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章晉:說說我知道的羅永浩
微博上有人問:吳曉波說羅永浩一個是夢太大,一個是入錯行,吳主任說羅永浩深刻地改變了世界,請問你怎麼評價他們的看法。我沒查資料,不知道吳曉波說老羅’入錯行’是什麼意思。如果說老羅不適合造手機,至少有五百萬人老早就得出了同樣結論。
我的意思是,全中國大概有不少於五百萬人可以給羅永浩免費開管理課,告訴他該怎麼造手機。因為,無論你是中國足球隊教練還是西班牙足球隊教練,一半的中國觀眾都比你知道這場比賽為啥你會輸。
如果說老羅造手機的時機不對,高明與否,還得看這是事前說還是事後說。
老羅準備辦英語學校和準備造手機時,我都自作主張,硬拉老羅去聽一位朋友老雕(即著名網紅企業家雕爺)的意見。他兩次都用一模一樣的理由投了反對票。
他的事前諸葛亮的理由是:如果老羅是為了掙錢,那麼一個小品牌如果定位正確,有活下來的可能,但老羅的創業是為了顛覆行業格局,成為龍頭,這就該放棄。因為任何行業的追趕者,都是用新模式打敗龍頭,如果,A企業靠a模式成為行業龍頭,則後來者絕無可能用a模式打敗A企業。
在他看來,老羅辦英語學校的思路,相當於用新東方模式打敗新東方,老羅造手機的思路,則是用小米模式打敗小米,商業史上沒有這樣的成功案例。先行者只要在模式創新這一件事上做對了,其他錯誤都無關緊要,而模式追隨者任何錯誤都有可能是致命的。
好了。如果吳曉波說老羅當企業家就是錯的呢?
我就說說羅永浩吧。
像羅永浩這麼奇葩的企業家,東半球應該很少。
大概兩個多月前,羅永浩就像是指揮中國足球隊0:10輸給菲律賓的教練,所有人都在嘲笑他,然後呢,這個傻子除了微博上一聲不吭轉發電商廣告,完全像個鼴鼠。
我擔心羅永浩會過不下去,甚至不敢直接問他本人,只好問唐岩:你說這傢伙會不會自殺?
如此巨大的心理落差很少有人能承受:幾個月前,羅永浩還堅信自己帶著改造世界的特殊使命,現在,全世界都罵他是個騙子、慫貨,他一聲不吭,他大概是不但認命了,甚至只能是指望大家漸漸淡忘他來緩過這一劫。
唐岩說,我們一起看他吧。但是,那天我臨時約到老羅,來不及通知唐岩,就直接去了,我原來想和唐岩的配合的各種勸告安慰什麼的,得先確認是否必要。
他確實活得好好的,沒有任何看上去會自殺的跡象。而且他對自己正在做的項目信心滿滿,是的,那些指責羅永浩暴露真實嘴臉的人沒說錯,他急著掙快錢。
他掙錢的動機很簡單也很離奇:讓他內心最糾結痛苦的,不是夢想破滅、英雄變騙子,懟天懟地的妄人變縮頭烏龜之類的問題,而是清理盤點資產負債時,他才得知,被它們欠了款項的很多小供貨商狀況非常可憐。
他覺得,在造手機這件事上犯下的所有錯誤,比起此前他沒想起要主動留意關心這件事,在愧疚和罪惡感上,比起手機夢的失敗,比起全世界所有的詛咒,對他的傷害要嚴重得多。
所以,他覺得一定要把這些的錢還上。這件事不分債務到底屬於公司還是屬於個人,對他來說,這是個良心難安的問題。
有兩位朋友聽後說,羅永浩可敬是可敬,但他難道就不知道這個世界上為什麼要有公司這種組織存在嗎?
羅永浩不用企業家的眼睛看世界,我太了解了。
大概是2006年春,我參加了一個飯局,參加者是BBS和博客時代的文化圈網紅,地點是當時還沒沒落的一個會所俱樂部。請客做東的這位朋友,正是前面講到的老雕,當時他剛創建’阿芙’這個品牌,想找人幫著號脈,看有沒有什麼文化故事可講。
這種聚會,必然會從互相梳毛到討論圈子裡的八卦,加上好些人以前還沒見過面,張羅飯局的人,就像是文化贊助的職業買單人,晾在一邊無人搭理。而包括我在內的人,根本就是商業營銷上的外行。我覺得這飯局實在不靠譜,提前走了。
路上,我一邊騎車一邊想,身邊那個名字和聲音都耳熟的人是誰。這倒不是因為我很在意維護這種社交資源,事實上,我經常表現得比較笨拙,比如那天見到猛小蛇,握手時,我誠懇地說,想不到你竟然長得這麼醜,我不記得他是怎麼接這句話的。
我搜腸刮肚想這人是誰,是因為我和他假裝久仰大名地握了下手,就再無互動,但他的一個表現讓我念念不忘,我就記得他曾鄭重地打斷大家的談性,提醒這不是一個網紅見面局,而是主人想听大家的意見。
你猜到了,這人是羅永浩。
網紅的關係親疏,過去是興趣愛好和意識形態陣營,現在多了一個商業利益。我和老羅在興趣愛好和觀念上,到今天都說不上多少交集。一個人是否值得深交,我在意的是日常生活細節中的處世原則和品格。第一次見面,羅永浩身上某種閃閃發光的特質就給我留下了強烈印象。
如果你把它理解為世故和人情練達。我就再舉兩個例子。
2008年老羅汶川地震捐贈物資回北京後的一個晚上,他在我家閒聊時,不知怎麼就扯到了音樂,聊到了左小祖咒。然後我說了一句後悔了一晚上的話:我努力過,但實在不知道左小祖咒好在哪裡。
我是從唐岩那知道左小祖咒這個名字的,這個婁底文青當時的嘴臉,我印像很深,他像被《英雄本色》裡的周潤發附體,當我是透明空氣,若有所地地點點頭,深吸一口煙,瞇著眼,四十五度仰望星空,憋了半分鐘才幸福地吐出來。
羅永浩其實知道我是多麼的不可救藥:每次他和唐岩爭論一些我從沒聽過名字的導演和歌手時,都會注意到我的茫然困惑和百無聊賴,轉頭看我時,眼神裡滿是歐洲白左看毛利人的悲憫和關切。
當時至少是晚上十一點了,聽我講到左小祖咒,他立即從包裡掏出筆記本,端端正正放在桌上,邀我坐在他身邊一起,一邊用胡蘿蔔一般的手指,跟著播放進度條和歌詞,一邊逐字逐句講解它好在哪裡。
他向我一口氣科普了兩個多小時,那種認真、誠懇的快樂,如一個孩子把他最喜歡的糖果分享給別的孩子,讓人動容而又無法拒絕。很少有人像我一樣能熬夜,那天晚上我意志崩潰,只好努力點頭表示理解了左小祖咒的好。
還有一次是三年多以前。我和老羅深夜竄訪唐岩家,老羅剛進門,唐岩就邀請我們參觀他的家庭影院設備,然而它很不爭氣地出了故障。唐岩並未太在意,因為他已經得意洋洋地把這套設備的品牌型號都報了一遍。但老羅覺得他有修好它的責任和義務,揮手把唐岩趕開,剛進屋時的汗還沒幹,就俯下0.12噸的身體忙活起來。
我不記得那天唐岩的家庭影院最後是否修好了,因為我們並沒看片,聊的是將來是否能實現永生,什麼是永生,以及如果能永生人類會是怎樣,這個話題深聊之後會倍覺孤獨,孤獨到和這個世界無話可說,於是大家散去。
我和唐岩袖手一旁時,內心的複雜感受應該一致。我只能這樣去理解羅永浩這種不知疲倦的熱情:有的孩子天生愛分享,在分享他最喜歡的糖果時,他比得到他糖果的孩子還幸福。
這種孩子當然會贏得更多友情和好感,但喜歡單方面付出一片赤誠之心,意味著更容易被辜負,更容易內心受傷,只不過這種人未必嘴上會說出來。
幾年前,羅永浩認為一個爭議歌手是被埋沒的天才,不但頂著挖苦站出來力挺,還放下手上的活兒,拼盡全力幫這位歌手。這種涉及到音樂的話題我完全插不上話,也不關心,我只知道,當時周圍熟人並不反對羅為自己喜歡的歌手搖旗吶喊,但是,羅自己搭時間搭金錢搭友情,大家似乎都一致反對。
或許正是因為沒有任何利益關係,羅的片面赤誠特別投入,事實證明,他一廂情願的努力,不但全然白費,而且完全不被領情。好像他還因為之前不知情對高曉松等人的責怪而道歉。
有個說法我沒向老羅求證,據說後來有次飯局,同志們像批評不聽話的小學生一樣數落老羅,你知道自己幼稚傻逼了吧?老羅滿心委屈說不出,上衛生間時,好半天都不肯出來。
所以,你差不多你可以這樣理解,老羅造手機,他最原始的動機就是,他在什麼是好手機上,有一大堆自己的理解和看法,他真的在數碼產品有非常深厚的積累,他想讓所有人都分享到這筆財富。
今天大多數人都忘了,老羅造手機這件事,始於他主動找雷軍,因為他覺得雷軍是個造手機的好企業家,他想把自己的想法與雷軍分享,經由雷軍之手,讓更多的人分享。
你說羅永浩不是個合格的企業家,他可能壓根就不在意這評價,但如果你說他在做手機上不是一個合格的產品經理,他會暗自憋一口老血。很不幸,源自偉大的產品經理的驅動力,最終把他推上了企業家的人生軌跡。
無論他收穫的是什麼,從神經系統的體驗來說,他這輩子也算是值了。是的,你無法排除這樣的可能,我們的人生只未來世界的遊戲玩家扮演的角色,沒什麼挑戰和任務的歐美富足社會,是無聊的easy模式,扮演中國人的一定是人民幣玩家,而中國企業家,則是有錢人才玩得起的驚險刺激的hard模式。
我是四十歲之後才明白一個道理:人生軌跡不同,人生密度注定不同。
在我知道的人當中,羅永浩無疑是那種乘著阿拉伯飛毯在天堂和地獄之間來來回回的特殊典型。我當然知道人的心理對經歷和環境有驚人的適應性,但羅永浩這種易受傷特質的人,我不可能不為他揪心,他當然不會接受任何同情和安慰。
我覺得我更容易理解這種容易被辜負被傷害的人吧。這幾年,我多少也能理解一點點創業者的複雜感受,有過這種人生經驗,回頭再與做過企業的朋友們聊,才真正意識到,企業家內心印記最深的,除了成功的激越,還有被辜負被欺騙被背叛被暗算,但它不像成功可以公開講述並分享炫耀。
羅永浩背負的有些指責和羞辱,純粹是他自找的。那些吸引我的地方,也是我為之惋惜的地方。
羅永浩是個胖子,飯桌上也愛吹牛,並不忌諱談到性,在油膩這個詞被發明出來前,我就奇怪地把羅永浩歸為它的反麵類型(很多張嘴閉嘴反油膩的人,全身早已蠟質化而不自知),因為我沒有見過第二個人身上,有他這麼頑固強烈的中二特質,王水也泡不開。
我印像中最能體現這一特質的,是牛博網時代,羅永浩因為一篇文章不但把作者從牛博網上刪除,還因此絕交。那篇文章具體內容我不記得了,但我記得大概是以過來人的口吻,與女學生談與性相關的話題。
也許作者寫作時並無輕慢猥褻之意,但文章確實讓我非常噁心,正猶豫是否該勸作者刪文,突然羅永浩來電,得知我們看法一致,他說要立即刪除,我說這麼做太粗暴,我來勸下作者,讓他自己刪。可惜,作者相當滿意自己的幽默和文采,完全不認為有何不妥,我只好把MSN上的對話複製給了羅永浩。
我乾了一件火上澆油的事。羅永浩暴跳如雷,根本攔不住,不但立即刪文,還刪了作者,猶嫌不足,特意撰文把作者痛罵一番。我和老羅對文章和作者觀感完全一致,但這件事,我明確意識到一件事,我和他不是性格差別,而是某些原則較真程度的差別。
一個人的正直程度,取決於他肯為原則付出的犧牲。
越是資源少的人,越容易堅持原則,因為他們的原則兌價低,他們因而容易高估自己的品格,低估資源遠遠多於自己的人的品格。學生最容易正直,因為手上沒有任何資源,沒有油膩的資格,堅持原則,不會失去任何東西。
這也是為什麼人們會把喜歡強調理想主義、強調價值和原則的人稱為中二病的原因。
新東方時代,羅永浩可以算個光棍,他可以想怎麼中二就怎麼中二,牛博網時代,羅永浩的身份是企業家,但如何處理那位作者這件事上,羅永浩身上顯然沒有一絲一毫考慮利益圈子的意識。你可以講他不具備企業家的成熟,也可以講他就是牛逼哄哄,這取決於你的態度。
無論如何,在我知道的人裡,沒有任何人能做到這一點。
我和羅永浩認識十多年,算關係非常密切的朋友了,但我不能保證這種關係會一直如此,他不會因為利益原因和我翻臉,但他完全可能會因為他看重的某個原則問題,說翻臉就翻臉。
在和羅粉私下聊天時,同樣的話我說過很多次:我對羅永浩的評價,不來自大家熟悉的那些已帶有公共性的行為和表現,而是他作為一個普通社會人的表現,這些事我無法說給你,但它在我用於評判一個人的價值座標系裡,它對羅永浩這個人的增彩程度,遠遠超過其他素材。
好些年前,我和羅永浩閒聊時最初積累起親近感的原因,今天看特別微不足道,比如反感當著女性面講黃段子,反感炫耀表演型人格,反感那種江湖套路。你不得不感慨社會進步快,它一下變成了正常人的標配,而我們則墮落成了可怕的中年直男。
但在我內心的座標裡,基於責任和榮譽的自我規訓,發自天性的為他人著想,並因此感到幸福快樂,是罕見的品格。雖然我有時候會忍不住講,羅永浩就他媽是個野蠻人,因為他在變身企業家期間,時代的變化他一無所知,他的正直、他的原則、他的責任感,都來自本能,未受外部影響。
簡言之,這人渾身毛病,你要是比行為舉止的文明,比他好的人越來越多,但是,當得起可與古典意義的信任、託付這類字眼匹配的人,今天幾乎已經找不到了。這就是為什麼我有時會覺得此人一無是處,但又至為可貴的原因吧。
因為關係近,又是朋友,看待羅永浩我可能會更苛刻,最近這些年我見到的羅永浩,差不多就是一個從上到下、從裡到外每個零件都不正常的病人。到他公司去,偶爾見他對下屬的態度,我有時會想,幸虧我這輩子在職場上都沒遇到過這樣的人,如果我有這樣一個老闆或上司,辭職前,不把這個人痛打一頓就太虧了。
前段時間,草威離開錘科,寫了一篇深情的回顧文章。我最大的感觸不是被草威的文字打動,而是無法理解,羅永浩這種喜怒無常,情緒控制開關只有0和100兩個檔位的傻逼老闆,何德何能會讓草威寫出那樣的文章,我覺得那是羅永浩這輩子接到的最好的情書了吧。
有段時間我經常見到草威。他浮腫、疲憊,有時甚至近乎行屍走肉,我一度以為他是七〇後,後來才得知他其實工作也沒幾年。有次和草威等羅永浩,他講到一直有自己的職業規劃,但不忍離開老羅,我當時感慨萬千。
今天寫到這裡,當時困惑不解的東西,這才有了答案。作為老闆,像羅永浩這麼操蛋的人,已經非常少了,而且,他還不是那種雖然操蛋,但能帶你從勝利走向勝利的leader,儘管如此,依然有一幫子人這麼追隨著他,是因為他身上自有一種暗夜裡閃閃發光,讓人追慕的東西。
最近幾年,我陸續接觸一些管理學、心理學的書,我發現,總結來總結去,什麼能成,什麼不能成,真的是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而一個人能否像企業家一樣創業成功,所有球迷和觀眾都能看懂的因素,都是次要的,只有動力、能力、信念這三樣,才是不可或缺的。
動力就是建立目標、追逐目標的慾望,能力就是目標管理的能力,信念就是堅持的力量。羅永浩認為自己是專為改變世界而生,他的狂妄無知或許自有道理,因為他是那種有元力的奇人。
羅永浩發育前就長得像一口沙袋,但他居然拿到過東北的霹靂舞第三名;他為了贏得一個姑娘的歡心,跑步、健身、健康飲食,很短時間,就從一個鬆軟的枕頭變成一塊堅硬的水泥磚;聽說新東方的老師拿麻袋分錢,他立即去新東方報名學英語,然後成了新東方最受歡迎的英語老師。
每個人都有一個最有創造力的年齡窗口,它大概只有十來年的樣子,哪怕你是那種擁有元力的人。你能取得多大成就,取決於你在這個時間窗口,離你最近的是什麼行業,它直接決定了你的人生軌跡。這個行業上升還是衰落,甚至你在這個行業中處於什么生態位,都和你的奮鬥無關。
我們講改變世界,顯然是講一個人,能在一個行業或領域的走向,留下鮮明的個人痕跡,任何行業的奠基人都是這樣的角色。但這種改變世界的故事,既是英雄創世的史詩神話,也是命運早已暗中選定了主角的劇本。
這樣的主角,必須是在他最有創造力的時間窗口,恰好遇到一個行業處於轉瞬即逝的奠基者窗口,工業革命爆發時,這樣的機會窗口大概是三五年,最多不超過十年,在今天,這樣的機會窗口,甚至只有半年。’站在風口上,豬都會飛’這話顯然是錯的,飛起來的豬必定是年富力強的。
按這個標準,羅永浩在他最有創造力的年齡,從來就沒遇到過一個可讓他能改變世界的機會。
去年十二月的一天晚上,我去看老羅,偌大的辦公室裡最後只剩我們兩人。當時狀況都不太好,但卻出奇地開心,因為當你判斷明年是未來十年最好的一年時,你就會突然意識到,自己是多麼幸運的一代人。
我們從記事起,中國就處於一個高速上升的通道,一直持續到今天。從物質匱乏如非洲到消費水準可比肩發達國家,剛好伴隨著我們童年到人生巔峰。我們的全部經歷都處於上升通道,以至於我們會以為眼前的一切是永恆,而忘掉自己是多麼的幸運。
是的,我們何曾被虧待過?
在我們所熟知的整個中國史上,沒有任何一代人像我們這樣幸福和幸運。是的,幸福感是可以度量比較的,因為它取決於你的預期目標和最終結果。這個’我們’,大概可以從六〇末劃到八五年。
是的,將來再不會有人像我們這一代人一樣,會經歷過如此劇烈的改變了,至少是不會有如此劇烈的向上的改變。
沒必要為羅永浩鳴冤抱屈,無論怎樣,好歹曾伴著時代洪流轟轟烈烈過一番,每一次無望的掙扎,每一次英勇的挫敗,都是留在臉頰上的刀疤,在年富力強時,是狼狽的印記,終有一天是輝煌的印記。
老羅今年四十七了。