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博社5月18日報導稱，歷史上，蘋果公司曾多次重新定義了消費者技術，為現有功能尚不完備的小配件注入新生命力。6月5日，蘋果公司首席執行官庫克將在蘋果全球開發者大會上登上虛擬舞台，像之前發布音樂播放器、智能手機、智能手錶和耳機那樣展示混合現實（mixed-reality, or MR）頭戴設備。

儘管蘋果過去產品信譽良好，但人們對這款預計將以Reality為名的設備充滿了懷疑。這款頭盔將在一個新的xrOS操作系統上運行，成本約為3000美元。過去，科技行業的龍頭公司和資金雄厚的初創公司對頭戴設備投資了數十億美元，但迄今為止還沒有取得突破性的成功。

報導透露稱，這一項目已經進行了七年。熟悉開發過程的人表示，庫克即將發布的這款設備，已經遠遠偏離了他最初的設想。最初的設想是一副可以整天戴著，並不不顯眼的眼鏡。而現在這款設備已經演變成一個類似於滑雪護目鏡的頭戴設備，需要單獨的電池組。

這是利害攸關的事情。庫克對即將發布的產品期待已久，這可能是他作為蘋果CEO所做的最後一次重大轉變，要么給他帶來另一項巨大成就，要么證明公司最大的勝利是在他的前任、蘋果聯合創始人喬布斯的領導下開始的。對蘋果來說，這是耗資數十億美元開發過程的高光時刻，公司內部的一些人認為這可能會為後iPhone時代奠定基礎。

對於其他追求混合現實和“元宇宙”的人來說，蘋果頭戴設備可能最終可以證明，這項技術能夠實現其長期以來承諾的、卻從未真正實現的潛力。Magic Leap公司的首席執行官佩吉·約翰遜（Peggy Johnson）說：“有一個像蘋果這樣的公司，在做好準備之前不進入市場，感覺很好。”Magic Leap是一家增強現實（AR）技術公司，該公司籌集35億美元，計劃製作一款通用混合頭戴設備，後來轉向了更溫和的願景，專注於企業市場。約翰遜說，她不會低估蘋果的設備佔領消費者市場的能力，並表示，“開創新市場很困難，但你必須把它交給蘋果。他們在這方面很在行。”

Magic Leap並非唯一一家難以實現其最終抱負的混合現實公司。Facebook（Facebook）在2021年改名Meta的時候，它希望可以將其Quest系列虛擬現實頭戴設備變成通往“元宇宙”的主要門戶，但直到如今這種模式似乎沒有更近一步，而且有跡象表明，公司對其願景的承諾正在動搖。微軟公司在2016年發布了第一個版本的Holo Lens，希望它能成為遊戲和消費者應用程序的巨頭，但目前微軟現在主要將其作為商業工具來銷售，並且在與美國陸軍的一項重大合同中遇到了大麻煩。

混合現實，競爭激烈的領域

多年來，各公司一直試圖找到混合現實的正確配方。

彭博援引匿名信息源稱，蘋果開始這個項目時，相信混合現實技術會很重要，但又擔心這些設備會在造成社會性隔閡。最初他們想要設計一副輕巧的AR眼鏡，但由於技術限制、對產品上市的渴望以及內部的分歧，蘋果逐漸轉向更像現有設備的東西。當前，蘋果公司拒絕發表評論。

蘋果的雄心是，客戶最終將全天連續佩戴該設備，取代在iPhone或Mac上完成的日常任務，如玩遊戲、瀏覽網頁、發電子郵件、打FaceTime視頻通話。同時與其他應用程序協作、健身甚至冥想。它將具有手部和眼部的控制功能，並能運行蘋果其他設備上多種類型的應用程序。

蘋果公司認為這款設備不會像iPhone那樣具有，立竿見影的變革性。但其內部預測認為，隨著公司在後續版本中增加功能並降低價格，它最終銷售額有可能和iPad或Apple Watch看齊，這將意味著產品每年對該公司的收入貢獻超過250億美元。蘋果知道這將需要時間。它最初希望一開始就能賣出約300萬台，但後來把這一預期縮減到約100萬台，隨後又縮減到90萬台。相比之下，該公司每年的iPhone銷量超過2億部。

銷售預期的下降部分，反映了蘋果公司決定大致按成本價銷售這款設備，而不是虧本銷售，它曾經考慮過這種做法。不過，產品的設計表明蘋果與其他製造MR頭戴設備的公司一樣，還沒有能力解決一些核心技術問題。例如，作為外部Mac顯示器的功能和進行多人視頻通話功能，不如最初設想的那麼先進，但後續蘋果希望能夠做出改進。知情人士透露，蘋果還曾想把電池集成到頭戴設備中。但為了減輕重量並防止設備過熱，它在設計上做出了一個非常“不蘋果”的妥協：把電池重新設計成一個iPhone大小的電池組，放在用戶的口袋裡，用一根電源線連接。

獨立分析師、前蘋果營銷主管邁克爾·加滕伯格（Michael Gartenberg）警告說，該設備可能會成為“科技史上最大的失敗之一”，一方面MR設備缺乏真正的市場，另一方面Magic Leap和微軟Hololens設備的市場表現並不是很好。他說：“我懷疑該產品在蘋果內部也面臨很大壓力。”

“混合現實”（mixed-reality, or MR）一詞的出現是為了描述一類相關視覺技術。一種是虛擬現實（virtual-reality, or VR），將用戶與大部分現實世界隔離開來，使他們沉浸在數字體驗中。另一種是增強現實(augmented-reality, or AR)，使數字產品看起來似乎存在於現實世界中。多年來，技術公司一直預測，這些技術將帶來科技消費品的下一個重大轉變。

蘋果公司大約是在2015年左右開始考慮打造一款頭戴設備。它在初始階段使用三星的Gear VR和HTC Vive等其他產品，作為自己的原型和實驗的基礎，向高層管理人員和董事會成員進行演示。庫克堅定地表示，他更喜歡AR技術，最好是以輕型眼鏡的形式。

曾與庫克共事的人表示，儘管他觀點強烈，但他並沒有深入參與到設備的具體設計中。這一點與喬布斯截然不同，喬布斯因將其強烈的設計感強加給蘋果產品而聞名，甚至包括觸摸屏的感覺或Mac應用圖標中使用的藍色陰影。

庫克態度讓員工沮喪，產品成了“綁在頭上的電腦”？

相比之下，庫克是以監督運營而成名的，從未被稱為“產品人”。他比較疏遠的做法，與他在開發Apple Watch和AirPods中的角色一致。“庫克最接近產品開發的流程是一個樣機演示，”其中一位知情人士表示。“但即使如此，他也不是那種說應該做這個而不是做那個的人。在嚴格把控細節方面，他與史蒂夫完全相反。”

不過，一些參與該項目的人表示，考慮到利害關係（該項目每年的預算超過10億美元，有1000多名工程師負責該項目），及項目方向的調整程度，庫克的相對不參與這次的影響更大。他的做法有時被認為是優柔寡斷，導致產品開發延誤，引發員工對項目缺乏足夠資源的擔憂。另一位參與項目的人說：“庫克根本沒有在項目中發揮他的影響力，這讓人們感到沮喪。”

據知情人士透露，蘋果公司高層的其他關鍵人物，如負責軟件工程的高級副總裁克雷格·費德里吉（Craig Federighi），對此也一直保持著距離，似乎對該設備很警惕。負責硬件技術的高級副總裁約翰尼·斯魯吉（Johny Srouji）私下里一直持懷疑態度，把它比作一個科學項目。他在內部警告說，製造MR設備所需的高性能芯片可能會影響對新的iPhone芯片的開發。後者會帶來更多的收入。斯魯吉的團隊最終確實為該設備開發了一些最先進的芯片，而近幾年iPhone的速度提高確實有所放緩。

丹·里奇奧（Dan Riccio）是蘋果頭戴設備項目開始時的硬件負責人，他2015年聘請了前杜比實驗室公司（Dolby Laboratories）首席技術官邁克·羅克韋爾（Mike Rockwell）。就在羅克韋爾開始工作時，由當時的首席設計官喬尼·伊夫（Jony Ive）領導的蘋果工業設計團隊剛剛推出Apple Watch，正在尋找下一個創新點。它也在探索頭戴式設備，並迅速與羅克韋爾的團隊建立了合作。

羅克韋爾和伊夫的團隊很快就在項目方向上產生了分歧。頭戴式設備團隊最初想打造一個以視頻現實的形式顯示VR內容的設備。這個目標需要一個Mac mini大小的基站傳輸超一流圖像，實現頂級視頻遊戲和超現實的內容。這種設置一直是提高VR頭戴設備功率的常見方式，但設備製造商已經越來越多地試圖避免這種設計。

直到大約一年前，伊夫仍從事開發工作，他更喜歡獨立的超便攜式設備，即使這需要犧牲一些性能。此外，他擔心，蘋果最終會創造出一種將人類彼此隔離的產品。伊夫的設想更接近於庫克的眼鏡式設備的概念，最終贏得了蘋果公司管理團隊的支持。

為了盡可能地接近伊夫和庫克的設想，團隊開發了一個折衷方案：一個代號為N301的VR設備，它在某些方面的功能與AR設備類似。與HoloLens和Magic Leap等其他AR戴設備相比，用戶不會直接看到周圍的環境。相反，當用戶將頭盔從VR模式切換到AR模式時，外部視頻攝像機將捕捉環境並在屏幕上顯示出來，這種功能被稱為“視頻穿透”（“video pass-through”）。

為了讓設備佩戴者與現實世界保持聯繫，該設備將有一個朝外的顯示屏，顯示他們的眼球運動和麵部表情。蘋果認為這一功能是與封閉式VR頭顯的關鍵區別。一位熟悉該設備的人說，外部屏幕可以讓使用者在現實世界中進行互動。熟悉該設備的一位人士說，外部屏幕使得人們與頭盔佩戴者進行互動，而不會覺得像是在與機器人交談。

2017年底，蘋果公司表示，它將在2020年之前開始銷售該設備。但由於硬件和軟件開發方面的困難，以及對哪些應用最可能引起消費者共鳴缺乏認知，導致項目進展緩慢。隨後，新冠疫情暴發，進一步阻礙了項目進程。2021年，硬件負責人里奇奧離開了這一職位，專注於頭戴設備的首次亮相工作。

蘋果公司很快就意識到項目不可能製造出足夠強大的AR眼鏡。評估共的工程師決定，為了避免設備過熱問題，它必須在性能與iPhone媲美的同時，只使用十分之一的電量。儘管有這樣的障礙，羅克韋爾的團隊仍將其工作（內部稱為N421的項目）描述為AR眼鏡打下基礎，以確保獲取資源，這些資源中只有約10%是用於該目的。

知情人士描述了一個笑話：工程師們繼續無望的N421項目的研究工作，只是為了讓庫克高興。到2019年，蘋果公司幾乎沒有可行的AR眼鏡開發計劃。然而，在當年年底的一次全體員工會議上，羅克韋爾告訴數百名同事，蘋果可以在開始銷售頭戴設備的一年後推出AR眼鏡。

據知情人士透露，蘋果最終推遲了獨立眼鏡的任何重大產品開發工作，隨後幾年，這一想法幾乎被扼殺。他們表示，如果蘋果真的推出這樣的產品，至少還需要四年時間。今年3月，蘋果向其100名高管深度展示了這款MR頭戴設備，併計劃在未來幾個月內開始銷售。

在許多重要的方面，蘋果公司走上了其他公司追求MR技術的老路。計劃階段，蘋果曾期待打造一款獨立的、舒適的可穿戴設備，感覺更像一個時尚配件，而不是一台綁在臉上的電腦。工程師們相信，在保持處理能力和電池容量的同時，縮小組件的技術挑戰並非不可克服。然而，隨著項目的進展，關鍵問題從未得到解決，發布產品的需要驅使著工程師們尋找最可行的妥協方案。

一個疑問是，購買該設備的人將如何使用它。“iPhone和iPad功能非常明顯，但手錶的功能卻很模糊，”一位了解該產品的人說。“AR頭戴設備也是這樣，但可以寄希望於第三方應用程序來拯救它。” 一個內部介紹表明，人們將戴著耳機參加現實世界的聚會，通過外部設備與人互動。蘋果正在已經與軟件和遊戲開發商以及其他娛樂公司合作，以便在設備一上市，就有好的軟件。

庫克在6月份發表演講時，他不太可能細說蘋果AR頭戴設備與他最開始時批評的那些笨重頭戴設備有多麼相似。儘管如此，擁有可出售的產品是找到有效產品的必要步驟之一，一位熟悉該項目的人說：“你得登陸一個’灘頭’，然後再改進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