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英偉達的異軍突起同時也製造了一個不同尋常的問題：一些坐擁大量公司股票的資深員工開始“躺平”，不再做好自己份內的事情。這個問題已經夠嚴重，引起了英偉達CEO黃仁勳(Jensen 黃)的重視，讓他覺得有必要親自出面解決。知情人士稱，在上月舉行的公司內部全體員工大會上，黃仁勳從一堆員工事先提交的問題中挑出了一個，這個問題就是：如何處理那些似乎處於“半退休」狀態的老員工。

黃仁勳答覆稱，在英偉達工作就像是一項“自願參與的運動”，因此每個員工都應該擔當管理自己時間的“CEO”。他承認，有些員工在英偉達工作了很長時間，並開玩笑地點了一些人的名字。他補充說，工作強度是成年​​人要做的判斷。知情人士稱，黃仁勳傳達的整體意思是，工作的努力程度應該是每個人自己確定的，但要負責任地做到這一點。

過去五年，英偉達股價累計上漲了約1200%，讓許多英偉達員工變得極為富有。但是，這種成功帶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負面效應：員工之間的關係變得日益緊張。有些員工覺得，老員工根本沒有盡到自己的工作責任。

英偉達的股價走勢

英偉達員工堅定支持黃仁勳擔任CEO，後者在1993年創立了公司。即便如此，他們也對黃仁勳提出了批評，認為他創造了一種過度以員工為中心的文化，相對不干預的管理風格。再加上英偉達最近在尖端AI晶片市場幾乎佔據主導地位，員工們放鬆了對自己的要求。 一些擁有大量英偉達股票的新晉百萬富翁也不再像以前那樣努力工作了。

隨著英偉達面臨越來越大的監管壓力，以及來自晶片設計公司AMD、英特爾以及亞馬遜和微軟等其他大型科技公司的競爭，公司內部正在發酵的「員工不和」有朝一日可能會成為一個更嚴重的風險。

「黃仁勳嚴肅地傳達了他的意思，那就是做好你的本職工作。」一位知情人士說。截至發稿，英偉達發言人尚未就此置評。

請神容易送神難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幾乎每家科技公司都面臨類似的問題。那些熟悉公司的老員工在工作上出工不出力。矽谷有一個詞來形容這種情況：「混吃養老」(rest and vest)，指的是那些不用努力工作就能拿到薪水、等待股票歸屬的員工。 截至今年1月，英偉達擁有2.6萬名員工。

但是在英偉達，該公司著名的善待員工的文化可能會進一步加劇這種行為。例如，英偉達就沒有在動盪時期裁員的歷史。 在2020年新冠疫情初期和2022年加密貨幣崩盤期間，英偉達的股價大幅波動，但是黃仁勳反覆向公司員工保證不會裁員。 英偉達的上一次正式裁員發生在15年前的2008年，當時正值金融危機最嚴重的時期。

英偉達的常見做法是，讓高階主管在動盪時期降薪，以減少對一般員工的影響。 一位員工表示，他們在2022年獲得了額外的股票獎勵，以彌補因英偉達股價下跌而導致的收入減少。

英偉達的員工人數走勢

與亞馬遜等競爭對手不同，英偉達的員工很少被列入績效改善計畫。員工們說，如果有人表現不佳，公司會試圖為他找到一個新的團隊，而不是迅速將他們轉移到提升計劃或解僱他們。眾所周知，黃仁勳會在全體會議上告訴員工，他不想解僱任何人。

雖然這種企業文化可以培養出深厚的員工忠誠度，但也會被一些人利用。 「在英偉達，解僱一個人比招募一個人更困難。」一位知情人士說。

眼下，員工也沒有理由離開公司。獵人頭公司Herd Freed Hartz的CEO吉姆‧赫德(Jim Herd)表示，根據他的經驗，英偉達的人員流失率低於其他科技公司。 他指出，英偉達已經建立了一個“非常強大的文化”，這使得員工滿意度更高，根本沒有動力去尋找其他機會。

「英偉達的人員流動率應該會繼續低於同行。英偉達現在的勢頭太猛，經濟收益太大了，以至於員工現在無法離開。」赫德說。

獨孤求敗加劇自滿

生成式AI的火爆讓業界對英偉達先進晶片產生了爆炸性需求，這只會增加英偉達員工的自滿情緒。英偉達的GPU晶片已成為今年科技領域最受歡迎的產品之一，因為它是ChatGPT等許多生成式AI服務的動力所在。

這種熱捧讓一些英偉達員工的工作變得輕鬆。一位知情人士表示，隨著雲端服務供應商和AI公司迫切希望獲得英偉達的GPU晶片，英偉達現在對客戶的影響力比以往任何時候都大。潛在客戶急於接聽他們的電話，現有客戶也願意在英偉達的技術上花更多的錢。即便和去年相比，這也是天壤之別。

英偉達最新財報就能反映這一變化。第三財季(2023年8月至10月)，英偉達創造了181億美元的收入，較上年同期的59億美元暴增207%。這幾乎可以算是英偉達的自然成長，因為該公司今年的研發和行銷等營運支出為30億美元，只比去年的26億美元成長了15%。

英偉達營收暴漲

儘管越來越多的公司推出了自己的晶片，但英偉達員工表示，他們還沒有感受到競爭壓力。例如，亞馬遜和微軟最近都推出了與英偉達自有產品直接競爭的新晶片，但是三名英偉達員工表示，這些晶片從未在客戶對話中被提及，因為在他們看來，英偉達晶片的性能更優越。

「我們沒有競爭對手，但我們正在慢慢自我膨脹。有些人甚麼都不做了。」一位英偉達員工稱。

黃仁勳似乎也擔心英偉達員工被公司所取得的優勢所麻痺。在最近舉行的其他全體員工大會上，他告訴員工，股票市場是非常無情的。作為一家市值達到1兆美元的公司，人們期望英偉達持續提供強勁的業績。

造富神話

英偉達相對不干預的管理風格可能是導致員工躺平的另一個因素。今年4月，黃仁勳在接受播客採訪時分享了他的想法。

他表示，自己目前有40多名直接下屬。對任何CEO來說，這個數字都相當高。這是因為黃仁勳減少了不必要的中間層級，導致直接向他報告的下屬增加。黃仁勳表示，他的直接下屬都有“出色的商業頭腦”和“卓越的眼光”，所以他們不需要他的指點，也不需要他的任何職業指導。

英偉達還允許員工全職遠距工作，並提供無限假期，包括每季全公司員工都會享受的兩天「帶薪假期」。

唾手可得的新財富也可能削弱英偉達員工的工作動機。有人估計，就連中階管理人員現在每年也能因為股票獎勵的暴漲中獲得超過100萬美元的總薪酬。像許多科技公司一樣，英偉達以公司股票的形式向員工支付部分薪酬，該公司股票今年已累計上漲了約230%。

「股價會上漲，未來能賺更多的錢。每個人都以英偉達為傲。」另一位英偉達員工說。

不過，英偉達的員工並沒有被財富沖昏頭。和那些在加密貨幣繁榮時期大肆購買豪車和豪宅的比特幣百萬富翁不同，接受採訪的英偉達員工都堅持相對節儉的生活方式，用賺來的錢償還抵押貸款和學生貸款，而不是購買一輛新的蘭博基尼。

「我們是一群書呆子，而不是網路加密貨幣時期的暴發戶。」一位英偉達員工這麼說。

所有這些都使得黃仁勳獲得了無與倫比的支持，讓他的帥位極其穩固。受訪的每一位英偉達員工都表示，他們完全信任黃仁勳的領導，欣賞黃仁勳將「員工價值」置於公司文化中心的方式。他們說，黃仁勳仍會抽出時間密切關注每週員工正在做的五件事的清單，這些清單會提交給領導。求職網站Glassdoor的數據顯示，英偉達員工對於黃仁勳擔任CEO的支持率高達98%，遠高於Alphabet(81%)、亞馬遜(69 %)和Meta(54%)等其他同業對CEO的支持率。

儘管英偉達目前已經如此成功，但黃仁勳似乎也是對未來最有憂患意識的人。他曾經直言不諱地說，他要保持警惕，因為公司有一天可能會破產。在上個月的DealBook峰會上，黃仁勳表示，他在經營英偉達期間曾經歷過“真正的逆境”，讓他對不確定性“有些絕望，也有些渴望”。

「我不會驕傲自信地醒來，而是憂心忡忡地醒來。」他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