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像喬布斯的男人:埃隆·馬斯克和特斯拉汽車的故事
最新一期的《連線》雜誌,有一篇長篇報導,講述特斯拉汽車的老闆埃隆·馬斯克(Elon Musk)的故事。這篇報導實在精彩。喬布斯去世以後,美國媒體就說,最像喬布斯的企業家就是馬斯克。我覺得,想要了解馬斯克這個人,只讀這篇報導就夠了。下面就是我的翻譯。
1、
1971年,馬斯克出生在南非首都比勒陀利亞的一個白人家庭。母親是加拿大人,所以他有資格申請加拿大護照。高中一畢業,他就去了加拿大。
他的最終目標是美國。在加拿大待了兩年以後,1992年,他終於申請到了賓夕法尼亞大學,在那裡拿了經濟學本科學位,還有一個物理學的第二學位。
1995年,大學畢業後,他本想接著深造,前往加州的斯坦福大學攻讀物理學博士學位。但是,入學兩天就退學了。他發現,自己對學術沒興趣。
退學以後,他與朋友一起創業,為報紙互聯網頁面,共有160多家報紙成為了他們的客戶,其中包括《紐約時報》這樣的全國性大報。1999年,互聯網泡沫的最高潮時期,他們的公司被康柏電腦以3.4億美元收購。馬斯克佔7%的股份,拿到了2200萬美元。
他拿這筆錢,又跟他人一起創辦了PayPal。2002年,eBay 以15億美元的價格收購了PayPal。馬斯克佔11.7% 的股份,拿到了1.65億美元。
31歲時,他已經從一個窮光蛋變成了億萬富翁。
2、
發財以後,馬斯克過上了奢侈的生活。但是他很快發現,比起駕駛豪華跑車,他還是更喜歡創業,做一些別人沒有做過的事情。於是,在很短的一段時間內,他創辦或收購了好幾家看上去有點瘋狂的公司:火箭公司SpaceX、太陽能公司Solar City、高速隧道公司Boring Co.等等。
2004年,電動汽車公司特斯拉尋找外部投資者。那時,特斯拉還是一家小公司,只有幾十個人,也沒有任何產品。但是,馬斯克一眼就看中了它,投了630萬美元,成為該公司的最大股東,當上了董事長。後來,他覺得董事長還不過癮,親自下場,把創始人趕走,自己變成首席執行官和產品架構師。
2006年,他在一份文件寫道:”特斯拉汽車公司的首要目標,也是我為公司提供資金的原因,就是加快讓世界從化石能源轉向太陽能。……我們不會停下來,直到路上的每輛車都是電動的。”
馬斯克的個性在特斯拉汽車上面得到了充分體現。他堅持己見,要求完美,以非傳統的方式思考,提出一些別人覺得匪夷所思的要求。他相信,只要能夠簡化為合乎邏輯的步驟,不可能的事情就會變成可能。
一個典型的例子就是特斯拉汽車的門把手。馬斯克堅持認為,把手可以與車身在一個平面上,當用戶要開門的時候,把手會像魔術一樣滑出來。工程師一致認為,這個想法很瘋狂,會帶來複雜的設計,而且不必要。但無論別人多麼強烈反對,馬斯克都不屈服。最終,這個門把手成為了特斯拉汽車的標誌,讓用戶一接觸就覺得,這種汽車很人性化,是未來世界的一部分。
這就是馬斯克,他想要實現不可能的事情。
3、
2008年,特斯拉推出第一款產品,電動跑車Roadster。這是世界上第一輛公開發售的鋰電池汽車,也是第一輛可以跑300公里的電動汽車。但是,賣得併不好,四年裡面一共只賣出了2000多輛。
由於產品不成功,特斯拉公司面臨資金枯竭,但是這輛車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谷歌創始人謝爾蓋布林和拉里佩奇、奔馳、豐田、美國能源部都有意投資。特斯拉靠著這些錢,終於渡過難關。
2012年6月,特斯拉推出豪華型的電動車Model S,續航里程提高到了500公里以上,使得電動車具有了汽油車一樣的實用性。這個車型大獲成功,立即成為全球最暢銷的電動車。
2015年,特斯拉推出電動SUV 車型Model X,它的車門會像獵鷹一樣向上折疊。這個車型也非常成功。
2016年,特斯拉公司的收入飆升至70億美元,員工人數已增至18,000人。
4、
隨著特斯拉的汽車越來越受歡迎,馬斯克也變成了知名人士,像好萊塢明星一樣開始登上娛樂版。比如,他花了7200萬美元,在一個豪華小區購買了五套豪宅,裝潢成不一樣的風格,供自己使用。他還公開發表一些奇特的言論,比如在推特上說:”有謠言說,我正在建造一艘飛船,返回我的家鄉火星,這並非完全不實。”
(上圖畫圈的地方,都是馬斯克的豪宅。)
他也非常情緒化,會因為沒有達到目標而大罵員工。一位離職的高管說,”跟馬斯克一起開會的時候,你坐在座位上,身體最好往下蹲一點。因為當馬斯克坐得比你高的時候,他會待人友好一些。”不過,在矽谷,各種奇怪的行為都是允許的。而且,如果你是一個奇怪的人,在這裡會更受歡迎。
2016年3月,馬斯克宣布了一個新車型Model 3,這是一輛中等價位的電動汽車,瞄準大眾市場。售價預估在35,000美元左右,比Model S 便宜一半還多。特斯拉公司希望以此證明,大規模生產電動汽車是可行的,徹底改變內燃機引擎主導的汽車工業。
當時,Model 3 還處於設計階段,用戶可以付1000美元預訂,交車至少要在18個月以後。在特斯拉內部,樂觀的估計是預訂量會超過50,000輛,這已經接近美國汽車業的紀錄。
2016年3月31日,星期五,Model 3 開放預訂的第一天,用戶可以到當地的特斯拉專賣店交訂金。結果,有的地方一早就有超過2000人排隊,當天全美的預訂量就超過18萬輛。等到週末結束,已有32.5萬人預訂了Model 3。
特斯拉的股價開始飆升。那時它一共只生產了不到15萬輛車,市值就已經超過通用汽車(每週就能生產15萬輛車),成為美國市值最高的汽車公司。但是,特斯拉的很多高管都憂心忡忡,因為這麼高的預訂量意味著,特斯拉必須在很短的時間內(一兩年),從一家小型汽車製造公司轉變為大規模的汽車生產商,招募並培訓數万名員工,有效地管理他們。這對公司的內部管理將是巨大挑戰。
5、
馬斯克原計劃,2017年10月開始生產Model 3,先是小批量生產,然後在較短的時期內上升到每週生產5000輛。
但是,2016年夏天,他改變了主意,想在2017年7月就開始生產,比計劃提前近四個月。他還想建一個全自動化的工廠,機器人在流水線上高速地建造一切東西,傳送帶將每件零件及時送到正確的地方。為了達到這個目標,馬斯克說,各部門都需要重新安排他們的計劃,改變流水線的設計。
高管們告訴馬斯克,這是不切實際的,特斯拉已經是最先進的汽車製造工廠,可以漸進式地改造,在生產運行順利以後,逐步增加自動化程度。這麼短的時間內,重新規劃流水線,設計一個全新的自動化工廠將耗費大量時間和金錢,而且不一定能夠達到目標。但是,馬斯克堅持認為,除非違反物理定律,否則幾乎任何事情都是可能的。他對高官說,”我們將構建能夠構建機器的機器,而且必須快速行動。一家全自動化工廠是對特斯拉未來的投資,將有助於公司在未來幾十年保持競爭力。”
接下來的幾周里,高管不斷與馬斯克爭論,工程師也提出質疑。遇到這種情況,馬斯克有時會將該人的主管拉到一邊,讓他將該人分配到其他崗位,或者馬斯克索性不再邀請質疑者參加會議,甚至直接將他解僱。
這個時期,馬斯克解雇了很多人。一位前員工說,”每個人每天來上班的時候,都不知道這是否會成為他們在特斯拉的最後一天。馬斯克說過,特斯拉的目標是拯救世界,與這個目標相比,個人的感受有什麼重要呢。他關心的是整個人類,並不真正關心個人。”
馬斯克後來估計,為了工廠改造,特斯拉每週要花費1億美元。
6、
2017年夏天,原定的投產日期已經到了,但是Model 3 仍然沒有批量生產。工程師們仍在解決一些棘手的問題,比如讓機器人識別並可靠地抓住不同顏色的電線,以及通過迷宮一樣的傳送帶,將零件送到需要的地方。
由於遠遠落後於時間表,一些客戶開始要求取回訂金。為了平息外界的質疑,馬斯克決定,7月28日召開一場Model 3 的大型新聞發布會。特斯拉從來不在廣告上花錢,而是通過發布會這種場合,產生大量的新聞報導和網絡轉發,以幫助銷售汽車。發布會上,馬斯克向前30名Model 3 的預訂者(大多數都是特斯拉的員工),交付了汽車。由於裝配線還沒好,這些車每一輛都是單獨製造的。
就算到了這種時候,馬斯克依然不改隨便說話的脾氣。那個月早些時候,他發了一條推特,聲稱特斯拉將在年底前每個月生產2萬輛汽車。他希望通過發布會和媒體宣傳,消費者可以繼續對Model 3 保持耐心。
一名前高級主管說,”馬斯克是一個瘋狂的天才。他的個性裡面,95%是天才和5%是瘋狂。但是,從那個時候開始,可能因為Model 3 的壓力,這個比例顛倒過來了,變成95%是瘋狂和5%是天才。”
7、
2017年10月,Model 3 的生產遠遠落後於計劃。目標是每周建造5,000輛汽車,但是實際上每天只能生產大約三輛汽車。
(上圖為特斯拉在內華達州的工廠,目前世界最先進的汽車工廠。整個廠房就在一個大屋頂下面,屋頂上都是太陽能電池。)
馬斯克坐不住了,整個週末都待在工廠,試圖發現為什麼機器不能正常工作。他的目標是工廠盡可能自動化,但是這種極端的機器人化,帶來的後果是延遲和故障。特斯拉已經花費超過10億美元建造自動化工廠,但是現在工廠幾乎沒有辦法正常運行。
他視察生產線,如果發現問題,就找來負責的工人,為他為什麼自動化沒起作用。工人沒有想到,能夠直接跟老闆對話,漲紅了臉,回答支支吾吾。馬斯克大發雷霆,告訴工人,在特斯拉,卓越只是基本的要求,現在你失敗了,你不夠聰明,不能解決這些問題,正在危害公司。他當場就把工人解雇了。
高管把馬斯克拉進會議室,跟他說:”有一句諺語,被老虎追趕時,沒有人能想出一個好主意。”但是,馬斯克堅持自己的做法,最終解雇了700多人。他不擔心招聘,因為有很多合格的人想在特斯拉工作。”這是真正改變世界的為數不多的公司之一,”一位前員工表示。
在特斯拉,所有人都知道,馬斯克是領導者,最大的股東,也很有遠見。有時,他會發表不切實際的長篇大論,但是你只要說錯一句話,或者犯了一個錯誤,他就會認定你是一個白痴,而且沒有什麼可以改變他的想法。馬斯克在會議上公開嘲笑員工,侮辱他們的能力,欺負那些未達表現的人,這是家常便飯。由於壓力過大,兩年內共有36位副總裁級別以上的高管離職,只有少數高管沒有被替換。
不管怎麼樣,Model 3 裝配線總算能夠運行了,生產量開始上升,但是距離每週5000輛的目標,還是有很大距離。有人已經起訴特斯拉,美國司法部也開始調查,特斯拉是否故意發布錯誤的Model 3 產量預測,誤導投資者。
根據公司的季報,2017年的第三季度,特斯拉虧損6.71億美元,前9個月共虧損15億美元,僅建造了222輛Model 3。
8、
2018年4月,馬斯克公開承認,全自動化工廠的目標沒有實現。為了順利運行,工人們實際上停止了傳送帶,人工把汽車零件運送到需要它們的地方。當月,生產線停工一周,進行維修。
由於Model 3 的生產太不順利,馬斯克似乎有些失控了,推特的發送頻率大大加快。2016年和2017年,他每月發推特94條,但在2018年5月,他發了421條,6月414條,7月310條。推特的內容完全無拘無束,跟提出質疑的人在推特上對罵,罵對方是白痴。有一次,他甚至上傳了一張日本漫畫,下面寫著”我實際上就是貓女,這是我的自拍”,推特關閉了他的帳戶,因為懷疑被黑客入侵了,直到馬斯克確認這確實是他發的。
2018年6月的股東大會上,馬斯克說,這是他經歷過的最痛苦、最恐怖的幾個月。特斯拉的財務報告顯示,20%的Model 3 預訂者要求退款。
馬斯克開始睡到了工廠,直接解決生產中遇到的各種問題。
2018年8月,也許是因為受夠了外界的質疑,馬斯克發了一條推特,表示考慮將特斯拉私有化,不再作為上市公司了。特斯拉的股票價格立刻飆升。事後證明,他只是隨口一說,完全沒有這回事。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對馬斯克罰款2000萬美元,並且要求他辭去董事長職務,但他仍然是首席執行官。
2018年9月,在一個網絡直播節目裡面,馬斯克當眾吸食了大麻。雖然大麻在加州是合法的,但馬斯克的另一家公司SpaceX 是美國國防部的承包商,根據國防部的規定,承包商不得與毒品相關。美國宇航局宣布將對SpaceX 進行評估,確保符合無毒品的要求。
9、
2018年7月1日,在Model 3 開放預訂兩年多以後,馬斯克終於向全體員工,發送了一封期待已久的電子郵件。
“我認為我們剛剛成為了一家真正的汽車公司。我們在七天內製造了5,031輛Model 3。”
2018年10月,特斯拉宣布,2018年第三季度實現銷售收入61億美元,淨利潤3.12億美元,遠遠超出華爾街的預期。
董事會也已經同意,未來10年內將向馬斯克提供550億美元的獎金,前提是馬斯克繼續領導公司,並且達到董事會設定的12個目標。其中有一個目標是市值達到6500億美元,大約是現在的10倍。如果達不到目標,他就拿不到這筆獎金。
馬斯克現在的身價已經超過200億美元,是世界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但是,董事會願意再給他550億美元,確保他不離開特斯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