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基綠能發布2024年度業績預告，預期全年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虧損為82 億元到88億元。隆基綠能2012年4月上市，當年曾因「雙反」虧損，但當時的虧損額只有5,467萬元。本次則是它12年來的首度虧損，也是上市以來最大虧損。

1月17日，通威股發布2024年業績預告，預期全年歸母淨利為-70億元至-75億元左右，上年同期歸母淨利達135.74億元。

1月17日，晶科能源發布2024年度業績預告，預期全年實現歸母淨利8,000萬元到1.2億元。光電模組出貨量排名前五的企業——晶科能源、晶澳科技、天合光能、隆基綠能、通威股中，晶科成為近十年來唯一沒有虧損的光電巨頭。但考慮到它的減損還有操作空間，因此情勢也不樂觀。

這樣看來，光電產業鏈底線基本上已被全部擊穿。對情勢的討論已缺乏意義，關鍵在於看全產業目前的態度和舉措，到底能對光電復甦起到什麼作用。痛定思痛，也許全面虧損反而是最好的轉捩點，因為只有虧損能紮紮實實實推動去產能，掃除僥倖心理和潛在博弈。

01 虧損才能去產能

事實上，除了排行靠前的幾家龍頭，大全能源、東方日昇等其他已經公佈業績預告的光伏產業鏈上企業，也都出現了大額虧損。這印證了中國光伏產業協會名譽理事長王勃華，在去年底光伏年度大會上的定調：「虧損問題，是整個產業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2024年以來，光電企業虧損面持續擴大，造成的虧損規模遠超過以往三次產業波動。

所謂三次產業波動，指的是2008年的金融危機、2012年的「雙反」、2018年的光電補貼退坡。和這三次與外力相關的產業波動不同，這一輪週期性虧損更多由企業經營策略和光電產業投資特徵所造成。

不過，觀察二級市場可以發現，不管是隆基、晶科、通威，還是東方日昇、大全能源，在預虧之後都沒有再出現極端下跌情況。這顯然是因為，之前漫長的下跌已經把情緒打到極致了。此時此刻，我們離光電的轉折點已經越來越近，就像去年10月那波回溫的原因一樣。

但和二級市場相比，光電產業自己的產能問題才最難處理。 10月底的回暖主因是海外政策，次因是產業反「內捲」共識帶來的一絲信心。然而後續某大型招標項目依然吸引了大半供應商報出低於「產業自律價」的價格，顯示共識對產業的糾偏作用是有限的。這也不難理解，因為共識要求理性，但不少光電企業面臨不捲就淘汰的處境。

然而正因為如此，虧損淘汰，是目前光電產業所需的力量。不虧損，就無法把多餘的廠商洗出去。不淘汰，產能過剩的局面就不會終結。只是光電產業的癥結就在於，最興盛的幾年，市場為多餘產能輸送了太多資金，導致許多企業打上了持久戰，出清進程被明顯延長。

2021年開始的新能源牛市事實上已經是光電產業資源流入的結果，其內部投資的火熱還要再往前追溯。創投通的統計數據顯示，從2020年到2023年7月，光電產業一級市場投融資事件超過164起。許多新創公司和跨界企業拿到大筆資源入局，直到2023年8月，證監會收緊IPO，光電產業的退出通道阻斷。

但這個時候，A股的光電產業上市公司數量已經冠絕各垂直產業，2024年8月已達100家。 2023年上半年，東方財富統計發現，光電產業的半年內的計畫再融資額高達2,000億元，超過中國光電產業協會在2022年全年統計到的1,661.87億元募資。

所以，光電產業鏈注定要經歷更長、更大的虧損。從結果來看，通威、天合、晶科等企業的定增先後宣告終止，跨界而來的愛康、億利、江蘇陽光、聆達、金剛光伏等企業均已在競爭中失敗。 2024年及之前淘汰了這一批「浮」在水面上的光電企業，2025年，力度也許還會更大，直抵靈魂。

02 另一重原因

為什麼惡性競爭？為什麼白酒等產業就不需要集體坐下來談市場？惡性競爭就是價格戰，價格戰是因為除了這個錨點，其他的因素缺乏競爭力，產能同質化才是核心。

2024年11月20日，工信部修訂發布新版《光伏製造業規範條件》和《光伏製造業規範公告管理暫行辦法》，強化了對光伏投資項目的最低資本金比例要求，大幅提高了新建電池項目門檻，並要求加強品質管理和智慧財產權保護。隆基董事長鐘寶申也在光伏年度大會上提出，光伏產業的關鍵問題是經營主體過多，同時提高技術標準和加強知產保護力度。

這些規範和意見都指向了規模和技術問題，也是所有製造業的核心問題。光伏的規模問題等待繼續出清，技術上的壁壘則幾近無存。

在最火熱的幾年中，只要有資本，新創公司可以買到他們需要的一切東西，迅速轉化出巨大的產能。例如已經陷入困境的聆達，最初有百億投資TOPCon的口號。

產業不是沒有差異化，但由於先前技術迭代之迅猛，許多企業根本來不及累積新周期的資本，手上的技術就已經變成了同質化競爭。而選擇差異化發展BC電池的隆基，則一直被認為下錯了賭注，錯過了機會。

總之，具體到技術路線上，P型產品被N型替代的進程正在加速推進，不過PERC總產能超過500GW，需要時間消化。其中大企業規劃淘汰起步早，有消息指出隆基的提列已基本完成。而中小企業這方面的產能，還需要時間逐漸清出。只是TOPCon電池因為與PERC產線相容性高，導致許多企業在淘汰舊產能時，可以快速升級、切換到TOPCon路線，所以總產能依然問題突出。

比較積極的展望是，在工信部規範與產業情勢的倒逼下，許多問題是有解決空間的。例如隨著淘汰潮的加劇，光電產業的惡性競爭最終會失去支撐點，實現洗牌。此外，諸如通威等企業雖然虧損，現金流整體卻保住了，有等待洗牌的能力。

而最受關注的技術面，2025年將是隆基BC產能的爬坡之年，預計年底產能達到70GW，明年底國內電池產能計畫全部切換為BC。如果後續其迭代有效果，故事則還有很大的改寫空間。

反過來看，東方日昇在年度業績預告中寫道：「由於光伏產業N型產能正全面取代P型產能，產業產能面臨結構性調整，為順應產業發展趨勢，積極應對光電產業技術迭代的市場風險，公司基於謹慎性原則，依照會計準則規定，對存在減損跡象的PERC電池和組件生產線進行了審慎評估併提列相應固定資產減損損失；公司N型異質結電池組件全年出貨佔比較低，其技術優勢、規模效益尚未完全顯現。」

有能力穩住大船的不一定怕風浪，穩不住的，才會危險。

03 光伏需要大心臟

基本每個投資者都認同，投資光電是需要大心臟的。原因是持續的技術進步，大量的資本，在光電帶來的是反向的價值毀滅。過去這些年，賽道的發展大開大合，在極端之間橫跳，沒點長期的意識和心理，很難承受其中落差。

目前還有必要看空光電嗎？或許，很多人已經接近躺平了。 「心理按摩」比單純的基本面分析還有效。

如果要樂觀，理由也是可以找出來的。一是市場的下跌已經說明跌無可跌，大部分人都在「等魚斷氣」。二是龍頭的優勢還在，例如隆基雖然被廣泛評價下錯了賭注，其實對光電產業的認知還是有超前之處。有消息稱，隆基在2024年整頓產能的力度，應該在產業數一數二。

隆基創始人李振國在2023年上半年就開始為光伏行業的盛世危局“吹哨”，後來也坦率承認隆基2023年的兩大錯誤戰略——矽片降價失策，同業搶單失算。現在回頭看，也許不管怎麼選都會錯。但隆基的反省，多少也會讓經營導向好的面向。

最後，能讓全行業坐下來面對面談的事情並不多。對光電產業來說，很多產能雖然停產了，但一旦價格回升，產能又復甦該如何處理？這必須要有一定的約束。上一輪光電週期，尚德、賽維等龍頭的倒下終結了亂局。這一輪，且看故事走向如何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