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歲長沙女孩車某在貨拉拉車上跳窗，生命最終定格在2月10日除夕前夜。有媒體報導，事發時雙方因偏航發生過言語衝突。2月23日，司機周某因涉嫌過失致人死亡罪被刑拘。2月24日，車某家屬已與貨拉拉平台協商達成一致，貨拉拉也發布了安全問題的整改公告。

跳車前6分鐘，死者仍在和同事聊天。那麼這6分鐘究竟發生了什麼？遺憾的是，由於事發現場沒有監控，加之貨拉拉貨車中沒有錄音、錄像設備，謎題仍需警方破解。

《IT時報》記者調查發現，目前貨拉拉對司機的資格審查並不嚴謹，提交資料後不久就能接單。而在與乘客、司機簽訂的多項協議中，貨拉拉均擺出了“第三方”、交易撮合方的姿態，條文中多次出現“貨拉拉不承擔任何責任”，甚至最高賠償1000元等字眼。這些現象的存在，為悲劇的發生埋下伏筆。

01

審核不嚴

不需要核檢證明，培訓30分鐘後可上路

疫情防控仍是頭等大事，當你點開外賣、物流、網約車平台時，會發現目前大多數平台都會顯示快遞員的體溫數據以及核酸檢測報告相關信息，但這其中不包括貨拉拉。

貨拉拉客服人員對《IT時報》記者表示，上海的貨拉拉司機如今不需要提供核酸檢測報告，“能出來工作的，我覺得基本上都是正常的。”

如何成為貨拉拉司機？更簡單。客服人員告訴記者，只需要帶著行駛證、駕駛證、身份證和車輛來到就近的貨拉拉站點即可。駕駛員需要年滿20周歲，但客服表示對駕駛員的駕齡不會做要求，司機也不需要像註冊滴滴一樣要辦理網約車運營證。

站點會對車輛狀況進行初步審核，不過有廣州司機表示，工作人員只是測量了車子內部空間的長寬高並將信息上傳至平台。“貨拉拉對車子的審核不會嚴，如果覺得車子太破舊，你鋪上木板遮一遮就好。”他建議道。

貨拉拉也不會像網約車平台一樣在車輛上安裝錄音、錄像設備以及警急報警按鈕，主要的改造是在車身上貼貨拉拉宣傳廣告。

新人上路，平台會對司機進行培訓，主要介紹接單流程、注意要點和特殊情況的處理方式。“只要半個小時就可以。”客服多次強調。

來自上海、廣州、北京等地的多位貨拉拉司機反映，花一個上午時間就能開通賬戶並上路接單。

02

隱患不斷

違規改裝、違規載客，污點司機還能上崗

去年12月，上海市交通執法隊查處多位貨拉拉駕駛員，這些駕駛員私自將載人小麵包車改裝成貨車，屬於違規。而駕駛員表示，當初是貨拉拉主動找上門，希望入駐平台。在執法部門看來，這些改裝車倆的本質是客運車輛，上路應該取得客運相關資質。

私自改裝車輛，進行貨物運輸，違規。另一種違規是，一些貨拉拉車主甚至做起了載客生意。一位上海用戶告訴《IT時報》記者，由於雨天夜裡網約車難打，她通過平台叫來一輛貨拉拉，儘管隨身沒有攜帶任何行李，但是司機並沒有阻攔。

一位廣州的貨拉拉司機告訴記者，開通賬戶後貨拉拉平台不會管理或調查司機究竟運載了什麼，每個月的平台審核主要落在車身上的貨拉拉廣告有沒有脫落和被撕掉方面。

貨拉拉平台安全規則顯示，平台司機違規運輸法律法規所禁止運輸的危險品、違禁品、毒品等行為，或發生搶劫、搶奪或盜取貨物，以及貨物丟失、貨物損毀、扣貨、人員超載等情況，貨拉拉僅視情節嚴重程度予以警告並暫停服務1-30日。只有情節特別嚴重的，才會永久停止司機服務。

即使因被投訴而封號，司機們依舊不用擔心。在多個貨拉拉司機群裡，一位自稱是貨拉拉內部員工的人士表示，他可以幫助被平台上封號、有污點、甚至上黑名單的司機註冊開通賬號。“內部人員直接操作，無視任何條件！”他告訴記者。

這難免讓一些素質較低的司機從事貨拉拉平台。有媒體報導，一位女乘客因給貨拉拉司機差評而被電話恐嚇騷擾，由於司機知道用戶的住所，對該乘客的生活帶來困擾。

在貨拉拉平台上你會遇到怎樣的司機，似乎成為一道玄學題。

03

平台推諉

自稱“第三方”，最多賠償用戶1000元

多位用戶在黑貓投訴平台上反映，對於運貨過程中的糾紛，遭遇貨拉拉平台和司機相互推諉的情況。

事實上，在與用戶及司機的相關協議上，貨拉拉以“第三方”為由，讓自己“置身事外”。

用戶協議中，貨拉拉表示，平台根據市場基本行情制定搬運費計價標準，該標準僅供參考，實際費用應由用戶與司機協商確定。“由此產生的任何形式的爭議、糾紛、索賠、責任與貨拉拉無關。”這讓貨拉拉平台置身於運費爭議之外。

用戶協議中還寫道，“托運貨物前，用戶應審查核實司機的信息及車輛信息，並自行判斷是否接受相關服務。”“貨物交付運輸後，用戶不得以運輸服務中任何信息預訂單不一致為由，追究貨拉拉任何責任。如違反上述約定，用戶應向貨拉拉賠償因此所遭受的全部損失。”其意思在於，審核司機信息的責任在於用戶，訂單完成後貨拉拉不會再管，如果此後用戶再維權，還可能需要向貨拉拉賠償損失。

那麼，協議中有貨拉拉賠償的相關條款嗎？協議顯示，貨拉拉僅為貨物轉載到車輛上至運達訂單指定目的地期間，因貨拉拉故意或重大過失造成任何直接損失承擔賠償責任，“總金額不超過單次訂單貨運費用的三倍或人民幣一千元（較低者為準）。”也就是說，最高賠償就是1000元，還不包括裝載、卸貨過程中受到的任何人身傷害或財產損失。

與司機的相關協議中顯示，“貨拉拉及軟件僅提供相關服務，並不參與具體貨物運輸服務交易，因貨物運輸服務本身及司機與用戶產生的任何糾紛或責任，應由司機自行解決並承擔全部責任。如貨拉拉因司機未能適當履行貨物運輸交易服務而承擔任何賠償責任，司機應賠償貨拉拉遭受的全部損失。”簡言之，發生糾紛由司機與用戶自行解決，造成損失，貨拉拉會向司機索賠。

那麼這些協議有效嗎？

浙江澤鼎律師事務所律師夏瑾言直言，這些均屬於“格式合同”，根據相關規定，格式條款、通知、申明等所列內容是無效的。以最高賠償1000元的條例為例，她表示：“賠償要根據貨拉拉平台的過錯及給消費者造成的實際損失計算，貨拉拉限定賠償數額就是在限制消費者權利，是無效的條款。”

記者手記：滴滴“前車之鑑”不可忘

今年1月20日，貨拉拉完成F輪15億美元融資，參投方不乏紅杉、高瓴等知名機構，其估值達100億美元。

截至2020年9月，貨拉拉業務範圍已覆蓋352座中國大陸城市，平台月活司機48萬，月活用戶達720萬。

但是，“長沙23歲女生車某某在貨拉拉車上跳窗身亡”事件的發生敲響了警鐘。貨拉拉應該汲取教訓，滴滴事件仍歷歷在目。

2018年，滴滴順風車連續出現兩起女乘客遇害事故，重要原因是對司機資質審核不嚴，平台沒有做出保障安全的措施。事故之後，滴滴順風車業務暫時下線，滴滴上市時間也被推遲。

事件之後，則是反思。當一家互聯網企業沒有了初心，任憑估值再高，它將不再被信任。

事故的調查仍在繼續，貨拉拉的安全隱患仍被討論。貨拉拉如今要做的，不過是對司機資質的審查和令用戶更安心的舉措，而不是憑藉著“第三方”的定位讓自己置身事外。

然而，貨拉拉向司機推出不同檔的會員服務，也從司機運費中抽佣。而司機的收入還是需要從平台中提現。P2P、長租公寓等領域也是相似的模式，平台無法置身事外。

試想五年之後，再來回看貨拉拉這家企業，你認為會是什麼結果？是暫停，還是行業中的巨頭。希望答案不是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