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斯克開創捐贈新玩法:噴子慈善
《紐約時報》近日撰文稱,許多億萬富豪進行慈善捐贈的目的都是為了給自己賺一個好名聲,但特斯拉CEO埃隆·馬斯克(ELon Musk)卻是個例外。 他甚至開創了一種全新的模式:噴子慈善(troll philanthropy)。
以下為文章全文:
全球頭號富豪通常都會從自己龐大的財富中拿出一部分來做慈善,算是利益妥協與公眾預期相疊加的結果。
不久前還是全球頭號富豪的傑夫·貝索斯(Jeff Bezos)一直都在盡職盡責地從事這項任務(儘管有點”謹慎”),他向食品銀行(指專門為接濟當地窮人、發放食品的慈善組織)和流離失所的家庭捐款,還承諾把通過亞馬遜賺到的100億美元財富捐出來,用於應對氣候變化。
但最新的全球頭號富豪埃隆·馬斯克(Elon Musk)卻選擇了另一條路。 他在Twitter上跟世界糧食計劃署(WFP)負責人開懟,甚至公開宣稱:”如果WFP能在這條推文後面精準闡述如何用60億美元解決全球饑餓問題,我就立刻賣掉特斯拉股票,支持他們。 ”
他還在Twitter發起了投票,詢問粉絲是否應當賣掉10%的特斯拉股票,用於償還針對他的部分財富徵收的稅款。 其實賣股票繳稅的做法早就成為常規操作,但卻很少有人提前在網上發起投票。 有人堅持認為,馬斯克旗下的特斯拉和SpaceX已經在造福人類,所以應當感謝馬斯克。
馬斯克在搞「噴子慈善」
這是Urban Institute非營利與慈善中心高級研究員本傑明·索斯基斯(Benjamin Soskis)給出的判斷。 他指出,這種新模式似乎令馬斯克樂在其中。
“他好像不太在意用自己的慈善行為來討好公眾。” 索斯基斯說,”他反而很享受用慈善家的身份來挑釁公眾。 “今年之前,有人估計他的慈善捐款額為1億美元。 幾乎以任何標準來看,這都是一個很高的數位——唯獨對馬斯克這樣的億萬富豪來說,確實太低了!
多數富豪的做法都與馬斯克截然相反。 他們會利用慈善來塑造自己的形象,免得公眾過於關注他們當初賺取巨額財富時所實施的商業行為。
由於當今美國社會的超級富豪掌握的資金過於龐大,而為此繳納的稅款又相形見絀,所以他們選擇出於什麼目的、在什麼時候、以何種方式捐出自己的財富,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受人關注。 社會在某種程度上只能依靠超級富豪的自願捐款。
“關於慈善,現在出現了一種全新的現象:人們認為,任何擁有足夠財富的人都能在全球範圍內影響某些事情。” 華盛頓布魯金斯學會可持續發展中心高級研究員霍米·卡拉斯(Homi Kharas)說。 多數億萬富豪”之所以能積累自己的財富,是因為世界經濟實現了全球化,但要維持全球化的世界經濟發展,還需要更具包容性的增長方式。 ”
現在的慈善家種類多種多樣。 比如貝索斯的前妻麥肯齊·斯科特(MacKenzie Scott)就重點通過她的慈善捐款來改善多樣性和平等性;還有一些自稱是”有效的利他主義者”,比如Facebook聯合創始人達斯汀·莫斯科維茨(Dustin Moskovitz)和他的妻子卡利·圖娜(Cari Tuna),這場運動希望利用實證方法來找到他們的資金最能發揮效果的事業。 另外還有比爾·蓋茨(Bill Gates)和邁克爾·布隆伯格(Michael Bloomberg)這樣的傳統慈善家,他們會建立專門的機構來處理自己的巨額資金。
馬斯克和貝索斯是當今世界最富有的兩個人,他們的財富分別為2680億美元和2020億美元,但其回報社會的方式卻形成了鮮明對比。
今年早些時候,貝索斯與聯合國副秘書長阿米娜·穆罕默德(Amina J. Mohammed)一同登臺,傾聽美國前國務卿約翰·克里(John Kerry)的讚歌:”他以許多擁有巨額財富的人都沒有選擇的方式挺身而出。 ”
與此同時,當美國參議員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呼籲”超級富豪支付自己的那一份”時,馬斯克在下面留言說:”我老是忘了你還活著。 ”
馬斯克這種不符合傳統的捐贈方式,並不會阻止那些真正需要他捐贈的人向其尋求説明。 世界糧食計劃署的署長大衛·比斯利(David Beasley)就是其中之一。 “他掌握的資源如此龐大,而且確實有可能產生很大的影響,所以如果試圖向其施壓,塑造他那種不太成熟的慈善模式,那就必須與他接觸,接受他的挑釁。” 索斯基斯說。
馬斯克尚未針對有關其慈善行為的郵件作出回應。
富則達濟天下”的思想古已有之。 身為慈善歷史學家的索斯基斯指出,古羅馬的富人都會爭相捐建公共浴場和劇院。 這些建築上的銘文也會列出早期捐贈者。
頂尖富豪需要藉助慈善改善自己的公眾形象的想法也並非近年才有。 這可以追溯到「鍍金時代」:1882年,鐵路大亨威廉·亨利·范德比爾特(William Henry Vanderbilt)脫口而出的一句「公眾該死! “導致他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刻依然無法逃出由此造成的陰影。
在美國,追蹤頂尖富豪的慈善捐贈情況可以追溯到19世紀。 彼時,百萬富豪開始成批出現。 不久后,報紙就開始在頭版刊登捐贈額最高的富豪名單。 最早的兩個因此吸引公眾關注的富豪是約翰·洛克菲勒(John D. Rockefeller)和安德魯·卡內基(Andrew Carnegie),但他們對慈善事業的宣傳態度截然相反。
在那個年代的卡通形象中,卡內基通常身著象徵他蘇格蘭裔背景的短褶裙,然後從一個個巨大的袋子里掏出錢來揮灑。 他在自己關於慈善的專著《財富福音》中寫道:”帶著財富死去的人是可恥的。 “洛克菲勒則低調得多,除非理由充分,否則他不太願意公佈自己的慈善捐助情況。
有些人認為是Twitter的出現催生了噴子,但實際上,慈善事業從來都不像我們今天想像的那樣文質彬彬。 伊士曼-柯達公司的創始人之一喬治·伊士曼(George Eastman)把那些在有生之年不捐錢的人稱作”大餅臉的雜種”。 西爾斯董事長兼大慈善家朱利葉斯·羅森瓦爾德(Julius Rosenwald)堅持認為,財富的積累與是否聰明沒有關係,他補充道,”某些白手起家的人反而愚蠢至極。 ”
但靠慈善捐助來賺名聲的想法,充其量也只能算部分正確。 捐款者有時的確會獲得讚揚,但高調行事也往往導致他們的動機和選擇遭到批評。 比如,根據《福布斯》的統計,甲骨文聯合創始人拉裡·埃裡森(Larry Ellison)和Google創始人拉裡·佩奇(Larry Page)及謝爾蓋·布林(Sergey Brin)的凈資產都超過1200億美元,但他們卻都沒有像蓋茨那樣面臨公眾挑剔的目光。
最近出版的《為慈善事業辯護》一書的作者貝斯·布里茨(Beth Breeze)說:”如果你把頭放在慈善事業的欄杆上說’我對環境感興趣’,或者對任何事業感興趣,人們就會開始質疑。 “布里茨對最近批評慈善家的風氣進行了反擊,她說,慈善家經常被描述為”逃稅、自負、令人討厭”的人——他們雖然遭受批評,但從慈善事業的大局來看並無意義。
“我不擔心富豪們臉上掛不住,他們能調整好的心態。 我擔心的是他們的捐款會減少。 “布里茨說。 在成為學者之前,她曾為一個青少年收容中心籌集資金,並被認為是英國左翼工黨支援者。
“噴子慈善家”很容易成為別人批評的目標。 但即便完全按照常規方式捐錢,也不能使他們免於批評。
不同類型的慈善家遭到的批評方式也各有不同。 有一種觀點認為,慈善是使用財富鞏固權勢和影響力的一種手段。 人們經常將大筆捐贈與捐贈者的凈資產總額進行比較,以表明捐贈金額其財富中所佔的比例遠不及其絕對金額表現出來的那麼多。 如今,向大都會藝術博物館和常春藤盟校等文化機構捐款經常會遭到外界的抨擊,因為此舉會強化社會現狀。 甚至在巴黎聖母院發生火災后,為重建該教堂進行的捐贈也遭到了大量抨擊。
有些機構為捐款設定了嚴格的基準,並對如何使用他們的資金嚴加限制,所以被人們貼上了”控制欲強”和”等級森嚴”的標籤。 相比之下,不指定資金使用方式,只提供一般性運營支援的做法,最近獲得了許多人的認可,被譽為最佳捐助方式。
不過,雖然貝索斯的慈善之路起步緩慢,但他已經開始向好的方向發展。 他向Feeding America食品銀行網路捐贈了1億美元,又向歐巴馬的總統中心捐贈了1億美元。 貝索斯地球基金的捐贈速度更快。 過去這一周,他宣佈了44筆捐款,總額高達4.43億美元,受贈機構在氣候正義和氣候保護等領域開展工作——這也是他100億美元捐贈承諾所瞄準的部分投資方向。
“為了合理配置資金,需要進行非常深入的分析。” 貝索斯地球基金總裁安德魯·斯蒂爾(Andrew Steer)接受媒體採訪時說。
馬斯克自己最初也踏上了比較傳統的慈善道路。 他在2002年創辦了馬斯克基金會,還在2012年簽署了非約束性的《捐贈誓言》,承諾捐出自己的半數財富。 (馬斯克基金的網站也有點杠精的感覺,整個網站沒有任何設計元素,只在白色的背景中寫下了33個黑色的單詞。 )
在截至2020年6月的財年內,馬斯克基金會共向9個組織捐贈了不到300萬美元,主要跟教育有關。 他還向富達慈善基金(Fidelity Charitable)捐贈了2000萬美元。 批評人士認為,富達慈善基金所運營的捐贈者建議基金可以充當慈善基金的”停車場”。 截至該財年末,馬斯克基金會的可用資金接近10億美元。
自那以後,他已經宣佈了1.5億美元捐贈專案,包括設立1億美元碳減排創新獎,並向德克薩斯州南部的非營利組織Rio Grander Valley捐贈3000萬美元。 雖然看起來比以前慷慨得多,但這或許只是為了滿足法律要求——稅法要求私人基金會每年至少捐贈5%的資金。
慈善評論家羅德里·大衛斯(Rhodri Davies)說:”科技背景的捐贈者面臨的特殊障礙在於,他們不僅認為自己很擅長自己從事的事情,還認為他們的商務工作也起到了推動社會進步的作用。 ”
例如,馬斯克曾經表示,通過SpaceX把人類送上火星是一項重要貢獻,他還曾經寫過或說過一些尖刻的言論,抨擊他所謂的”反億萬富豪的廢話”,包括試圖對億萬富豪徵稅。
“有的人已經證明瞭自己在資本分配方面擁有一流的能力,所以沒有理由把他們的資本分配責任轉而讓在這方面表現糟糕的政府。” 馬斯克表示。
與此同時,布魯金斯學會的卡拉斯則對馬斯克與世界糧食計劃署的溝通給予了善意的解讀:他可能只是真心想要知道這筆錢如何使用,並向通過Twitter將該機構內部進行的盡職調查公之於眾。
“我認為他願意參與其中的想法很好。” 卡拉斯如此評價馬斯克,”我認為他的反應很明智。 相當於說:『讓我看看你能做什麼。 只要有證據證明,我就會支援。 ‘”WFP公佈了他們將如何使用這66億美元的詳細計劃,但目前還沒有關於馬斯克是否真會捐款的消息。
麥肯·齊斯科特最近針對她的慈善捐贈撰寫的公開信中,包含了許多哲學思考,這是多數慈善家通常不會去做的事情。 但她反而沒有提及大家所期待的資訊——她究竟向哪些機構捐了多少錢? 相反,她建議人們不要太過關注億萬富豪,而是應該想想自己能做些什麼。
為了挑釁那些等待她公佈最新捐款資訊的人,她通篇都沒有使用一個美元符號。 真是經典的噴子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