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慈欣:帶上地球去流浪表達了中國人對故土深深眷戀
在現實世界中,如何應對全球性危機,中國的主張和策略日益受到關注。而在科幻電影裡,人們也將第一次看到,作為主角的中國人要如何迎戰一場威脅全人類的災難。由劉慈欣的小說《流浪地球》改編的同名電影將於大年初一在全國上映。這部電影講述了太陽毀滅之前人類在驅動整個地球逃往新星系的征途中發生的故事,是中國首部大成本製作的科幻電影。
看過點映之後,劉慈欣覺得,“這不像是第一次就能拍出來的電影,導演似乎相當有經驗。”
曾獲科幻文學最高榮譽“雨果獎”的劉慈欣,被喻為“以一己之力將中國科幻文學提升至世界水平的人”。當看到一部堪和西方科幻大片相媲美的中國電影終於問世時,劉慈欣也不吝讚美之詞。
“從各方面來說,《流浪地球》都達到了讓人滿意的水準。如果在票房上也取得成功的話,它將為中國科幻電影未來發展奠定一個良好的開端,積蓄寶貴的經驗和人才。 ”劉慈欣在接受新華社記者專訪時說。
《流浪地球》劇照
在預告片裡,災難來臨之際,未來的北京和上海成為冰封的世界,東方明珠塔被凍結在了皚皚冰原之中。影評人不僅驚嘆於高水平的特效製作,更感慨中國情境下的標誌性元素和敘事風格。
劉慈欣認為,一部好的中國科幻電影,絕不僅僅是在視覺上“拼接”一些中國元素就行了,更為重要的是對社會文化的刻畫。“在《流浪地球》中,人物的行為方式、情感表達以及地下城社會面對災難的反應,都在深刻地傳達中西文化的差異。
“如果是西方的科幻電影,遇到這種災難,人們會選擇登船逃離,但是在這部科幻電影中,人們要把地球帶走。地球是一個符號,它承載著我們所有的歷史、文化、情感,是一切傳承的根源。比起西方人,中國人更難以割捨這些東西。所以,把地球變成宇宙飛船,很深刻地表達了中國人對故土的眷戀。”
“把科幻拍成幻想並不難,難的是把科幻拍成歷史。”劉慈欣說,“《流浪地球》給人一種很粗糲、很厚重的現實感。”
“這個行業最缺的不是技術,也不是錢,而是濃烈的科幻情懷。”他指出,“有些導演拍科幻片,就是看它能衝票房,能賺知名度。而另一些導演確實有很深的科幻情懷,比如拍《阿凡達》的卡梅隆就曾隻身駕駛潛艇潛入地球上最深的馬里亞納海溝。如果不是真的熱愛科幻,就不會這樣富有冒險精神。”
《流浪地球》劇照
沒有科幻情懷,自然也就談不上科幻思維。參與科幻電影改編的六七年間,劉慈欣接觸過不少似是而非、哭笑不得的情況。
這位以寫作硬科幻著稱的作家舉了個例子——曾經有一位導演問他,按照劇本中的技術設定,從地球到木星要航行多久?他回答,至少要半個月。導演又問,能不能再快點?比如用時空跳躍的方法直接到達?“可是,時空躍遷是一種超級技術啊!這種技術一旦誕生,改變的就不單純是從地球到木星的航行時間了,整個人類社會人類文明都會發生改變啊!”說到這裡,劉慈欣略略提高了音量。
“所謂科幻的思維方式,是指要把整個世界構建在一定的科技層次之上,這個世界是自洽的,有一套自我邏輯的。”他解釋說。
在劉慈欣看來,甚至像《星球大戰》這樣的科幻經典,在一些細節上也缺乏科幻思維。“科技都已經發展到那樣高的程度,兩個武士還拿著激光劍劈來砍去的。”
這位曾在山西娘子關發電廠擔任工程師的科幻作家的一大業餘愛好,就是看西方的科幻電影,喜歡的電影包括《2001太空漫遊》《星際穿越》《黑客帝國》《盜夢空間》《銀翼殺手》等。“美國從上世紀初就開始拍科幻片,拍了將近一個世紀,真正經典的還是很少。”
《流浪地球》劇照
“西方科幻電影的繁榮始於上世紀八十年代,那時比較注重情節和故事;到上世紀九十年代中期以後,西方科幻電影開始圍著電腦特效打轉,投資越來越大,資本越來越不敢冒險,所以很大比例都是舊IP的續集,這也導致西方科幻電影逐漸失去活力,很難再有新的創意。在這種情況下,不論是西方觀眾,還是中國觀眾,遲早有一天會厭倦好萊塢那套生產線屬性特別明顯的產品。
“這對於中國科幻電影來說是個機會,但把握這個機會並不容易。首先,特效不能差,觀眾的胃口已經被西方科幻電影拔高到了一定程度,沒有質感的話,觀眾是不會買賬的;其次,故事必須好,要打動震撼觀眾,就得在觀眾的欣賞取向和對科幻的追求之間做一個權衡。”
《流浪地球》是否能獲得更多影迷的認可,答案要待院線上映之後才能揭曉。劉慈欣認為,中國的科幻電影要取得成功,既要吸收西方的成熟經驗,但也會區別於西方電影。
“中國科幻電影的發展需要一個過程,但有很好的前景,對此我很樂觀。我希望,未來中國科幻電影是多元化的,風格多樣的。”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