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不是糖尿病患者，大多數人也一定聽說過二甲雙胍。作為治療2型糖尿病的一線藥物，口服二甲雙胍在有效降低血糖的同時還能保護心血管，對於超重型糖尿病患者來說性價比極高。中、美等國家的糖尿病相關指南中，明確將二甲雙胍列為2型糖尿病患者的首選用藥。

“有幾項研究表明，二甲雙胍可以減少糖尿病的長期並發症，包括心肌梗塞、心力衰竭、中風等。”克利夫蘭診所內分泌學家Marcio Griebeler曾介紹。

60餘年臨床中，二甲雙胍的其它作用也逐漸浮出水面。譬如降低62%胰腺癌發病風險，減緩乳腺癌、前列腺癌、肺癌等腫瘤細胞的擴散，以及減肥、治療脫髮、抗衰老等跟日常生活更息息相關的功效，將二甲雙胍也推上了“神藥”的地位。

然而，美國食藥監局（FDA）最近在實驗室中發現，一些批次的二甲雙胍緩釋製劑中致癌物質（N-二甲基亞硝胺，NDMA）含量超過了可接受的攝入限量（每天96納克），並建議5家藥企自願召回相應產品。

實際上，新加坡和加拿大、韓國、日本、中國香港等地區自去年下半年起就不同程度地召回了二甲雙胍。而且早在今年3月，美國在線藥房Valisure就在11家製藥公司生產的16種不同批次的二甲雙胍中檢測到了NDMA。其中，Amneal產品中NDMA的含量高達可接受水平的16倍。

如今，FDA所提及的5家製藥公司中已有4家宣布召回二甲雙胍緩釋片，包括加拿大Apotex、美國Teva、印度Marksans及美國Amneal。據界面報導，我國藥企在美國已經獲批上市的二甲雙胍緩釋片此番並未檢出NDMA超標。

FDA官網公佈的召回藥品企業、劑型

此外，根據我國藥品監督管理局信息，這幾家公司的二甲雙胍緩釋片並未在中國上市。

不過，我國上市的二甲雙胍緩釋片中共有16款進口藥、53款國產藥，目前尚未有相關官方監測數據披露。

哪兒來的致癌雜質？

說起NDMA，很多人都會一頭霧水，但其實燒烤、啤酒、蔬果、奶製品包括飲水中等都可能含有低濃度的NDMA。像中國常吃的熏肉中，NDMA含量普遍有0.3~6.5微克/千克，日本的干魷魚則約有300微克/千克。

而皮革、橡膠、農藥等工業生產中產生的NDMA，也可能累及環境及許多製品。

如前文所述，NDMA最大的風險是致癌。國際腫瘤研究中心（IARC）將其定為2A類致癌物質，即很可能導致人類患癌。在動物實驗中，短時間內攝取大量的NDMA會導致肺癌性肝病，而長期低水平攝入則會導致肝癌、肺癌。

不過一般來講，如此低濃度的NDMA對健康影響不大，但長期暴露也可能增加患癌風險。因此對於需要長期服藥的慢病患者來說，一旦藥物中NDMA超標，可能引起更為嚴重的後果。

實際上，這次部分二甲雙胍緩釋劑因NDMA超標召回並非全球首例。

2018年，我國華海藥業生產的纈沙坦原料藥就因檢測出微量NDMA而在全球範圍內召回。纈沙坦是全球高血壓的主流用藥，彼時華海藥業生產的原料藥佔據美國市場約43%的市場份額，算得上巨頭。

去年，FDA在抑制胃酸常用藥雷尼替丁中也檢出了超標的NDMA，並要求所有雷尼替丁生產商將產品撤出市場。

按理來說，國內外藥品生產車間都要符合極高標準的生產規範，那麼為何藥物中屢屢出現超標的NDMA呢？

這首先可能與藥品生產流程相關。簡單來講，藥品生產就是把原料藥、輔料及中間產品經過一系列設備處理加工成成藥的過程。

在這一過程中，用水、設備及最後包裝程序中，都可能導致NDMA污染。譬如水純化不足導致的微量NDMA污染，原料藥、輔料及藥物的自身反應也都可能生成NDMA。像華海藥業這樣的原料藥污染，也將對最終成品帶來極大影響。

另一方面，在雷尼替丁事件中，第三方實驗室發現高溫存儲導致樣品中NDMA含量顯著增加，且生產後間隔時間越長，NDMA水平越高。這意味著，藥品的儲存不當也可能導致NDMA污染加劇。

也就是說，檢測只是一方面，最終還是需要涉事藥企复盤自己的全流程找到問題所在，並重新設計生產工藝，甚至藥物結構來提高藥品穩定性。

控製糖尿病，藥先不用停

二甲雙胍致癌物含量超標的消息一出，不少糖尿病患者憂心忡忡——畢竟換不換藥都可能對他們影響極大。

一方面，全球服用二甲雙胍的患者極多。

我們都知道，糖尿病主要分為1型和2型，其中1型又被叫作青少年糖尿病，體態受影響不大，病例大概只佔糖尿病患者總數的5%，必須注射胰島素來控制血糖。而2型往往在35歲後發病，伴隨著超重或肥胖，合理控制飲食、適當口服降糖藥就能起到治療效果。

國際糖尿病聯合會（IDF）最新發布的《全球糖尿病地圖》顯示，全球目前20~79歲人群中，約4.63億患有糖尿病——幾乎每7個人中就有1個糖尿病患者。

《全球糖尿病地圖》顯示的患者分佈情況，很明顯中國是重災區之一

同時，全球與糖尿病相關的死亡率約有11.3%。而在糖尿病影響下引起的心血管疾病、腎臟疾病、糖尿病足等並發症更是不勝枚舉。

另一方面，二甲雙胍的降糖“神藥”地位並不能被輕易取代。

2型糖尿病患者基數的龐大帶動了降糖口服藥物的銷售。而二甲雙胍能穩坐一線的位置，正是因為其可靠的短期、長期降糖療效強於α-糖苷酶抑製劑、DPP-4抑製劑等，又能保護患者的心血管且起到減重作用。

更何況，二甲雙胍物美價廉，在國內國產二甲雙胍平均每個患者的日均藥費也就不到1塊錢。

某醫藥電商平台上某款二甲雙胍片的售價

不過目前看來，這次的檢測結果沒有當年雷尼替丁那麼嚴重。當年，FDA建議消費者立即停止服用雷尼替丁，而如今給糖尿病患者的建議是“繼續服用二甲雙胍，直到醫學專業人士找到其他的替代藥物為止”。

值得注意的是，此批召回藥物都是鹽酸二甲雙胍緩釋片，FDA並未在即釋型（我們國內叫普通片）二甲雙胍藥品中檢測到NDMA。

目前，市面上銷售的二甲雙胍劑型主要由普通片/膠囊、腸溶片/膠囊、緩釋片/膠囊三種。普通片因為在胃內便直接崩解釋放，因此雖然能夠即時降糖，但可能導致腹瀉、嘔吐等不良反應，腸溶片則經過腸道吸收。不過此二者的共性是需要患者每天服用2~3次，相比之下誕生較晚的緩釋片每天只需服藥一次，更為方便。

換句話說，在沒有針對其它劑型二甲雙胍的NDMA檢測結果出來前，如果實在擔心自己的藥存在潛在問題，在徵得醫生的同意後換用劑型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