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是一種十分特殊而親密的行為，因此要想弄清八卦的起源雖然很難，但也能揭露很多信息。對於這一問題，目前有幾種觀點爭執不下，要了解真相可謂困難重重。但研究八卦的起源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因為這與人類自己的歷史密切相關，比如我們是如何學會合作的、如何變得更加社會性等等。人類學會打扮自己、人類社會和社會機構的發展、人類學會用火等一系列事件都與之有關。

有意義的嘰嘰咕咕

八卦是什麼？簡而言之，八卦是一種被我們用來討論他人日常生活的社交工具。它有時是一種不懷好意的行為，但科學家認為八卦也具有一定積極作用，就像把社會聯結在一起的粘合劑。

就像哲學家朱利安·巴吉尼（Julian Baggini）說的那樣，八卦是“對他人的道德評價，評判他人做的是對是錯、是好是壞。”

產生八卦的前提是要有基本的語言形式，而語言的起源本身就很難確定。據一些科學家估計，人類的共同祖先猿類約出現於600萬至1300萬年前。這些祖先們還相當原始，大腦能力也有限，因此可能會類似於現代黑猩猩那樣、通過嘰嘰咕咕等聲音進行交流。

但新研究顯示，猿類的溝通其實比原先認為的複雜得多。例如，英國愛丁堡動物園新引進的一批黑猩猩很快就學會了具有新含義的新發音，比如蘋果等。英國約克大學的凱蒂·斯洛康比（Katie Slocombe）指出，這些發音中包含有意義的信息，並且可幫助我們了解人類語言的演變過程，但還遠遠算不上八卦。

更大的大腦

除了發展語言能力之外，我們的祖先還要發育出更大的大腦，用它來想像、處理和表達討論他人日常生活所涉及的種種信息。

直立人是一類早期人種，生活在距今約180萬年前。他們擁有比前人更大的大腦，也是第一批離開非洲、進入歐洲和亞洲的人類。此外，直立人的大腦使其能夠組織更加複雜的社會群體，這兩者都促進了複雜語言的發展。

對於人類祖先的語言能力，由於沒有任何記錄當時語言的實物或化石證據，我們只能進行猜測。但隨著人類繼續演化，語言也逐漸成型。大約20萬年前，對現代語言至關重要的一種基因演變成瞭如今的形式，也差不多在同一時期，現代人類（即智人）開始出現。

但就算弄清了語言的起源，八卦這種獨特語言形式的起源依然得不到充分解釋。

更緊密的聯結

上世紀90年代，有人提出了一種被人們廣為接受的觀點，認為我們需要八卦來維持自己的社會聯繫。

在包括人類在內的許多靈長動物種群中，強化和維持個體之間的聯繫都具有很高的重要性。我們關係最近的“近親”類人猿主要通過互相梳理毛髮來實現這一點，它們會觸摸和撫摸彼此的毛髮和身體，清理掉討厭的寄生蟲或臟東西。而人類的祖先可能也會這麼做。

最開始時，梳理毛髮主要是為了清潔，但牛津大學的羅賓·鄧巴爾（Robin Dunbar）表示，“在靈長動物的進化過程中，這種做法逐漸變成了一種社交行為。”鄧巴爾是第一位提出“八卦是為了鞏固社會關係”假說的人。

有證據可以支持這一點。清理一位同伴的毛髮只需要幾分鐘，但有些靈長動物會花上數小時為對方梳理毛髮，有時會把一天的五分之一都用在這上面。除了衛生之外，梳理毛髮似乎是靈長動物表現對對方感情的一種方式。

那麼，八卦是不是從這種身體行為演變而來的呢？這兩種行為的目的都是為了將個體與社會聯結在一起，只不過從身體行為變成了語言行為。

有可能，因為相對於身體互動、語言互動有一大優勢：可以擴大規模。

猴子與猿類的互動對像數量有限，畢竟梳理毛髮是一種一對一的、而且很耗時間的行為。鄧巴爾指出，這種社交機制的“群體規模存在上限”。

“在人類的進化過程中，為了應對世界上的種種挑戰，人類的群體變得越來越大，因此必須出現一種新機制，幫我們突破這層玻璃天花板。”

這種機制也許指的就是八卦，或者說對語言的駕馭能力。鄧巴爾指出，八卦讓人們可以“同時與多人嘰嘰咕咕”，在同一時間分享社會信息。

打獵

自從鄧巴爾提出上述假說，這種觀點便被寄予厚望。但真相也許不僅於此，因為早期人類除了對更大的大腦、語言和社交的需求之外，還需要其它技能。

為成功完成打獵和採集食物，早期人類需要相互合作。而最有效的合作方法就是分享各人扮演的角色信息，比如誰負責追趕獵物、誰負責抓捕獵物、誰去左邊尋找果實、誰盯著右邊等等。換句話說，這就是一種八卦。

這是英國聖安德魯斯大學的克勞斯·祖伯布埃勒（Klaus Zuberbuehler）提出的觀點。隨著早期人類祖先搬出森林、來到更開闊的稀樹草原，合作覓食的必要性進一步增加。這促進了人類之間的團隊合作、以及對個人信息的分享。

這種分享信息的驅動力根源極深，如今在孩子身上便常常可以見到。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兒童便會與親朋好友分享自己日常生活中的有趣片段。祖伯布埃勒指出，正是人類這種樂於社交、相互支持的天性催生了八卦的出現。

“我認為語言便是這類社交行為的結果，其中也包括八卦。”祖伯布埃勒說道，“你需要知道誰和誰在一起了、誰在支持誰等等。而黑猩猩只需要確保大家都待在一起，這只需要信號、聲音和手勢就夠了。”

而人類則不然，我們隨時都需要八卦和交換相關信息。

起源較晚

因此祖伯布埃勒認為，八卦不可能起源自靈長動物，也並不是梳理毛髮這一行為的延伸。

為證明這一點，他提出黑猩猩也會相互合作，但與人類的方式不同。祖伯布埃勒的研究顯示，黑猩猩也許會向同伴發出提醒，警告對方附近有危險的毒蛇、或提醒對方哪裡有好吃的蜂蜜等等。但這種合作只是為了實現即刻發生的單個目標。而人類則可以實現“聯合意象”。我們會分享信息、以此實現發生在很久之後的某個共同目標。我們會共同策劃、一起密謀。

祖伯布埃勒指出，這樣看來，八卦肯定是人類對共同需求的認識不斷加強的結果。

祖傳的“偷聽”行為

但就像所有值得分享的好故事一樣，最後總要來一次大轉折。除了上面幾種理論之外，還有一種令人興奮的觀點：八卦也許是人類掌握了“用火”這一獨特技能的結果。

這種假說認為，早期人類在白天主要努力維持生存，如尋找食物和庇護所、同時躲避掠食性動物的襲擊。而當夜幕降臨，他們除了睡覺之外別無他選。但自從約一百萬年前、人類學會了用火之後，這些黑暗的時光便一去不復返了。在溫暖、安全的篝火旁，早期人類能夠更輕鬆自在地溝通交流，也算是一種閒談。

近期研究對這一觀點提供了支持。研究顯示，現代捕獵者和覓食者的交流在白天和夜間有所不同。如研究人員通過“偷聽”發現，博茨瓦納沙漠中的布須曼人在白天談論的主要是實際事務，而在夜間則以講故事為主。

好的故事是精彩八卦的基礎，假如分享故事的人在乎故事質量，那就尤其如此。

英國東倫敦大學的卡米莉亞·鮑爾（Camilla Power）專門研究當今仍以捕獵和採食為生的族群。她指出，圍繞著篝火，人們可以把講故事和傳統儀式結合起來，比如邊舞邊唱。“這些做法會使人們建立起情感的聯繫。”假如這種談話方式令人感覺很舒服，就有充分的理由持續下去。

遠古基因線索

儘管八卦的起源撲朔迷離，但真正的起源可能只有一個。

對古人類DNA的遺傳學研究或許能為我們提供一些新線索。假如我們能找到與人類社會性有關的基因，就能幫助我們了解尼安德特人等早期人類是否具有類似能力、以及其語言的發達程度。

這一點正好符合維也納大學的特庫姆塞·費奇（Tecumseh Fitch）的猜測。他甚至希望有朝一日能找到直立人的DAN。假如這些早期祖先也擁有這種與語言有關的基因，那他們或許也曾八卦過。

但在此之前，八卦的起源仍是一個眾說紛紜、口耳相傳的問題。就像“八卦”本身一樣，這些討論也將半是事實、半是猜測，再加上一點點兒道聽途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