人:跟您的工程師背景有關聯嗎?
劉慈欣:沒有關聯,因為工程師是面向現實,工匠的東西。我喜歡的是面向未知未來的,是一種更超脫,更富有哲學色彩的東西。
主持人:您沒有想去學天體物理?
劉慈欣:我想去學,但是分不夠(笑),我只能考上工科學校,一般來說天體物理的大學分都是很高的。
卡梅隆:我最初讀大學的時候學的是物理,天體學,我個人感興趣的東西也正好就是這些未知的東西,尤其是我想要了解最新的科技發現是什麼,我那個時候基本上就好像是去像去尋找神為何物,自然世界為什麼會存在,自然規律是什麼。不管是拍電影還是寫小說,其實就是好奇心,但是不同之處是,科學家投入一輩子的時間找到答案,但是科幻小說家是編造一個東西出來。所以我們更快,我們不在乎這個答案是否正確,只需要找到一個答案就可以,所以我們是不負責任的,但是對於科學家來說是有規則、有規律的。
我們都知道宇宙是有規律的,這些規律能被人所理解,儘管現在還不能全然去理解這些規律,但是科學的發展我們總是學習到更多。我們關心的就是幻想和夢境,任何一個夢境都可以是探索世界的方面。對於科幻小說來說,很多人想用物理學的規律來作為基礎,但是當你想打破它的時候就可以打破。因為科學和魔術不一樣,我們可以創造一個東西讓它以超過光速的速度來運轉旅行。
我看了您的《三體》,有1800多頁的內容,都是在說超光速的移動,但是要在科學上實現這一點,需要非常多的時間和精力。但是它真的不是魔術,不是我們搭一個宇宙飛船到其他的星球那麼簡單,你是真的遵循科學的規律去編寫這樣的故事,是觸手可及的,它是能夠看到背後科學家的努力的,是時間和精力和探索的結果。
當然我知道您的書有很多的粉絲,這也是其中的原因之一。如果你突然在美國看到宇宙飛船,一定是因為看了您的小說。
主持人:卡梅隆的作品當中提到了外星人,為什麼您會對外星人或者是這種半人半機械的改造人感興趣?
卡梅隆:科幻小說吸引人的地方是與眾不同,和人不同。你問的這個問題我覺得可以用阿麗塔的例子來回答您。如果我們可以把身體變成機械的身體,或者我們可以把大腦用一台機器替換,人到底是什麼?其實我們在做很多科幻的試驗,很多在科幻小說當中出現的東西現在出現在真實生活當中。所以我們現在在做的很多也是試驗、嘗試,我們也是在推動科技向前發展。
科技發展之後又能反過來改變我們的社會及社交方式,這就是一個有機的生態。沒有人知道我們未來的方向是什麼。有的人會覺得說,我們會變得越來越好,可能有的人會覺得和想像大不一樣,這非常讓人激動,但是有一點太過於讓人激動了,因為它充滿未知。我覺得所有我的電影當中都有這樣的信息,這也是我自己對世界的觀察,就是對科技又愛又恨的情感,技術可以摧毀我們,也可以摧毀世界;可以解決氣候變化的問題,也可以解決核戰爭的問題,很多科幻小說喜歡用這些異體,它充滿誘惑,我們很想知道接下來發生了什麼,能做什麼。當我想全新的東西,創造出一個東西的時候我就去做,再看它能不能行。我知道這種感覺就是你想去創造一個新的東西的感覺,創造一個新的系統的感覺是非常誘人的,所以是又愛又恨的感覺,我的電影就是講這樣的故事。
不要被商業化這個“惡魔”左右
詹姆斯·卡梅隆:您接下來想要做什麼?
劉慈欣:我接下來是寫故事。我是一個作家,會用全部的力量去寫新的科幻小說,而且想寫一些和以前的題材不太一樣的科幻作品。我寫了之後肯定盡可能,盡最大的努力不去想會不會變成電影。現在寫作的時候會被一個“惡魔式”的念頭纏著,很難擺脫,但是我還是試著擺脫,因為它會帶來限制。
卡梅隆:我完全同意,如果要探索人性或者是人類意識,或者是人類未來文明的探索,不要從商業化的出發點出發,要更純粹一點。我自己不是小說作者,我本來是編劇,所以我們的工作在這方面確實有一些性質的不同,但是我覺得很有意思,過去四五十年前科幻電影重要的任務是要把三四十年代的一些已經很成熟的科幻理念,就是在科幻文學已經存在的理念用電影的方式把它們普及到大眾。
我覺得科幻文學和科幻電影之間存在滯後的問題,文學一直是在前沿,但是電影觀眾比較挑剔,他們不一定喜歡這些很黑暗、陰暗、反烏托邦的故事。在七十年代基本上科幻已經作為一個主流的種類,不復存在了,都太黑暗了,都是講核武器或者流行病,都是非常悲觀的、非常喪的。大的電影公司已經不推出這樣的產品,但突然在七十年代末出現了《星球大戰》改變了一切,科幻又流行起來了。所以有一些起伏,有一些大漲大跌。《星球大戰》之後,超級英雄類的科幻出現,這些避免了一些很純粹的科學問題。所以,現在有漫威、DC這些超級英雄的科幻世界,又有一些嚴謹、認真的科幻文學類的作品。
主持人:我們把這個叫做硬科幻和軟科幻,你覺得中國市場應該從軟科幻出發,讓更多的人可以接受嗎?
卡梅隆:可以教育大眾科幻的基本理念,我們往後就可以多一些像《三體》的硬科幻。當然中國的市場您最有發言權,劉慈欣怎麼看?
劉慈欣:我自己對中國觀眾對於中國人自己拍的科幻大片的反應也不是太清楚,這對我們來說幾乎是一個“千古之迷”了,我們對此都很好奇。但是今年的春節,至少我們部分找到了一個答案,就是他們反應還是很讓人高興的。至於說中國未來科幻電影的發展方向,我認為正確的方向是多種風格的,各種各樣的科幻電影都得到充分的發展,有那種很傳統的很硬的科幻,也會有我們說的很文學的,或者是大眾化的這樣的科幻,這才是一條正確的道路。我不希望看到中國的科幻電影被某些作品或者是被那種類型的作品形成的一個框架給框住了,這我認為是一個很不樂觀的現象。當然了,現在說這些還有點早,我們的一切才剛剛開始,還有很長的路要走。
卡梅隆:這是一個非常好的回答,我完全同意,我一直想走一個中庸之道,因為我是工程和物理的背景,但同時也很看重數學。其實我的數學不好,所以我放棄了物理學開始講故事。我現在做電影人,做科幻電影人算是一個中間的角色。
像《阿凡達》算是科幻,有外星人,但是它裡面也有很多人性的感情。我們拍攝的過程也有很多技術,但是大部分的功夫還是在寫劇情裡面,不管是《阿凡達》還是《阿麗塔》,也是出於我自己的興趣,會用很多的心思把每一個細節弄得符合科學,符合事實。但是觀眾可能不一定會看見這些。像《阿麗塔》的空中城背後的一些物理都是經過了很多思考,但是觀眾不一定會看見這些或者是了解這些,因為觀眾不愛聽數學或物理學的解釋。我並不是說我們害怕技術,我只是說,我們去看電影的時候想看到冒險、愛情、正義、感情等等,但是我完全同意你剛才說我們不應該把科幻這個概念定得太死板,我們要跳出這個框架。
從科幻文字到科幻電影有多難?
主持人:科幻文學跟科幻電影之間,什麼樣的關係是最好的?
劉慈欣:我感覺科幻電影本身特別是高成本的科幻片,更適合原創的劇本,而不適合改編。但是近年來至少美國科幻電影的改編比例好像是增大,像《活性救援》《降臨》,據我所知最近《沙丘》可能要在3月份開拍,但是我覺得中國的科幻電影原創更適合一點。問題是我們國內很缺少科幻編劇,這是科幻電影發展的一個急需解決的問題,但這也需要時間去培養、鼓勵他們科幻編劇的成長。
卡梅隆:是的,我做的科幻大部分是原創,往往都是科幻歷史上最大的突破,有《2001太空漫遊》還有《星球大戰》,它們也都是原創。從歷史的角度來看,很多改編科幻是很難的。電影只有兩小時的時間,條件非常有限,根本沒有辦法把那麼大的一個故事講清楚,這可能要么只能拍一小段,要么你都拍,但是會很膚淺。我覺得這是科幻的一個老難題,我們最愛的小說,都是有很多內涵,你要把它在銀幕上呈現出來真的很難,所以我覺得最好的科幻電影都是原創的,不是改編的。不是說不可能改編,只是說有難度而已。所以,建議大家都可以編自己的故事。但還是希望看到你的《三體》的改編版。
你的想像力“瘋狂”不過前沿科學
現場提問:關於科幻電影中的科學的真實性和可信性,對你們來說科幻電影最重要的是什麼,為什麼?
卡梅隆:首先我覺得我應該充滿責任感,應該要尊重宇宙規律。我拍了很多山間和地下的電影,我覺得好萊塢的發展非常迅速,在現實和虛構之間也非常擅長去創造這種連接。我個人會在部分抱著一個負責任的心態拍攝電影。
另外科幻電影是關於什麼樣的事情是真實的,我們每個人相信的東西部一樣,現在有很多的社交媒體,有很多的互聯網業是充滿了煙霧彈,有很多錯誤的信息影響我們自己的信仰,所以科幻電影告訴我們什麼,就是不要輕易相信任何東西,要試圖用不同的東西解釋它們。我覺得我們堅信的或者是秉持的東西,它也是可以被質疑的,我們唯一相信的就是科學,因為方法論是唯一的,規律是唯一的,我們只有一條道路可走:追尋真相。所有的都是方法論,我們去做分析,蒐集數據,從分析開始創造理論。我們要對理論進行“試錯”。我們只能相信這個理論可能是對的,但是你沒有辦法去證明一定是對的。
在美國,你看到特朗普經常挑戰各種各樣的科學或者是常理,這就是現在在發生的事情。所以,我們沖向未來的鏡頭就是科學本身,科學和虛構二者永遠是結合在一起的,這也是為什麼有科幻小說,科幻小說一定是尊重科學,但是要有虛構的部分讓我們看到更加精彩的內容。
現在有很多的小孩非常喜歡看科幻小說和科幻電影,最後他們會變成探索者。調查員,自己探索這麼寫對不對,這就是他們對科學的精神,這也是為什麼喜歡科幻小說。在《阿凡達》當中我創造了這樣一個角色,就是科學家本人。
劉慈欣:我的回答和卡梅隆先生的方向不太一樣,我是很實用的回答。我作為科幻作家,我是把科學當作一個故事的“礦藏”,從裡面提取故事資源。我認為科幻小說和科幻電影必須尊重科學,這樣做的目的是為了讓它好看,有一個好的故事,你要違反科學有一個好的故事我會違反,但是那樣出不來好故事。我們努力使自己有豐富的想像力,但是你可以試一下,每個人都可以試一下,拿你最瘋狂的想像和前沿科學比,你還真瘋狂不過它。我知道最瘋狂,最讓人不可思議的想像力就是前沿科學產生的。所以說,我們必須從科學中尋找故事資源,因為別的地方這種資源是找不到的。
對中國科幻電影的期待
劉慈欣:今年春節有兩部成本很高的中國科幻電影上映了,而且獲得了巨大的成功,這可能也是中國科幻電影良好的開端。我想問卡梅隆,您希望在未來看到什麼樣的中國科幻電影?
卡梅隆:我覺得應該拍《三體》。
劉慈欣:《三體》現在就是說,對我們來說,從我自己來說,我覺得倒是可能希望拍一些比較容易一些的,至少在視覺上比較容易一些,故事上比較容易一些,《三體》對我們目前的經驗來說和能力來說,確實是有一定的困難。
那麼或者說,您想像中希望看到的或感興趣的中國科幻電影是什麼樣子?不一點是具體的作品。
卡梅隆:我覺得科幻電影有很多不同的類型,從荒蕪人煙的逃亡到非常黑暗的世界。我們回到您的書,當中有一百多個故事,都在說社會如何進化,技術怎麼樣突破,自然怎麼樣的變化,整個的宇宙怎麼樣的運轉。當然裡面也有一些黑暗的部分,自然的部分,人性的部分,或者是自然和人性的對抗,人要怎么生存下來。當自然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我想看到樂觀的東西,什麼樣的構架能給我們樂觀的心態,最重要解決的問題是內心的“惡魔”,每個人心中都有一個“惡魔”。我個人是樂觀主義者,所以我喜歡樂觀的故事。它不見得是一個最終圓滿的結局,當我想要在電影裡面看到樂觀的人物或者是內容,您的故事是新的角度,讓中國的科幻電影上了新的台階,我想看到您的故事,讓不同的導演去探索這些故事,我們不需要告訴他們怎麼做,只要鼓勵他們做就好了,他們想要做什麼,對什麼感興趣,想要什麼樣的夢境,想把什麼搬上大銀幕都無所謂。因為我們要給他們機會說不定會有人工智能佔領世界的故事,拯救世界的故事,又或者是人工智能從我們的手中拯救它們的世界。所以在座的各位,如果對這些議題感興趣,也可以試著拍一拍。
翻拍《三體》的可能性有多大?
主持人:網上有傳言說亞馬遜要把《三體》改編成10集還是20集,不知道有沒有真實性?
劉慈欣:我聽說過,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實性。關於電影改編我說一個有意思的事,香港的科幻協會送給科幻雜誌,封面有阿瑟克拉克的通信,阿瑟克拉克說我很忙,把我的小說忙著改編成電影,馬上要開拍了,就是那個《與拉瑪相會》,那是七十年代末的事,到現在也沒有開拍,不斷傳出改編的消息了。《三體》用這麼長的時間去改編也是很正常的,確實都需要時間。
卡梅隆:希望我們能盡快看《三體》問世,但是電影行業確實是一個很瘋狂,有時候就是很傻的一個行業,所以也許你的作品太超前,電影行業的老闆們都看不懂。
主持人:剛才好萊塢的術語講開發定律,一個故事或者是小說開發的時候進去就遙遙無期了,你都不知道哪會被拍出來,因為這樣的項目太多、太多了。技術使得任何一個東西呈現在銀幕上,那科幻到底會不會失去它的震撼力,它如何引領我們走向未來?
卡梅隆:作為電影人,這確實是我們的挑戰。至於我們的想像力是沒有約束的,我們要打動人,讓人震撼,不是用我們的思想,而是在書上,在紙上把它寫下來是很難的,我看《三體》的時候,正好有這樣一個感受,讓我會想到六十年代的偉大的科幻作家克拉克會產生強烈的反應,我看《三體》才會。關鍵是如何能夠實現商業的科學性。這部電影花了很多錢,但是你如果做成商業片的話,你其實有足夠的錢做視覺特效,比如說女主人公是完全電腦繪製的,沒有錢是沒有辦法實現的,我們把她的眼睛不斷放大,因為我們強調有一些電腦特級的成分在,這樣一個主人公是我們重點刻畫的。它有我們幻想的部分,也有最原始的木城雪戶,也就是《銃夢》的漫畫作家,他想要通過漫畫來實現的,我們通過電影實現了,因我們拍成了商業片,有足夠的資金來做這些事情。
中國科幻電影出現較晚,為什麼?
現場提問:一個國家的電影發展到什麼階段才可能拍攝出好的科幻電影?在1988年,中國電影《紅高粱》拿到了柏林的金熊獎,但是為什麼現在才拍出了科幻電影,二位如何看待這個問題?
卡梅隆:視覺效果在中國已經發展起來了,雖然很難,但是隨著時間推移已經達到一定的高度,也可以和全球其他一些視覺特效公司相媲美,這是其中一個方向。也就是意味著中國在這一方面已經準備好了去迎接科幻大片,任何我們可以想像出來的東西都能在電影銀幕上被實現。
另外,過去20年我們看到的幻想更多的是幻想本身,不管是武士、格鬥或者是時間的秘密,時間旅行,或者是龍,或者是人飛向宇宙這些都是幻想的東西,都是和神話相關的。但是它還沒有做的足夠科幻。
改變的點在哪裡?中國發生了什麼變化,我們要在這個社會中尋找答案。中國在世界上已經是最大的電影市場了,也是世界最大的經濟體,所以我們要從這個層面尋找答案。為什麼中國能變得如此強大,因為技術、科技發展,能讓中國在世界上占主導地位,所以我們在座的每一位都看到了中國的變化,但是我自己的理論,我覺得全世界的人生活在科幻當中。發展如此迅速的國家,不管是經濟還是社會都發展那麼快,這個國家是中國。未來會發生什麼?有一句老話:科幻電影不是預測未來,科幻電影是阻止不好的未來發生。所以,我們很多科幻小說家都在試想人類會怎麼樣毀滅,如何避免這樣的事情發生。現在大家都在朝這個方向去努力,也有很多的電影在這樣的時機中湧現出來。你不是創造這樣的潮流,而是把這樣的潮流寫出來了,這僅僅只是一個開始,只是這個潮流的開始。
劉慈欣:我可以從兩方面回答。首先從大方面來回答,中國什麼時候能產生出繁榮的科幻電影的市場,這與科幻電影本身沒有關係。它是一個大時代造就的東西,就是時代是不是到這一步了?如果到這一步,科幻電影肯定會出現的。首先,中國必須處於一個快速發展,快速現代化的時代背景,擁有強烈的未來感,這種情況下,我們才有產生科幻電影的條件。
從專業的行業角度來說,我們與美國科幻電影最大的差距,是中國的科幻電影沒有像美國那樣的完整的工業體系,所以做起來很艱難。但是我覺得這些困難隨著我們努力總會克服的。但是有一個困難前景很不明朗,我們要產生一個好的科幻電影的市場,必須有優質的原創內容,可是我們現在國內缺少這種優質的原創內容,不管是優質的科幻小說也好,還是優質的科幻電影的劇本也好,都是科幻電影的基礎,首先是優質的,第二是有影響力,我們很缺少。
我說一個提外話,現在科幻小說的創作和科幻電影的創作是兩個極端。科幻小說是一個人在寫,科幻電影是一個巨大的團隊在做,像《流浪地球》7000人在做。我設想科幻電影可能會迎來這麼一個時代,這個時代不會太遠,科幻電影也回到科幻小說的創作狀態,也變成一個個人的創作。我覺得技術的發展很快很可能讓一個人,把他叫做“電影作家”,不是導演,而是一個人就可以造出一部科幻大片。這個時代我認為會到來,很可能不太遠,我們也得做好準備去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