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好，這裡是蘋果客服。”“你好，我今天充值的遊戲沒有收到道具，客服可以幫我處理一下嗎？我想申請退款。” 每天，蘋果客服人員都會收到成千上萬筆iOS內購退款申請，在這些申請中有一部分並不是玩家的正常退款行為，而是一條圍繞蘋果退款政策產生的灰色產業鏈。

iOS退款政策的漏洞

小諾是一名蘋果iOS代退款行業的“從業者”，在他的微信朋友圈裡，每天都會更新關於蘋果iOS退款的廣告，並配上今天成功退款的截圖。

每個648元的充值（APP Store支持的最大單筆充值金額）被稱為“一單”，小於這個數值的則被稱為“小單”。

代退款從業者朋友圈截圖。

在他朋友圈裡，退款成功的，從一百多元的“小小單”到數千元的“大單”都有。

小諾們之所以能夠實現退款，是因為IOS充值的錢首先會進入蘋果賬戶，由蘋果分成後把剩下的錢轉給遊戲運營商。在分賬的這段時間內蘋果掌握款項的主動權，並且除了少數幾款應用之外，大部分遊戲內的點券並不會隨著退款而消失。

退款機製本來是蘋果公司為保障消費者權益預留的維權手段，但卻變成了iOS退款灰色產業鏈的利益根源。

魚龍混雜的代退款工作室

圍繞iOS退款的灰色利益鏈上，除了有小諾這樣的個人退款從業者，還有大大小小的iOS代退費工作室。

用戶只需要向其提交Apple ID、訂單號，聯繫方式等信息，就能幫用戶退款，一般退款在當天就可以返還到用戶賬戶。

用戶在收到退款後支付一定比例費用作為報酬，以前一般在20%左右，現在已上調到30%甚至40%。用戶申請退費的次數越少，相應的手續費越低，成功率也越高。

“只要充值記錄不超過60天都可以，第一次退款的話一般都能成功，退款後，不影響你正常使用，充值購買的道具也不會被回收。”有工作室這樣保證。

用戶灰灰說，自己曾經嘗試向蘋果申請退款但沒有結果，最終通過工作室才退費成功。

灰灰提到，自己隨後收到了一封蘋果發來的郵件，郵件附有“如何使用您孩子的iPhone上的家長控制”的教學鏈接。灰灰認為，該代退人員很可能是使用了“兒童誤操作”的理由來申請退款。

顯然，iOS代退款成為一項技術活，甚至有不少從業人員招起了代理，收起了徒弟，並且承諾“包教包會”。

代退款收徒廣告。

雖說“包教包會”，但實際上這一行的魚龍混雜。並非首次退費的，有的工作室直接表示“這單接不了。”有的則表示“可以全退，只要沒有自己亂操作進入蘋果黑名單就可以。”

灰產鏈條賺錢的邏輯

事實上，iOS代退款之外，還有低價代充值，這形成一個閉合的灰色產業鏈。

在淘寶中搜索“手游代充”，可以找到大量店鋪提供遠低於官方價格的代充業務。例如，某款手游道具官方價格為648元，但淘寶代充報價可以低到450元左右。

但低價代充生意並非“折扣價”這麼簡單。

打開代充店舖的商品介紹可以看到，無一例外寫著“只負責點券到賬，其他概不負責”。而在評論區有買家就表示自己購買的代充點券不久就因為違規被官方收回。

道具被收回。淘寶網買家評論

除此之外，當你諮詢是否可以為安卓賬號代充時，客服們紛紛表示只有iOS才有這項業務，安卓不可以，並對個中原因避而不談。

代充客服的回應。

記者在一個iOS退款群裡發現了低價代充店鋪背後的秘密。

“接iOS退款，30天內誤購皆可退。”

“招收徒弟，初級只要888元，包會包賺錢！”

“5個號打包40，需要的聯繫我。”

在這個超過1500人的iOS退款群裡，接單收徒賣號的消息此起彼伏。和任何一個成熟的行業一樣，這個圈子內部分工明確，共享利潤。

這個群里人數最多的是“接單人”，所謂“接單人”就是熟悉遊戲充值規則，並擁有大量Apple ID的人。經營低價代充的淘寶賣家尋找買主，“接單人”獲知需求後對其進行充值。

電商平台上低價代充店鋪截圖。

以官方標價648的道具禮包為例，店鋪給玩家的報價是450元左右，而接單人給賣家的價格可能在400元甚至更低，他們在為買家充值之後會向蘋果申請退款，因此報價多少純利潤就是多少。

“相當於我花100塊買了個東西，轉手賣給你70，然後再向蘋果公司報銷這100，利潤就出來了。”一位接單人解釋了這個鏈條的邏輯。

由於退款次數越多就越難成功，因此“接單人”需要大量Apple ID執行充值和退款操作，為他們提供賬號的人被稱作“養號人”。所謂“養號”就是模擬真實用戶的行為。“一般是選擇最低配的iOS設備，定期安裝幾個APP再卸載，讓蘋果認為這個賬號是正常用戶在使用。”

“養號人”養號成功後把Apple ID賣給“接單人”並消除機器識別碼，讓蘋果公司無法識別這台iOS設備上曾經有過另一個Apple ID。隨著養號人機器老舊更新，有一部分設備會流出到二手市場，這些沒有了識別碼的低價機器就是“養號人”曾經使用過的容器。

養號機流入閒魚。截圖自閒魚。

低價代充騙退款涉嫌詐騙

在這個鏈條上，蘋果公司和遊戲廠家利益受損，接單人和買家（遊戲玩家）看似“皆大歡喜”。現實是，還有網友在向退款工作室求助時遭遇敲詐。向對方提供了賬號和密保之後卻被惡意鎖定，需要交錢才能解鎖。

代退款遭遇賬號鎖定。網友供圖

事實上，蘋果和遊戲廠商早已註意到借助退款機制牟利的行為。遊戲廠商也對於代充行為一向極為嚴厲，甚至可能直接封號，在賬號中投入的時間和金錢損失最終只能由玩家來承擔。

即使是職業接單人，在規則不斷收緊情況下亦會面臨退款失敗風險​​。“如果退不出來，這一單就白做了” ，一位接單人道，“退不出來就得自己墊錢，可能還要賠上買新蘋果賬號的錢。”

遼寧同剛律師事務所律師王剛表示：“低價代充產業鏈上的從業者利用系統漏洞，編造虛假理由，非法佔用遊戲道具謀取利益的行為，符合詐騙罪構成要件。”

2018年6月，淘寶因接到大量交易糾紛並關閉了手游第三方充值渠道。如今淘寶上“iOS代退款”等關鍵詞下的搜索結果寥寥無幾，更多的代退款工作室通過改換關鍵詞等方式轉入了地下。

淘寶網對代充的管理公告。

但在利益驅使下，iOS低價代充以及代退款的生意仍在繼續。小諾等代退款從業者的朋友圈裡，最近又更新了幾條總額數千元的退款記錄，而iOS退款群裡也依舊熱鬧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