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年4 月的某個深夜，地點是比利時布魯日的小鎮。一位47 歲的男子從一天的啤酒廠工作後開車回家。他的車平穩地行駛在小鎮的公路上，音樂輕輕地流淌在車廂裡，路燈灑下昏黃的光。但就在轉過一個彎道後，他的生活突然「翻車」了。

「先生，請靠邊停車。」警車的閃光燈在夜色中刺眼，執法人員走過來，例行酒精測試——在這個啤酒文化濃厚的國家，這再正常不過了。

幾分鐘後，酒精測試儀上跳出的數值讓所有人都傻了眼：0.2 毫克！這可是法定限值的2 倍還多！

「我根本沒喝酒！」 男子一臉無辜，他的聲音帶著困惑和委屈。然而，儀器顯示的數據卻冰冷無情，警方沒有理會他的辯解，只能把他帶回去。更令人崩潰的是，一個月後，他又被攔下，酒精數值依舊驚人。

這名男子的故事就像是一部黑色幽默電影，但它卻發生在現實生活中。最終，法庭查明真相－讓患有一種罕見的病症：自動釀酒綜合症（Auto-Brewery Syndrome，簡稱ABS），一種聽起來像「魔法」一樣的疾病。

什麼是自動釀酒綜合症？

聽起來像科幻故事，但這是一個真實的病症。簡單來說，自動釀酒綜合症就是你的腸道在「釀造」酒精。

人體的腸道中本來就住著無數微生物──細菌、真菌、酵母菌等，有些有益，有些有害。但在某些特定情況下（例如免疫力下降、腸道菌叢失調等），腸道裡的酵母菌或真菌開始大量繁殖，並利用我們攝取的碳水化合物——例如米飯、麵包、糖分等，將它們發酵成乙醇（也就是酒精）。

沒錯！整個過程跟啤酒廠裡釀酒的原理一模一樣！

於是，這些酒精被腸壁吸收進入血液，血液酒精濃度飆升，結果就是──醉了！但問題是，你根本沒有喝酒，還可能只是剛吃了一頓米飯或麵條。

該男子並不是唯一的受害者。世界上不少自動釀酒綜合症患者的經驗都離奇而令人啼笑皆非：

在先前的案例中， 多納托·賈諾托（Donato Giannotto）的腸道產生了非常高水平的酒精，偶爾達到法定醉酒限值的八倍，甚至發展為急性胰腺炎圖源：Giannotto

2014 年12 月下旬，一輛卡車在俄勒岡州尤金市外的麥肯錫河高速公路上發生車禍並側翻，約11,000 條鮭魚從卡車上掉落。司機被控酒駕，他的辯護理由是：他的身體自己製造酒精。

還有一名日本的工程師，平常工作認真，但常被誤認為是個「嗜酒如命」的人，甚至被公司懷疑是否偷偷飲酒。

這些患者的共同特徵是：他們的身體裡有一個「隱形的釀酒廠」。

自動釀酒綜合症並不是新鮮的病名，早在20 世紀初，醫學界就有零星的記錄。第一次引起廣泛關注是在1970 年代，當時醫生注意到一些患者體內有異常的乙醇生成，但他們並沒有喝酒。

近年來，隨著醫學檢測技術的進步，科學家們對自動釀酒綜合症有了更多的了解。自動釀酒綜合症的根本原因是腸道菌叢失衡。腸道內的酵母菌（如白色念珠菌或其他真菌）異常增殖，它們利用碳水化合物發酵生成乙醇，導致患者出現醉酒症狀。

正常人的腸道菌叢有益菌和有害菌相互制衡，酵母菌等微生物數量會受到抑制。但在ABS 患者中，這種平衡被打破，益生菌減少，真菌氾濫成災。

研究發現，患者攝取高碳水化合物後，體內的酒精濃度會迅速上升，甚至達到致命水平。這現像也讓醫生意識到，許多被誤診為「酗酒」的患者，可能只是患上了ABS。

診斷這種疾病並不簡單，因為它太罕見了，許多醫生甚至從未聽說過。想要診斷它，患者得在未飲酒的情況下，空腹檢測血液中的酒精含量。之後讓患者攝取一定量的碳水化合物，隨後檢測血液中乙醇的變化。

怎麼治療它？

回到前文介紹的案例，一開始醫生開了口服抗黴菌藥物和低碳水化合物飲食。但收效輕微。即使連續四周服用高劑量的高效抗真菌藥物兩性黴素也似乎沒有成功：患者仍然感到食慾不振，他的妻子說，可以聞到丈夫呼吸中的酒精味。

後來，醫生決定採用新方法，糞便微生物群移植，也就是大便移植。這種治療方法透過將健康人的糞便（經過特殊處理）移植到患者的腸道內，重建健康的腸道菌群，達到治療腸道失調性疾病的效果。

糞便移植的方法圖源：MDPI

醫生從女兒自願捐贈的糞便採集樣品，經處理後將糞菌液注入患者的消化道中。幸運的是，移植效果很好。近三年裡，患者的ABS 症狀未再出現，且血液中的乙醇水平已恢復正常，他甚至還拿回了駕照。

這種方法不僅能治療ABS，還可能對其他與腸道菌叢失調相關的疾病（如非酒精性脂肪肝、腸躁症）有潛在的療效。

患病率高嗎？

這個病有多罕見？你需要擔心嗎？

全球正式確診的ABS 患者只有幾十例，但研究人員認為，這種疾病可能被嚴重低估了。許多輕度患者可能並未被診斷出來，甚至被當作普通的消化問題處理了。如果你經常莫名其妙地感覺“醉了”，或者身邊有人說你有酒味，卻根本沒有喝酒，請去醫院檢查一下腸道吧！

所以，下次聽到有人說自己吃一碗飯就醉了，別急著笑，他可能真的不是在開玩笑！

參考文獻

[1]https://www.cureus.com/articles/165862-the-associations-of-auto-brewery-syndrome-and-diabetes-mellitus-a-literature-review-and-clinical-perspective#!/

[2]https://www.today.com/health/disease/man-shares-auto-brewery-syndrome-symptoms-rcna77263

企劃製作

來源丨把科學帶回家（ID：steamforkids）

作者丨蘇澄宇

責編丨鐘艷平

審校丨徐來林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